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无极的声音幽幽，好似噩梦的低喃。<br/> 他灌注磅礴的魔气，卡住了他的灵气流动，甚至下一刻就要搜魂……<br/> “我、我说……”在直面猩红的瞳孔时，老道最终还是受不了这种极致的恐惧，刚刚开口。<br/> “是……”<br/> 可突然间，殷无极顿住，他感觉到他控制住的老道灵脉寸断，生机飞速流逝。<br/> 殷无极神情一变，当即将逼供转为吊命，可这具枯瘦躯壳里的生机，就在老道差点开口的那一刻，违背常理地被阻绝了。<br/> 开口即死。<br/> 老道面如金纸，舌根僵住，瞳孔正在慢慢扩大。<br/> 他死了。<br/> 殷无极神情一冷，“咒杀？”<br/> 在魂魄消散前，他还有片刻可以搜魂，他什么也不顾，直接用魔气侵入老道的脑颅，细致地搜寻有用的信息。<br/> 亦是残渣。<br/> “……人傀之术……天道……巫……”<br/> “巫？”殷无极转念一想，能在触碰禁忌时瞬间咒杀，这样的手段，整个五洲十三岛也少见。<br/> 南疆巫蛊之术最神秘莫测，很少示人，他虽然无法断定是什么法门，这么一想，南疆巫术确实十分可疑。<br/> 他的眼眸重新归于沉寂，环顾满地尸首，才惊觉他已经屠灭了整座道观。<br/> 漆黑的因果激发了他面上的魔纹，教他诡艳的神情还未消散，就这样微笑着，仰望着好似眉眼含怒的老君像。<br/> “本座就在道观杀人了，老君不服？”<br/> 魔君徒手拧断白云道人的脖颈，把头颅扔到老君像的供桌上，和香烛鲜果供在一处。<br/> “插标卖首之辈，供给你了。”<br/> 他笑着打了个响指，身首两分的道人身上窜起黑焰，紧接着，多半是木质的老君殿也燃烧着，一片火海。<br/> 殷无极将残渣捏成光团，放置于专门收集记忆的法器之中。虽然残缺不全，但此行仅仅得了巫术一个线索，对他来说亦是目的达到。<br/> 这样细致到环环相扣的局，瞄准的是他最大的弱点，点燃的是他绝无可能忽视的导火索。<br/> 仅凭仙门攒聚起来几个乌合之众，就能实现吗？<br/> 殷无极很清楚，这背后不仅有重重黑影，更是天道的局。<br/> 仙与魔积累多年的怨恨，只要点燃，就会引爆。<br/> 既然已经被引爆，这场仗不得不打了，但他偏偏不愿糊里糊涂打下去，他要去追一个源头。<br/> 谢云霁说，真相是有意义的。<br/> 他说，枉死之人需要一个真相。<br/> 彻底覆灭的白云观中，殷无极身在火海里，尸首在燃烧，鲜血在燃烧，一切都在燃烧，连他的心也在燃烧。<br/> “圣人说得对，不能不明不白的死。”<br/> “在这个虚无、迷惘、困顿的时代里，我们所有人都被裹挟进洪流中，浪潮打来，不知东南西北，浑浑噩噩地活，忘记我们从何处来，到何处去。”<br/> “殷别崖是如何走到今日的，别人能忘，唯有我不能。”<br/> 第487章 道义无价<br/> 东洲战火燎原, 与之毗邻的中洲，却并未有死道友不死贫道之庆幸, 反而越发戒备。<br/> 在北渊陈兵边界之时，还有人心有侥幸：<br/> 或许那位帝尊不敢掀起战争。毕竟，仙门还是五洲十三岛执牛耳者，哪里是能随便挑战的对象呢？<br/> 他们却不知，殷无极不好战，却也不畏战。当魔修骨子里的凶性被触动，疆场喋血避无可避。<br/> 当战争真正打响时，死亡如暗影降临。生活在圣人时代的仙门的年轻一辈，从未见到过这样的时代。<br/> 惶惑, 恐惧，迷惘, 失重感。他们仿佛在向下跌落。<br/> 这是前所未有的, 虚无年代。<br/> 由于魔兵虚晃一枪, 未曾从流离故道入侵中洲, 转而向东洲行进。留下戍守的仙门修士后, 圣人离开边界附近, 行踪不定。<br/> 有人说, 他去经历过水患的灾区巡视, 检查善后。<br/> 也有人说，南疆犯边, 在常态化的轮战, 风飘凌虽戍守在那里, 却也少不了圣人的身影。<br/> 白相卿肩负着赈灾的重任，师尊巡过此地时，他忙带着师尊临山崖, 看过高地上临时搭起的棚户，形成聚落。就如此勉强生活。<br/> 修士可以日行千里，凡人不能。<br/> 有时候一迁徙，就是一辈子。<br/> “所谓盛世，不过是一座琉璃的造景。”圣人临江之时，白衣飞扬，忽然在渺渺江风中叹息。<br/> “无论维护的时候废尽多少心血。只要从薄弱处轻轻一触，就会碎裂。”<br/> 他看向的是远处坚固的皇城，朱门绣户，高大华美，却城门封闭，戒备森严。<br/> 他们防备的是什么呢，无非是城外的难民。民失土地，就沦为难民，这是最不稳定的因素。<br/> 就连凡人中也分三六九等，遑论仙与魔。<br/> 纵然是仙门，也不能无限制地凌驾于凡间皇权之上，也不能无视世俗运行的规矩，代为夺取。所以多从自己的宗门与领地收益中分拨，以此赈灾。<br/> 白相卿似乎不忍，道：“冬日枯水期已过，泛滥的河水虽然褪去，却贻害无穷。师尊，虽然您已经强行辟出引流的河道，疏导洪水入海，可是大量肥沃如油的泥土流失，凡人根本没有办法耕种……大水退后，经过一冬，今年冬日偏又较为暖和，根本到了春日，瘟疫又来了。”<br/> “吾已修书一份，请药王出谷。”谢衍叹息，“大灾之后，必有大疫，凡人生存不易。”<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