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清淡的松木香。<br/> 他的脸好肿，像块大馒头揣在腮帮子里，连转一些角度都不能，边野很努力地想看看那是谁，被扒衣服围殴虐打这样的事都没让他哭，可看不到这只手却让他又一次眼眶酸胀。<br/> 手又上来了。<br/> 骨节比一般人明显，指腹也厚，在他眼尾挤压着，携走了大部分湿水。<br/> 这一次他看清了，戴着婚戒的一只手。<br/> ——不要哭。<br/> 边野一瞬撑大了眼眶。<br/> 这只手，这幅嗓音，简直将他心脏从胸骨里连根揪出，他没有办法不抖动，而下一秒他连抖动都不会了——<br/> 男人把他从后面抱紧，那一整片背部被烧得滋滋作响。<br/> 边野回身就抓，却抓了满手空气，不知哪儿来的苦咸海水猛地淹过来，肺瞬间就被灌满，强烈的窒息感让边野一下子昂起头，大口喘气。<br/> 塑料座椅剧烈打晃，底托重重拍回地面，男孩扒着扶手，跟着颠簸了下。<br/> 边野迷茫地看了看四周，带着从睡梦中惊醒的懵然。<br/> 医院的走廊，靠墙的双排座椅，跟他坐下来等卫凛冬前相同的画面，边野愣了几秒，开始大力搓脸。<br/> 什么让他突然停下，他迅速张开手看，然后猛地窜起身，在他坐的地方上下翻找。<br/> “找这个？”<br/> 哗啦一声，挂着皮套的黑色车钥匙凭空落到眼前，边野迫不及待地去看钥匙后卫凛冬的那张脸。<br/> 他是跟他一起过来医院的，等着等着就在椅上睡着了，余光中钥匙晃出摇摆的影子，边野再次对焦到这枚小东西上。<br/> 车钥匙是专门放在他这里的。<br/> 从工地“劫后余生”回来，就再也无法忍受卫凛冬不在他视线内，眼睛无时无刻不长在这个人身上，在边野看来卫凛冬已经很迁就他了，他实现了医院，家，地下室三点一线地黏着卫凛冬。<br/> 走在路上，又或者谁在医院挡了他的视线，边野就想方设法地挨近卫凛冬，甚至于回万嘉的地下室，边野都会愣愣地在楼梯口站好久，眼睛一直跟随，直到这个人看过来，他才局促地挪开目光，下去。<br/> 视线上的恶性依赖是一方面，最让边野难捱的是——<br/> 他想触摸他，或者被他触摸。<br/> 这种已经成为深度渴望的东西简直强烈到无法控制。<br/> 他总是在抓上卫凛冬衣角，又或是扶上他光裸手腕时才能清醒过来，虽然边野已经足够快地抽回手，并且低低地道歉认错，说他不是有意的。<br/> 起先，卫凛冬就那么定定地看他。<br/> 几次之后，男人的眼神变得深沉而锐利，边野心虚地低头，闪躲目光，勉强拉动唇角想笑，却在承受不住那份注视下仓皇转身，笑也没笑好，可就在下一秒，他蓦地挺直了背脊——<br/> 他被抓了手腕。<br/> 卫凛冬往他这边一带，手指穿进边野脑后的头发，边野几乎要低吼出声，是用力咬合牙关才撑过那些穿插发间的耸动，男人的大手一股特有的烟焦味，闻到鼻子里却泛滥出难以启齿的……<br/> 荷尔蒙味道。<br/> 边野觉得那不是在摸他头，是在摸他的心脏。<br/> 被压到墙上是之后的事——<br/> 他被拽到脖颈高高仰起，一通大力揉搓后，不知失手还是故意，卫凛冬掐在他耳垂上，过电一样……边野无意识地扯紧卫凛冬衬衫，在耳朵被碰触时喘得胸口起伏不止。<br/> 玩了好一会儿，卫凛冬才收手，然后对边野一笑，说了声：“小狗狗。”<br/> 心脏痉挛似的猛地一抖，边野失神地看着这个转身走开，嘴角还勾着笑意的男人。<br/> 工地事件过去的第三天，车钥匙交到他手里。<br/> 卫凛冬告诉他，没车，他哪里也去不了。<br/> ……<br/> 边野伸手过去接，挨得近了，手掌的那股味道扑了满鼻子，边野一把拉过，像只警犬那么仔细地嗅。<br/> 烟味新鲜，浓烈，又去抽烟了。<br/> 很偶然的，一小点冰凉的水润触感让他瞪大了眼睛——<br/> 卫凛冬某根手指的指腹有点湿。<br/> 毫无道理的，却就是在脑中重合了那只在梦中捻他眼尾泪水的手，边野发起怔，也不松开，就那么不言不语，不动。<br/> “来，跟我走。”<br/> 卫凛冬手指一松，边野忙接住掉下来的钥匙，扯了男人袖口的一点边，跟着他走在后面。<br/> 走路时，卫凛冬的手自然而然地在袖内随着步伐微动，腕骨微突，青色血管覆着手背，是属于男人那种结实的手，要是能从指缝间插入绕上，被他牵着，一定温热又踏实……<br/> “跟他进去，听到么？”<br/> 边野一下子抬头，卫凛冬的语气明显重了，他出神太久没听见，定睛去看，面前是一位插着口袋的医生，和一间标着“骨科治疗室”的诊室。<br/> 边野转脸问卫凛冬：“您是不是要回去了？”抓在袖口的手还是有个攥紧的动作，虽然他已经尽量克制了。<br/> “不回。”<br/> 卫凛冬垂下眼，看着边野的手。<br/> “哦。”<br/> 手松开，边野跟着大夫进了里间，卫凛冬像大多数带他在科室看病那样，靠着墙，把视线放到他和医生身上。<br/> 但这一次，看不到了。<br/> 医生帘子一拉，隔绝一切，上绑带也许疼也许不疼，实际上边野没什么知觉，他一直在盯那扇帘子，只要微微变化他就生理性地一个眨眼。<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