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啼 第33节
('第38章 二更<br />\n200个随机小红包。<br />\n对“和尚也生小孩子了”,应笑也是十分好奇。<br />\n没一会儿，穆济生打开大门。他依然是英俊逼人的，一双眼睛清亮清亮。<br />\n看见应笑,他伸出右手，拍了拍应笑的头,问：“哭鼻子了？”<br />\n“还好……”应笑转移话题道,“穆医生,嗯，刚才那个大和尚也是患者的家属吗？”<br />\n穆济生顿了顿，回答道：“不是。”<br />\n“啊？”应笑说，“我刚听见他说自己是来探视32床的。”<br />\n穆济生斟酌了一下措辞,道：“32床的妈妈是虔诚的佛教徒。”<br />\n“……”应笑预感到了什么。<br />\n果然，穆济生又接着道：“32床……不太行了。胃肠没有消化功能。他的妈妈非常希望她常去的红螺寺的一位高僧能为宝宝念往生咒，送孩子去极乐净土。”<br />\n“啊……”<br />\n“有些父母不想看到自己孩子最后一刻,怕受不了，怕有记忆,但也有些父母希望自己能够陪在孩子身边，甚至抱着他、吻着他。32床的爸爸是前者,妈妈是后者。”<br />\n“……嗯。”两种父母都能理解。<br />\n“笑笑，你要不要先回科室？我没想到那位高僧这么快就到了医院,我没想让你看这些。”<br />\n“没事，”应笑摇摇头，“我就在这儿等好了。”应笑猜测穆济生之前几天如此忙就是因为这个患者。约会也没约，夜班也没下。<br />\n穆济生有些犹豫：“你——”<br />\n“没事的，快去吧。”<br />\n穆济生望望应笑，终于颔首，转身离开。<br />\n32床在中间位置。<br />\n大和尚到穆济生为“袋鼠护理”而开辟的小房间里静静等待,穆济生走到32床，想要拔掉监护设备，带小宝宝去小房间，然而就在穆济生动手拔掉那些线路后，襁褓旁的孩子妈妈突然之间开口说话了。她说：“穆医生……我想最后再给我的孩子唱一支歌儿，可以吗？”<br />\n顿顿，32床的妈妈又道：“他没睁开眼睛过，可是……他能听到声音。我希望让他多知道一点这个世界的东西，尤其是美好的东西。那我想，歌声，就是这个世界最最好听的声音了。”<br />\n听到这个请求，穆济生点点头，退到后面，高高大大的身躯轻轻靠着值班台。<br />\n此时探视时间已经结束，nicu里只有医生、护士、应笑等等，还有其他的小宝宝。<br />\n因为设备已经拿下，32床里的伍月风很难得地干干净净。<br />\n他的妈妈轻轻理理他的襁褓，又轻轻摸摸他的小脸，眼神又温柔又悲伤，而后就开始唱歌儿了。<br />\n她唱的是一首80年代的老歌，很有名，也很经典，叫《鲜花与微笑》。那本是首欢乐的歌，可此时却无比悲伤，她轻柔而缓慢地唱：<br />\n“请把我的歌，带回你的家，<br />\n请把你的微笑留下……”<br />\n说完一句，她的眼泪<br />\n“请把我的歌，带回你的家，<br />\n请把你的微笑……留下。”<br />\n奇迹般地，妈妈唱到这一句时，小婴儿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了一丝笑容。<br />\n小婴儿的纯真笑容仿佛可以融化一切，他们好像是在说“世界，我来了，我好舒服，我好喜欢这里。”无数父母都说过“我一看见我儿子/女儿笑，什么烦恼都没有了。”<br />\n可是绝大多数的小婴儿要一个月才会微笑，这些笑是无意识的，多数是在睡梦之中，而有意识的笑容通常要到一个半月以后，可伍月风只有一周大。<br />\n一个护士轻轻地说：“一个星期就会微笑了，他好聪明啊。”<br />\n另个护士竖起手指，“嘘”了一下。<br />\n几秒之后，竖起手指的护士轻轻走到32床旁边，也温柔地看着小孩子，跟孩子妈妈一起唱歌，似乎是在给她力量，帮她撑着。因为妈妈声音已经哽咽，声音有些时断时续的，她努力想止住哭泣，给孩子听完完整整的“世界上最好听的声音”，却做不到，于是护士便帮妈妈一起完成。她们二人一左一右，在襁褓旁，两股清婉的好听的女声纠缠在一起：<br />\n“明天明天这歌声，<br />\n飞遍海角天涯，<br />\n飞遍海角天涯——”<br />\n穆济生还靠着台子，而nicu另外两个值班护士也轻轻地走了上去，握着32床的床尾，望着孩子，也一起大声儿唱最后一首歌给他听：<br />\n“明天明天这微笑，<br />\n将是遍野春花，<br />\n将是遍野春花——”<br />\n伍月风又再次笑起来。<br />\n唱完一遍，她们几人又从头地唱了一遍，还是《鲜花与微笑》。<br />\n到了最后，离了氧气的伍月风呼吸明显开始急促了，可他妈妈却坚持着为他唱完最后一句：<br />\n“明天明天这微笑，<br />\n将是遍野春花，<br />\n将是……遍野春花。”<br />\n唱完，伍月风已经是不大行了。<br />\n穆济生沉默地上去，将伍月风推进小房间。<br />\n应笑一抹自己脸颊，发现上面全是泪水。<br />\n一行人进小房间后，不出十分钟，应笑便听到了一个低沉的慈悲声音，是往生咒：<br />\n“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 他，阿弥唎都婆毗，阿弥唎哆<br />\n，悉耽婆毗，阿弥唎哆，毗迦 兰帝，阿弥唎哆，毗迦 兰多，伽弥腻，伽伽那，枳多迦 唎，娑婆诃。”<br />\n与此同时，小房间里爆发出来一阵痛哭。<br />\n——那位妈妈，只当了一个星期的妈妈，宝宝就到天上去了。<br />\n天使来了人间一周，让她当了一周的妈妈，让她体会到了极致的爱与极致的痛、极致的悲。<br />\n应笑突然有些觉得，她经历的算什么呢。<br />\n她已经得到了太多太多。<br />\n至少，她听到过好多好多的歌儿。<br />\n她甚至还学过钢琴，虽然很烂。<br />\n她健健康康，无灾无病，有爱她的家人、朋友，她考上了理想学校、理想专业，她还活着，而且在做自己一直梦想着的职业——医生。<br />\n她还在帮准爸爸们准妈妈们达成心愿，让他们开心、高兴，令他们快乐、幸福，升副高、不升副高，好像不是她最开始非常在意的东西。<br />\n纠纷迟早是能解决的，一作迟早是又会有拥有的，副高迟早是可以当上的。<br />\n还好。<br />\n就真的，还好。<br />\n应笑耳边仿佛始终在回荡着那首歌儿，几个声音交织在一起：<br />\n“明天明天这歌声，<br />\n飞遍海角天涯，<br />\n飞遍海角天涯。<br />\n明天明天这微笑，<br />\n将是遍野春花，<br />\n将是……遍野春花。”<br />\n几分钟后，穆济生走出了伍月风进去的小房间。<br />\n他一边走，一边对护士小声说：“死亡时间，下午4点45分。”<br />\n第39章 【一更】<br />\nnicu出来后,穆济生垂着眸子，望着应笑，斟酌\ue0bc下：“抱歉,我没想叫你看到这个。”<br />\n应笑轻轻摇\ue0bc摇头：“没事儿……我只觉得，医学还是太有限\ue0bc。”<br />\n“……嗯。”<br />\n应笑知道,对许许多多重病顽疾的研究,几千年\ue0bc,没有进展。有些病症的患者们从确诊到最后死亡，平均生存期只有两三个月，什么药物都拖不住。<br />\n然而现在，奇迹一般,人类仍未失去对抗疾病的勇气，仍未失去挑战天命的决心。海明威有一句话叫“人可以被毁灭，但不能被打败”,还挺适合医疗行业。<br />\n“希望有天……”穆济生的睫毛颤颤，道,“这种疾病能被攻克吧。”<br />\n“可以的。”应笑捉着他的手肘，仰头望着他的眼睛,“你自己也知道的，某年,某天，总有一天，她会被攻克的。也是不是十年内，甚至不是百年内，但总有一天。”<br />\n“嗯。”<br />\n今天的他们无法想象一百年后的医疗，如同一百年前的医生们无法想象今日的医疗一般。强如“外科之父”的奥地利医生theodor billroth都曾经预言过“在心脏上做手术，是对外科艺术的亵渎。任何一个试图进行心脏手术的人,都将落得身败名裂的下场”，然而仅仅50年后，当时凤毛麟角的女医生塔西格就提出来\ue0bc“建立一个新的管道增加肺动脉的血流”，又找到\ue0bc外科医生布莱洛克与托马斯并做成\ue0bcbt分流（布莱洛克塔西格分流），再后来呢，约翰·吉本在无人看好的情况下赌上一切，用\ue0bc整整20年时间专门研制人工心肺，并无私地分享给后来真正发扬光大的柯克林，使得心外突飞猛进，又给\ue0bc死神一击重创。<br />\n所以，总有一天。<br />\n“对\ue0bc，应医生。”穆济生手从白大褂的兜儿里掏\ue0bc出来，修长漂亮的手指一展，几块花花绿绿水果糖便露出来。<br />\n“咦，”应笑低头，“这是什么？”<br />\n“糖。”穆济生微微一笑，“你刚遭遇好多事情，我刚刚到医院楼下的导诊台拿\ue0bc点儿糖。吃点甜的心情大概会好一些。”<br />\n“啊……”应笑一看，水果糖有草莓的，有橙子的，有苹果的，有葡萄的，有菠萝的，一共五块，穆医生每一样都拿\ue0bc一块。<br />\n应笑剥开一颗苹果的，含在口里，仔仔细细咂摸半晌，道：“甜甜的，很好吃。”<br />\n“好点儿\ue0bc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