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顾世子理应谨言慎行，竭尽所能鞠躬尽瘁以报天恩浩荡。”<br/> “然而，若少年心性过于放纵，轻率行事，不明真相的百姓恐将误解陛下对勋爵子弟的纵容，进而误判为无视律法、草率处置人命，这无疑会对陛下的威名造成损害。”<br/> “此事可大可小，但自古以来贤臣明君，水能载舟亦能覆舟。”<br/> 说到此，永明大长公主似是察觉到失言，忙补充道“这是皇姐的妇人之见，当不得真，当不得真的。”<br/> 天子眼神晦涩，喜怒难测。<br/> 他弑侄造反，得位不正。<br/> 数年来，即便朝臣们三缄其口，但人人心底都有一本账。<br/> 因而，他最想要的便是宽仁贤明之名。<br/> 镇国公。<br/> 天子眉目低垂，沉默的把玩着手中的玉盏。<br/> 随永明大长公主一同来赴宴的平宁郡主补刀道“镇国公的儿子委实无法无天了些。”<br/> “这才刚离京不久，就闹出了逼死犯人的事情。也不知时间久了，会闯下什么大祸。”<br/> “难不成镇国公老糊涂了不成？”<br/> “就算迫不及待的想让顾淮崭露头角立足朝堂，也得把该教的教了，哪能任由顾淮胡闹，凭白辜负皇帝舅舅的赏识。”<br/> 不同于永明大长公主的曲折迂回，平宁郡主矛头直指见异思迁负心汉镇国公。<br/> 平宁郡主天潢贵胄皇族中人，不是做不到好聚好散得饶人处且饶人。<br/> 但，那顾沈氏与镇国公定亲后的一系列操作恶心的她反胃作呕。<br/> 捕风捉影污蔑她和镇国公藕断丝连意惹情牵，将她和镇国公旧日往来书信宣之于口，明嘲暗讽她自轻自贱不知羞耻，声称要以贵妾纳她入府。<br/> 她堂堂平宁郡主，母亲是永明大长公主，这口气她忍得下，母亲也不会允许她忍下。<br/> 母亲直接带着她入宫跪在在乾德宫外，求文成帝做主。<br/> 文成帝和谢皇后下明旨申饬了顾沈氏，这桩旧事才告一段落。<br/> 但她的名声终是坏了，母亲只能放低要求将她下嫁给考取了功名的寒门学子。<br/> 镇国公朝秦暮楚在先，管束不利在后，她记仇落井下石天经地义。<br/> 说来也是可笑，二十年过去，黄沙覆恩怨。那顾沈氏竟成了京中贵夫人的典范，左一句规矩，右一句礼仪。<br/> “平宁，不得妄言。”永明大长公主假意喝止。<br/> 清玉公主慵懒妖媚的放下手中的酒杯，眼波流转“姑姑的话就有些吹毛求疵了。”<br/> “顾淮初出茅庐，有所疏漏，自然比不得大展拳脚的表侄稳重谦逊。”<br/> 永明大长公主脸上的笑容瞬间淡了。<br/> 清玉公主的话就是明目张胆的打她的脸。<br/> 玉瑾吃喝玩乐样样精通，上京城出了名的纨绔子弟。<br/> 陛下为了抬举玉瑾，也指过差事给玉瑾，谁知玉瑾烂泥扶不上墙只挂名做个甩手掌托，有过担责，有功领赏。<br/> 但，永明大长公主并不认为有什么不好。<br/> 玉瑾是他唯一的孙儿，她有的是家底儿让玉瑾吃喝玩乐挥金如土。<br/> 退一万步讲，总比为非作歹强。<br/> 平宁郡主伸出手，借着案桌袖袍的遮掩拍了拍永明大长公主的手背，旋即一脸关切道“日后清玉妹妹挑灯苦读也得注意保养身子啊，眼下的青黑，瞧着着实有些骇人。”<br/> 平宁郡主和清玉公主是平辈，但年纪相差甚大，平宁郡主一开口自带长辈范儿。<br/> “对了。”平宁郡主帕子轻捂唇边“顾淮那小子再清俊貌美，也是有婚约在身后。”<br/> “为清玉妹妹的声誉着想，还是莫要再私下相见了。”<br/> 岿然不动欣赏这场闹剧的天子，倏的轻笑一声，顿时，家宴上所有人噤若寒蝉。<br/> 霎那间，大殿一片寂静。<br/> 唯有谢太后在继续面无表情无悲无喜的转动佛珠串，佛珠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br/> 有胆大的抬眼看去，烛火辉映仿佛在那张华贵威严的脸上贴上了金箔，案桌上的汤羹散发着袅袅热气，遥遥望着，似一座没有生息俯瞰悲欢离合的泥像。<br/> 与这场家宴，处处格格不入，可偏偏又诡异的融合其中。<br/> 若说谢太后，也是个传奇。<br/> 谢家嫡女、太子妃、皇后、皇太后。<br/> 险些就要成为太皇太后。<br/> 谢太后幽幽的叹了口气，不再转动佛珠。<br/> “皇嫂？”天子侧身，恭声问道。<br/> 谢太后没有看天子一眼，冷冷淡淡道“永明大长公主是长姐，驸马为给文成帝和陛下而死。”<br/> “文成帝在世尚不敢让她受委屈，陛下倒是生了个好女儿，为了外男讥讽于她。”<br/> “女大不中留，既然清玉袒护镇国公府的小子至此，许是生了情意的，陛下不妨成人之美行一桩好事。”<br/> “你！”清玉公主气急，挥袖起身。<br/> 天子冷了脸“清玉，你的礼数学到狗肚子里了？”<br/> 而后，视线转向谢太后“皇嫂有所不知，顾淮与永宁侯府的姑娘有婚约在身。”<br/> 谢太后微微挑眉，语气不见起伏道“端和侍奉哀家礼佛时曾提及过永宁侯府的姑娘。”<br/> “据说那姑娘养在乡下，不识礼数又矫揉造作，与京中闺秀多有不睦，难堪宗妇之责。”<br/> “平宁刚才说清玉挑灯苦读，即使天资平平，但勤能补拙，这般勤奋，想来腹有诗书。”<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