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譬如做数学题，背英文单词，阅读，打网球——<br />\n 都能沉浸其中，但唯一可以让千岱兰称之为“上瘾”的，就只剩下了赚钱。<br />\n 她有一个小本本，上面记满了每天的开支和寄回家的钱，小到公交卡余额，大到月度销冠奖金，都记得清清楚楚。<br />\n 前段时间天气转冷，夏季暴雨，老旧小区的房子返潮，一楼的水泥地楼道总是湿漉漉的；千岱兰换了朝阳的房子，但被褥仍旧有点凉凉的潮。晚上入睡前，她都会精神百倍地翻看自己的记账本，幻想着升了副店后能多拿的薪酬——<br />\n 热血沸腾地驱赶了被子的潮气，她做着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的美梦。<br />\n “打网球呢？”叶洗砚问，“也不能令你上瘾吗？”<br />\n “那要看和谁打了，”千岱兰一笑，俩小虎牙尖尖，她知道这样笑起来会显得真诚、梨窝也更深，“哥哥呢？”<br />\n “在这方面，我不如你，”叶洗砚温和地说，“我之前的自制力很差，游戏，酒精，烟草……曾经都能令我成瘾，有些糟糕。”<br />\n 千岱兰愣了一下。<br />\n 她在小说中接触到的男总裁挺多，毫无例外，都拥有着“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唯独在女主面前溃不成军）”；现实中接触到的女总也很多，同样，毫无例外地精力旺盛且自律。<br />\n 自律似乎是成功人士的共同基本特质。<br />\n 千岱兰也在努力习得这种自律。<br />\n “不可思议，”她说，“因为你看起来完全不像会抽烟酗酒……”<br />\n 一个自律到定期控糖、哪怕出差也要去酒店健身房的男人，看起来完全不像他的描述，曾经会为什么东西上瘾。<br />\n “以前不懂事，现在已经戒了，”叶洗砚似乎不想过多谈这个话题，垂眼，看了眼腕上时间，“时间不早了，送你回家吧。”<br />\n 送走千岱兰后，车里只剩下杨全和叶洗砚两人。<br />\n 杨全通过后视镜观察叶洗砚，发现他现在容光焕发，精神奕奕——和以前的精力有所区别。<br />\n 在深圳时，叶洗砚也是同样的精力旺盛，七天内飞四个城市，还能坚持健身房至少四十分钟的力量训练。<br />\n 最令杨全钦佩的一次，还是某次和美国方面的前同事开视频会议，结束后已经是晚上十点钟，叶洗砚让杨全去休息，自己喝黑咖啡提神；次日清晨七点钟，杨全来接叶洗砚去机场，发现叶洗砚一夜未睡，一直在专注写代码。<br />\n 贵宾休息室候机时，他还在同张楠打电话，条理清晰地反驳张楠的设想。<br />\n 杨全超过24小时没休息的话，大脑就会混乱，基本的语言功能都要紊乱，买个豆浆都得思考很久；但叶洗砚，还能有理有据地处理工作上的问题、顺便给远在英国的弟弟叶熙京打电话、痛骂他怠惰的学习态度。<br />\n 有一次，叶洗砚只在飞机上睡了不足两小时；下飞机后，在酒店中洗过澡换了衣服，就继续马不停蹄地去谈游戏的平台移植合作事宜。<br />\n 只是，叶洗砚那个状态更像是一个无情的工作机器。<br />\n 和千岱兰相处的叶洗砚，像……焕发了生机。<br />\n 杨全不能完全揣测老板的心意，他现在只是一个助理，不是心理医生，只是隐约觉察到，叶洗砚对千岱兰的一些关照，似乎渐渐越了哥哥对弟妹的那条线。<br />\n “熙京，”杨全谨慎地说，“似乎是这个月月末领学位证。”<br />\n ——最迟，十二月也要回国了。<br />\n “我知道。”<br />\n 叶洗砚表情没变，闭着眼睛，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容沉静，看起来要抓紧这些碎片时间休息。<br />\n 杨全清楚，叶洗砚回去后，又要继续写bp。<br />\n 现在，张楠对叶洗砚要搞手游这件事多有顾虑，而叶洗砚已经准备好拉更多投资了。<br />\n 方案都是他亲自来写。<br />\n 老板就是这样，抓细节抓到变态，很多重要事情上，都要亲力亲为。<br />\n 包括不仅限于给岱兰买裙子、包，正常的老板都是让助理“看着来”，叶洗砚不，抽吃饭喝水的休息时间，翻阅手册，清楚地指定，具体到那款包的大小。<br />\n 去年，离开原公司、和张楠一同做《四海逍遥》的叶洗砚很忙；今年，放下大热的游戏，毅然决然要做手游的叶洗砚，同样很忙。<br />\n 忙到杨全有时候会想，可能只有从照顾千岱兰的时候，叶洗砚才能喘口气——青春活泼是对心思沉重之人最好的滋补品。<br />\n 显而易见，和千岱兰打网球、吃饭的时候，叶洗砚很惬意，他今天甚至又尝试了早就戒了很久的雪茄。<br />\n 要知道，五年前，杨全应聘时了解到，老板从十五岁后就再没有碰过烟和雪茄。<br />\n 在杨全以为叶洗砚入睡、不会再有其他回应的时候，忽然间，又听到他极轻的一声。<br />\n 叶洗砚说：“我知道。”<br />\n 杨全反倒不确定老板知道不知道了。<br />\n 他只知道，在上海出差时——叶洗砚和千岱兰、麦怡吃饭的那个晚上，叶熙京打来视频电话，先是问候了叶洗砚的近况，随后又兴高采烈地给叶洗砚看他刚买的一件女装，那是一条很朝气蓬勃的花裙子，在英美地区五六十年代流行过的无袖大摆花裙子，素白的底，浅蓝叠深蓝的花朵。<br />\n 叶洗砚调侃叶熙京，英国菜已经难吃到他忘记自己性别了？还是英国那硬质的水不仅让他脱发、还让他脱掉了雄性激素？<br />\n 叶熙京笑着展示那条裙子，告诉他。<br />\n “裙子是送给兰小妹的，”叶熙京说，“好看吧？她就适合穿这种，上次我送她了件类似的，她就很喜欢……”<br />\n 后面的话，杨全不敢听。<br />\n 他本来就是送东西的，离开时，看到叶洗砚那微笑的唇角一点点抹平，最终凝重地、淡淡地闭在一起。<br />\n “哦？是吗？”<br />\n 这是杨全关门时听到的最后一句话。<br />\n 上次在公司听到叶洗砚这么说时，他骂了负责游戏策划的那个人两小时；其中没有一句脏话，也没有任何一句话是重复的。<br />\n 想到这里，杨全从后视镜看叶洗砚，发现他唇角仍是紧绷的。<br />\n 完蛋了。<br />\n 杨全心想。<br />\n 我老板好像真的想搞那个不伦恋。<br />\n ……<br />\n 千岱兰现在对不伦恋没有丝毫兴趣。<br />\n 更确切地讲，目前的她对恋爱也没有兴趣。<br />\n 金钱和权力是女性的大补药，爱不是。<br />\n 爱是日常的营养品。<br />\n 仅仅是加薪水，现在已经不能满足千岱兰的阈值了，她开始渴望权力，对副店的位置势在必得——尤其是和叶洗砚交流的这段时间，她逐渐发现，拥有权力会让人遇到的每一个人都美好。<br />\n 那些人对待叶洗砚的好，可以超过他们对待父母，那样无微不至，细心关怀，恭恭敬敬，连拍马屁都那样如春风般自然。<br />\n ——这种爽感，谁不想要呢？<br />\n 千岱兰不想做对别人温柔的那个了。<br />\n 她要别人对她也温柔。<br />\n 拍到emma和张柏私下交好的照片后，她没有贸然给麦怡。<br />\n 叶洗砚那句“同事不可能成为好朋友”提醒了千岱兰，这里和麦姐的店不一样，职场中也不需要温馨的友谊。她现在当然可以告诉麦怡，但——万一呢？<br />\n 万一麦怡的能力不足以扳倒、处置emma，万一emma真能踩着麦怡上位，千岱兰以后在店里怎么继续工作呢？<br />\n 千岱兰暗中观察几次，逐渐找到规律。<br />\n 每周五晚上，下了班后的emma都会和张柏去花店附近的一个甜品店吃甜品，然后去买花。<br />\n 她不动声色，只是在和luna聊天的空档中，有意无意地提到，某个甜品店的蛋糕很好吃。<br />\n luna也心动了：“真的？”<br />\n “是的呀，”千岱兰笑盈盈地将铠甲勇士的玩具打包好，“就是有点太贵了，一个小生日蛋糕就要一百块呢。”<br />\n “一百块也还行，只要好吃就行，动物奶油的一般都这个价，”luna说，“怎么订，提前打电话吗？”<br />\n “是呀，”千岱兰将打包好的礼物递给luna，“luna姐，这周五诺诺生日，送他的小礼物。”<br />\n 诺诺是luna的儿子，早在入职的第三个月，千岱兰就摸清了店里所有员工的生日。<br />\n 包括luna儿子的生日。<br />\n 她是店里唯一的单亲妈妈，今年业绩下滑，一个是客人流失，另一个是儿子从双语学院转到普通公立学校，受不了落差而抑郁，她需要回去照顾儿子。<br />\n luna笑：“谢谢你啊，岱兰。”<br />\n 千岱兰笑着说没事，顺带着将卡片递给她。<br />\n “可以打电话告诉店里，等下班时再去拿，她们会安排好，”千岱兰说，“刚做好的蛋糕最好吃了，也最好看。”<br />\n 周五傍晚，下了班后的emma先匆匆离开，luna紧跟其后。<br />\n 千岱兰平静地整理好陈列的衣服，摆好模特的姿势，看着玻璃窗外，luna疑惑驻足，看着emma离去的方向。<br />\n luna看起来非常犹豫，最终下定决心，悄悄地追上emma，似乎打算跟踪她，看看她想要做什么。<br />\n 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br />\n 这个周末，她过得格外平静，惬意，还收到了叶熙京的电话。<br />\n 他唉声叹气，说其实，下个月就要回国了，机票都订好了，但叶洗砚又帮他联系了一个重要的实习机会……<br />\n 叶熙京不想错过，所以决定下年再回国。<br />\n 彼时千岱兰在精读《野性的呼唤》，名为buck的家犬，被从富裕家庭卖到北方后，逐渐转变为野兽，即将融入狼群。<br />\n 「…buck was mastering the ways of the wild，and with each passing day，he became more a creature of the wilderness…」<br />\n （……buck逐渐掌握了荒野的生存之道，随着每一天的过去，他变得越来越像荒野中的生物……）<br />\n 千岱兰一边读，一边想。<br />\n 啊。<br />\n 真好。<br />\n 如果叶洗砚是她的哥哥，如果叶洗砚也能这样用心地为她前程铺路，那该多好呀。<br />\n 她一定、一定会爬得比叶熙京更高。<br />\n 甚至，她会踩着叶洗砚的肩膀，去到他们都到达不了的最高处。<br />\n 周一再上班时，千岱兰没有看到emma。<br />\n 麦怡表情也不太好，面容上满是浓浓的疲倦，她按着太阳穴，说emma请病假了。<br />\n luna的表情也不是很好，有点憔悴，面容疲倦不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