第151章
('\n\t从来持刀杀人的手中，此刻持着一把伞，一把绘着红梅落雪的油纸伞。<br />\n容色绝艳的少女方才踏出檐下，头顶便有一把伞遮来。<br />\n她怔怔地，眼神里空洞而迷茫，微微抬起头来，看见头顶上的落雪红梅，似乎顿了一刻，又缓缓转过头，看向了为她撑着伞的那个人。<br />\n那人一身杏衣墨氅，从容风致，背后是夜色深深，细雨泠泠。<br />\n她像是才看到他。<br />\n可是分明他的马车，早已在街角处等着她。<br />\n她方才的眼神里，全是空茫之色，像是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br />\n他并未问她出了什么事。<br />\n因为他其实也都知道了。<br />\n那时他与杨无邪说，她并不是个软弱的姑娘，他知道她能够受得住。<br />\n然而，他还是跟着她来到这里，等了她许久。<br />\n从昏暮时分，等到此时，已是暮色四合，夜色浓重。<br />\n苏梦枕终究还是不忍心。<br />\n明知她受得住是一回事，可是他不忍心让她一个人承受，却又是另一回事。<br />\n苏镜音怔愣地看着他，良久，迷茫的眼睛里，才有了一丝细碎的光亮。<br />\n她迟钝地感觉到一丝难过。<br />\n而后，就是那些密密麻麻的字眼，连接交织，碰撞出铺天盖地而来的震荡，只是短短几个瞬息间，便撕裂了她过往的十几年，震碎了她原本简单纯粹的世界。<br />\n她忽然落下泪来。<br />\n悄无声息的一滴泪，却更让人觉得心疼。<br />\n雨越下越大了。<br />\n苏梦枕叹息了一声，抬手揽过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待她从来温柔轻缓的声音里，也不免掺上了一丝细微的沙哑，“音音，我们先回去，可好？”<br />\n苏镜音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br />\n她只是木然地跟着他，被他慢慢带着走，然后被他动作轻柔地抱上马车。<br />\n石观音站在檐下，从始至终不曾开口，面上神色虽有些冷然，却掩盖不住眼底的担忧与关切。<br />\n她并未阻止苏梦枕的举动。<br />\n不是为着别的，只是因为她知道，这种时候，小姑娘最需要的，或许只有这个自小到大护着她成长的兄长。<br />\n随着一道马鞭策风声，车架缓缓行了起来。<br />\n苏镜音怔怔地坐着，双手捧着一杯茶水。<br />\n那杯盏上方冒着袅袅烟气，在这样雨声不歇的夜里，显得暖意融融。<br />\n可是苏镜音还是觉得冷。<br />\n明明已经披上了温暖的披风，喝上了温热的茶水，可她却仍然觉得冷极了，仿佛冷到了骨头缝里。<br />\n如坠冰窟。<br />\n车厢中忽然想起一声轻叹，尔后，有一双手轻轻地，慢慢地，将她揽入了怀中。<br />\n熟悉的清冷气息，熟悉的淡淡药香，裹挟而来。<br />\n苏镜音脑子里绷了许久的那根弦，忽然就断了。<br />\n她呜呜泱泱地哭了起来。<br />\n像是不管不顾，像是要把她所有的迷茫与难过，全都一股脑儿哭出来。<br />\n尽管早知会有这一日，可是再多的早知道，还是全盘溃败在她的眼泪之下。<br />\n苏梦枕从未如此手足无措过。<br />\n再怎么孤高寒傲，智计天纵，苏公子终究还是难以招架心爱姑娘的眼泪。<br />\n心爱之人的眼泪，果真是这世间上，最烫人的东西。<br />\n他一手拿着帕子，为她擦了又擦，一手抱着她哭到颤抖的身躯，眼神中翻涌的情绪，有心疼，有不忍，也有几许看不分明的暗沉。<br />\n她不停落着泪，抬眸看他，张了张口，似是想说什么，可是因为哭得厉害，一时间停不下来，连话都说不清楚。<br />\n苏梦枕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低声哄道，“不急不急，慢慢说，我听着。”<br />\n“我、我不想要别人……”她抽抽噎噎的，边哭边说着，“我只想……只想要父亲，想要兄长……”<br />\n苏梦枕继续哄着，“好，好。”<br />\n她哭得可怜极了，“兄长别不要我……”<br />\n“我不会不要音音的。”他柔声说着，不知想起什么，顿了下，又添了句，“永远不会。”<br />\n像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她的哭声逐渐小了起来，尽管还在哭，但只是抽抽噎噎地哭，比起刚刚那样撕心裂肺的哭泣，已然好了太多。<br />\n不知过了多久，马车才行回天泉山。<br />\n车架缓缓停下的时候，苏梦枕胸前的衣衫已经被泪水浸湿，他低头看她，见她似是哭得累了，这会儿已经累得睡了过去，虽然睡着了，可是那眼角眉梢间，却萦绕着无法消散的愁绪。<br />\n苏梦枕不忍将她唤醒，只得尽量放轻动作，将人抱下马车。<br />\n她睡得不大安稳，感觉到动静，眼睑稍稍动了动，整个人不安地往他怀里缩了缩，许是闻到了熟悉的气息，这才稍微放松了一些。<br />\n直到苏梦枕将她放到床上，她仍旧紧紧攥着他的衣角不肯放开。<br />\n杨无邪与茶花一直在玉峰塔上等着。<br />\n茶花很快就打来了一盆热水放在床边，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杨无邪已经愁眉苦脸了一晚上，这会儿看到自家大小姐被公子抱回来，眼下泪痕犹在，更是一头雾水。<br />\n他脑子一根筋，这会儿张了张口，大概是有什么话想问，却被杨无邪手疾眼快地捂住了嘴，然后直接扯着胳膊拉拉扯扯地出了门，最后还记得回过头来把门关上。<br />\n苏梦枕没管两人那些眉眼官司，他伸手拿过面巾放入热水中，浸湿，拧干，然后动作轻柔地为苏镜音擦干脸上的泪痕。\n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