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淡淡笑道：“圣人，交给我，切莫回头。”<br/> 他似有决意。<br/> 道侣就在身侧，与他并肩作战。谢衍心中无忧无怖，越是所向披靡，亦是笑了：“别崖。”<br/> “嗯。”殷无极应声。<br/> 谢衍似有决意，道：“无论你我，谁活到最后，都要把这条路走完。”<br/> 殷无极静默片刻，答道：“好。”<br/> 他早就不是少年，成年的帝尊充分理解圣人的托付。<br/> 这段大道之途，既然他们共同来闯，就早就有了同死的觉悟，若是遇到绝望境地，死在一起亦是好结局。<br/> 若是能看见一线希望，即使是用性命去托举对方，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去做。<br/> 这个世上，会将圣人的信念贯彻下去的，唯有帝尊。反之亦然。<br/> 漩涡越来越多，邪物在倒灌天河，里面涌出许多形态怪异的血肉妖物，都有着明显的海族特征。<br/> 天河水越发浑浊，涌动在他们脚底。殷无极甚至能嗅到海的腥气，道：“这种气味……”<br/> “在风波海底，我们见过这些东西。”<br/> 谢衍恍然，他终于明白，走过第二扇门后，他们从天之上到达了哪里。<br/> 上古洪荒之前的海底遗迹，文明的坟场。<br/> 河水里还不断长成类人的怪诞之物，只是五官乱飞，或是多长了一些非人的器官，多数是来源于海洋系，都有着不亚于大乘的功力，可是数量实在太多，正不断向着被困的一圣一尊涌去。<br/> 在这样激烈的猛攻中，殷无极持剑抵挡，凝实的魂魄状态，终于有些隐藏不住裂痕。<br/> 但还好谢衍相信他，不会回头，他着实松了一口气。<br/> 殷无极自从走过第二扇门时，就被天道扔到了空旷无人的海底深处。<br/> 海兽明显比上回来时少了许多，有些族群差点绝迹。海底还保留着谢衍造访时，在盛怒之下推平的礁石群遗迹。<br/> 殷无极遍寻师尊不见，最终来到了最深处的海。<br/> 在那里，他看见了礁石群遮掩下的海底神殿遗迹。<br/> 文明曾经湮灭过一次。<br/> 万古之前，仙宫倾塌，仙人不复，诸神尽灭。<br/> 在毁灭时，真正意义上的“天道”，或许就不复存在了。<br/> 这座海底神殿，是如今异变的所谓“道”的陵墓。<br/> 第544章 祭台之上<br/> 海底最深处的遗迹, 伫立着一座宫殿。<br/> 高耸门扉上雕着一只惊悚到堪称梦魇的眼睛，祂的眼皮睁着, 包裹漆黑瞳仁，呈现凝固的姿态，像个死去多年的标本。<br/> 但这纤毫毕现的刻画，让人相信祂确实在上古时代活过。<br/> “师尊就在门后吗？”殷无极停驻在门前，端详着这上古的雕刻。<br/> 即使这仅是遗迹中的死物，也令他毛骨悚然。<br/> 遥远的过去，他似乎曾经亲身体验过这种惊惧。<br/> 忽然, 门上那颗宛如雕塑的可怖瞳孔，忽然转动。祂的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乍现森然竖瞳。<br/> 铺天盖地的污秽。<br/> 从漆黑空洞到, 显露一线金黄的瞳仁。<br/> 殷无极的意识差点被淹没，在陷入漆黑前，他终于想起来这种战栗感从何而来！<br/> 当年, 他在风波海遇刺坠落之前，也曾从裂开的云层中窥见这不详的视线。<br/> 毫无疑问, 是来自天外天的窥伺！<br/> 不知过了多久。<br/> 意识恢复时, 殷无极发现自己身处门扉之后。<br/> 他的魂魄被规则的力量强行抽离了身体, 化成一尾小鱼，孤独地被抛在此处，在波浪里游荡。<br/> 他能够做一条小鱼也很不容易。<br/> 若不是他与谢衍结契, 魂魄的归属权是谢衍，他的魂本就伤痕累累，没人拘着，怕是当场就散了干净。<br/> 很快，小鱼来不及担忧自己的处境, 就被眼前景象震撼：<br/> 通透琉璃，色彩缤纷，包裹着巨大的球型物体。外部屏障像是外壳透明、内里中空的“觳”，内里折射出万象绚烂之光。<br/> 竟是一个虚假的未来世界。<br/> 殷无极化作的小鱼趴在这透明屏障上窥去，师尊就这样失去关于他的记忆，被孤独地抛在未来。<br/> 天道根本没有给他留下解题的钥匙。<br/> 没有“锚点”的谢衍，心中无有忧惧，也不怀执念。这样的他，人性是极为薄弱的，也谈不上生与死。<br/> 这样的圣人谢衍，相比后来渡过三劫，明白自己一生夙愿为何的谢云霁，更容易被吞噬。<br/> “觳”的内壁伸出细线的触角，悄悄接近失去记忆的师尊，似乎要择机吞噬，连同他的意识与记忆。<br/> “师尊！”殷无极急的用幻化的鱼尾拍打世界的屏障，终见内部动荡。<br/> 小鱼见到有用，没有管魂魄的裂痕，一下下撞上屏障。<br/> 碰，碰，碰——<br/> 如此锲而不舍。<br/> 谢衍断不能容忍自己身处监牢供人观赏的，他看向天空，也听到了这种异响，“……是雷声？”<br/> 在意识到记忆有错时，他当即选择从内部拆毁屏障，恰巧将一尾小鱼放了进去。<br/> 经历波折，师徒终于在第二道门后团聚，才有他们随后共同面对宿命的真相。<br/> 但是殷无极没有告诉谢衍，他撞进去之前，隐约看见海底遗迹深处的一幕：<br/> 他不知丢在何处的身体，此时披着玄色帝袍，戴着帝冕旒，端坐在海底深处的王座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