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 <p> 除了这甜粥、猪骨汤，还有熟食可以买，卤好的肉片切成薄片，用荷叶纸包着，再去买几张撒了芝麻的炊饼，用炊饼夹着熟肉，一口下去，滋滋冒油。</p><p> 秋儿吸溜了一下，才压低声音和许栀和说：“姑娘，咱们悄悄吃完回去，要是厨娘看见了，心底肯定会伤心。”</p><p> 良吉瞥她一眼，心说你人还怪好嘞。</p><p> 许栀和笑意吟吟地看着她，秋儿的视线难得躲闪，没有第一时间和她的目光相接。</p><p> 好吧，如果要带回去，家里的嘴巴可太多了。秋儿低头看着自己足尖的绣花。</p><p> “行，”许栀和说，“那咱们今日先悄悄吃。”</p><p> 良吉在后面问秋儿：“老实说，你有没有和其他人一起吃，没有告诉家中其他人？”</p><p> 秋儿一本正经，“不告诉你。”</p><p> 三个人一路上说着闲话，原先不算短的路程也不知不觉到了，许栀和走上台阶的时候忽然想到，自己每次来应天府，好像都会来府衙办事。</p><p> 这样看起来，应天府衙门竟然是除了和乐小灶之外，许栀和最熟悉的地方。</p><p> 台阶之上，先行一步的中间人来回踱步，见到秋儿的身影，连忙下来两步。</p><p> 他几乎是本能地反应过来，来不及在心中诧异这位东家年纪轻，嘴已经开始说话：“这位便是东家娘子吧？幸会幸会，若是日后和乐食肆也要转手出卖，欢迎找我。”</p><p> 许栀和：“……啊？”</p><p> 秋儿瞪他一眼，“会不会说话？”</p><p> “不要避讳嘛！大家都是生意人，有来有往。”中间人说，“说不准过两年发达起来，也能去广州府。”</p><p> “你说的有道理，不过目前还没这个打算。”许栀和说。</p><p> 中间人：“也对，但是和乐小灶当下正生意正红火，短时期内应当不会有变化。”</p><p> 他不敢往远了说，现在和乐小灶虽然在这一小片有了名气，但未来的事情谁能说准？和乐小灶在应天府才短短一年的根基，真有别的饭馆想抢占生意，它们能怎么办？</p><p> 但这些事情不归他管，他没必要现在提这些扫兴的事。</p><p> 中间人和许栀和、秋儿走在一处，说：“今日过来的时候衙役说还没开堂，不过府尹大人已经到了，正在后堂，要我们稍等片刻。”</p><p> 许栀和的脚步一顿，片刻后恢复了正常，“今日府尹当值？”</p><p> “应当是。”</p><p> 经济行忙起来的时候几乎天天都要往府衙跑，除了府尹和几位推官、主簿知道自己的排班，剩下就算经济行这个和府衙常常打交道的存在知道了。</p><p> 中间人和许栀和素昧平生，只听秋儿提过一次“东家现居汴京”，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来过应天府衙门。身为熟悉这一带的人，他安抚说：“东家娘子放心，虽然外界传闻府尹大人冷面无情，但实际上……呃，办事公允，效率极快。”</p><p> 许栀和不敢从脑海中回忆起自己诈原先许家茶肆掌柜和小二被揭穿的经历，听了他的话，默默点了点头。</p><p> 府尹管南京一城的事宜，上至人命攸关的大案凶案，下至邻里纠纷，都归府衙管理，每日要见无数人……说不定贵人多忘事的府尹早就忘记了这段小插曲了。</p><p> 中间人走到衙役的面前，热络地问：“府尹大人现在到了吗？”</p><p> 衙役和他也算经常打交道，语气熟稔说：“还没有，府尹大人在后堂有事情处理。”</p><p> “这样啊。”中间人也没多想，“府尹要管的事情太多，需要花费时间也是应当的。我们等在外面就是。”</p><p> 衙役：“其实……”其实倒也不是。</p><p> 今日府尹坐在后堂，并非为了办公。</p><p> 中间人嗅出了衙役欲言又止后面不同寻常的气息，追问：“其实什么？”</p><p> “不是什么大事，”衙役摇了摇头，“现在日头出来了，我带着你们到偏厅等候。”</p><p> 中间人喜上眉梢：“那就多谢衙役大哥了，我这般糙汉不打紧，但可不能苦了后面两位姑娘。”</p><p> 随着中间人的话音落下，衙役看向了他身后一直没有说话的三个人。</p><p> 尘封的记忆有了苏醒的趋势，衙役看着三个人，只觉得眼熟的很，他张了张嘴，半响一拍大腿——这可不就是去年八月来府衙处理刁奴欺主、归还银钱案子的许娘子吗？</p><p> 许娘子长得不像是汴京城，也不像应天府的人，长着一张水乡般温柔的脸，以及一双总是笑意温和的眼。</p><p> 她说话也是清脆的，像是熟透的果实，脆而不甜腻。</p><p> “许娘子。”衙役认了出来，主动招呼了一声。</p><p> 那时候他还在暗自可惜，许娘子错过了府尹的亲笔题字，后来发现，食肆之类，幡旗上的字写的漂亮不如饭做得实惠好吃，即便没有府尹的一幅字，小灶依旧生意红火。</p><p> 都在一片地儿，他休沐的日子偶尔嘴馋，也会带上娘子孩子一道过去吃一顿。吃的时候也会想，说不定当初如果接受府尹的题字，现在小灶会比从前更加红火。</p><p> 许</p> ', ' ')('\n <p>栀和不知道衙役认出自己的那一刹那脑海中思绪翻涌，她秉持着礼节，笑着应了一声：“衙役大哥。”</p><p> 怎么回事，每日见那么多形形色色的人，怎么还记得自己？</p><p> 许栀和想不明白。</p><p> 衙役带着他们到偏厅坐下，主动说要去府衙后堂问问好了没。</p><p> 他走后，中间人才有些惊异地看着许栀和：“原来娘子来过这儿。”</p><p> 许栀和说：“倒也不是什么秘密……不过都是些往事，不提也罢。”</p><p> 她着实有些不太想回忆。</p><p> 中间人闻言，也懂事地没有多问，他带不少人处理过这样类似的过契文书，因此很是熟练，“许娘子，办这些快得很。从前最快的那一回，只用了不到一刻钟的时辰。”</p><p> 许栀和回想了一样像药铺柜子一样密密麻麻的小格，“那确实很快了。”</p><p> ……</p><p> 府衙后堂。</p><p> 衙役从没想过小郎君会跟着府尹大人过来府衙，惊异了一瞬间后，立刻眼观鼻鼻观心地守在门外，绝不看内里是非。</p><p> 但心底还是有些好奇的……上次因为家事影响到府尹大人办公，还是府尹大人的母亲来看望女儿，同时问亲家母要到了应天府贵女的名姓，张罗着给他娶妻。</p><p> 那次，府尹被魏夫人安排的人堵在了府衙。</p><p> 他们给出了理由十分充足——魏夫人来了应天府一个月了，都没有见到他休憩一日，每日雷打不动地往府衙跑。魏夫人有时候想要儿子陪着自己逛一逛，她都找不着机会。</p><p> 应天府衙到底有谁在啊？魏夫人想不明白，刚好岁底的时候小儿子魏清暄因公伤了腿，留在了这边休养，在他的撺掇下，魏夫人了解了一下应天府的女眷——这么多女眷，说不定就有魏清晏中意的，并且中意他的。</p><p> 和一脸板正不近人情的魏清晏不同，魏清暄年少的时候就讨女孩子喜欢，后来即便在她和丈夫的安排下与人定亲，依旧有名门贵女对他恋恋不忘，他的词风像极了柳三变，在魏夫人和丈夫出手管制之前，他风流才子的名号依旧远近闻名。</p><p> 有段时间魏夫人出门，坐在马车和轿辇中都能听到街头百姓的笑言：“魏家二子，各有不同，魏二铁树疙瘩，魏三杏花转世。”</p><p> 甚至有小童不明白其中意思，扯着家中的长辈问其中原由，长辈未答先笑出了鹅叫声，半响说：“不许问。”</p><p> 魏夫人一度不敢出门见人，生怕京中那些闲得发慌的贵眷们找她说话，然后假装不经意地含笑问：“听坊间人传言，你家三郎夺了你家二郎的红鸾运？”</p><p> 魏夫人不想直面这样的场景，于是利落地收拾行囊，既能过来探望常住在应天府的女儿，也能过来催一催三十多了还铁树疙瘩的二郎。</p><p> 后来……衙役眯起眼睛想了想，那应当是沉寂无趣应天府衙最生动的一日，岭上雪般的府尹大人见人围着门，索性上了门栓，他出不去，也叫旁人进不来。</p><p> 在被人围着的那一日，府尹归纳了庆历元年的应天府所有民间纠纷案。</p><p> 衙役对府尹的崇拜更上一个态度，门外山呼海啸、天崩地裂，但府尹不受影响，誊写卷轴中一个错别字都没有。</p><p> 今日，又是为了什么呢？</p><p> 衙役面面相觑，最后年纪最小者撑不住了，在其他几位前辈衙役的鼓励眼神下，缓缓将自己的耳朵贴了上去，试图听清府尹和小郎君在说什么。</p><p> 室内，魏清晏望着故作可怜的明礼，无动于衷。</p><p> 往日卯时点正，辰时坐堂，现在已经到了辰时一刻，他却还没能从外甥的纠缠中挣脱出来。</p><p> 就应该让清暄看牢他。</p><p> 明礼虽然步步紧跟，却也不敢离严苛冷漠的二舅舅过于靠近，他保持适当的距离，企图用自己的呼唤喊醒魏清晏的亲情：“二舅舅，你和我说说吧？”</p><p> 魏清晏伸手拿了一本卷轴，拆开，语气平静：“旁人的私事，我从不过问。”</p><p> 明礼说：“我问过三舅舅了，他说他不知道，要是二舅舅你都不清楚，我就要失信于人了。”</p><p> 魏清晏的指尖一顿，抬眸看着他，“你承诺了什么？”</p><p> “……也不算承诺，但这件事对我很紧要，”明礼畏惧地缩了缩脖子，片刻，有些泄气，“我还是第一次这么想做成一件事。”</p><p> 但二舅舅肯定不理解，他这一生一丝不苟，从未行差踏错，也从未有过做不到的事情。</p><p> 魏清晏偏头看着他，怎么也想象不出来他“最想做成的事情”和“应天府书院判监事和食堂管事的关系”之间有什么联系。</p><p> 他的眸色冷灰沉沉，即便不带什么情绪，也像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p><p> 明礼唉声叹气。</p><p> 魏清晏见他不说了，重新看着手中的卷轴，他握笔蘸墨水，写下批注后，看了一眼案前的光影，对他说：“辰时二刻了。”</p><p> 明礼以为魏清晏在打算送自己回书院，连忙说：“昨日书院月试，我昨晚已经补上交给闻夫子了。今日是假期，二舅舅你可不许赶我</p> ', ' ')('\n <p>去书院。”</p><p> 即便是按惯例的月试后的假期，书院也不会紧关大门不许书生进去读书，“读书至上派”的夫子乐见书生废寝忘食，觉得这才是读书人应当有的风骨——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p><p> 曲解，赤裸裸的曲解。明礼自诩不算什么博晓古今，也知道当时孔夫子也只在鼓励弟子勤勉求学，而不是没有困难制造困难也要上。</p><p> 魏清晏原先是有这个打算，听他这么说，沉默了一会儿。</p><p> 久到明礼有些心虚，想着此事不如就这么算了……东家姐姐和秋儿掌柜都是温和的人，一定不会怪他扛不住二舅舅自带的冷漠威严，却忽然听到魏清晏说：“今日误了府衙办事时辰，我会写一份罪呈书，你回去思过一日。”</p><p> 明礼愣住了，“什么罪呈书？”顿了顿，他反应了过来，魏清晏要递交一份自己因私事耽误府衙事宜的折子交到朝廷，思及此，他立即慌了，“我这就走！”</p><p> 母亲再三勒令，二舅舅是家里最有出息的人才，敢伤了二舅舅的前程，定要讨到一顿掌心板。</p><p> 明礼忙不迭地推开门出去了，怕被人故意，特意走的府衙后面。</p><p> 说二舅舅不近人情也不对，哪怕明知道和自己所行之道相悖，但是他依旧留他聒噪了两刻钟。明礼一边出门一边漫无边际地想着，想到二舅舅对自己的照拂，又想到向来温和娴雅的母亲将戒尺舞得生风，脚下像是着了火一样，顿时去无踪。</p><p> 衙役和正在抬头的魏清晏视线相撞。</p><p> 被发现了。</p><p> 衙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小声为自己辩解道：“府衙的门窗隔音极好，下属只听到了‘罪呈书’。”</p><p> 魏清晏行正坐直，不在意他听到了什么，听他这么说，只扫了一眼，仿佛刚刚闹到府衙前的家事不值一提，远不如他手中的卷轴吸引人。</p><p> 经过几个月的相处，衙役也算摸清了这位顶头上司的脾性，他壮着胆子问：“府尹大人，您真要写罪呈书啊？”</p><p> 虽然因为家事耽误了点卯的时辰，但应天府衙门里面谁敢站出来指责府尹此事不妥？府尹事必躬亲，他们都看在眼底，没人会说什么。</p><p> 魏清晏说有说话。</p>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