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他抬起头，忽然看见祭台上，站了一个人。<br />\n今天白日里，帝后还在上边办过大婚，昭告天地。<br />\n而那人一身单衣，赤着脚，不知道是怎么上去的，就站在祭台的最高处——祭台正中的大鼎上，临风而立。<br />\n宫人吓得惊叫出声，丢下灯笼，扭过头就要跑，可是他才转过头，就撞上了一群人。<br />\n秦钩一把将挡路的人推开，大步上前，目眦欲裂。<br />\n他本欲怒吼，却生生忍住了，缓和了语气，有几分小心翼翼的讨好：“扶游，怎么在上面？”<br />\n扶游恍若未闻，仍旧站在铜鼎上，赤着脚，像是踩着皇权与秦钩的脊背。<br />\n秦钩欺侮他这么多回，他终于也踩了秦钩一回。<br />\n风吹动他的衣襟与乌发，黑暗中，低低地传来一首有关黄雀的小诗。<br />\n“团团黄雀，无食我黍。来栖梧枝，无有所宿。”<br />\n小黄雀呀小黄雀，不要偷吃我的粮食啊。请在梧桐枝上稍作歇息吧，我和你一样，今夜也没有落脚的地方啊。<br />\n作者有话要说：因为周一要上夹子，所以周一的更新挪到晚上23:00了，感谢小可爱们支持~（鞠躬）<br />\n感谢在2021-10-22 22:27:50~2021-10-23 21:12: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br />\n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若逢 1个；<br />\n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雁北塞上 47瓶；谢叉子 30瓶；苏钦琬 25瓶；冬卅、story 20瓶；季雨 13瓶；雩风十五、风sao大猩猩 10瓶；嗷 8瓶；<br />\n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br />\n第21章 诀别<br />\n21<br />\n夜间风冷, 扶游只穿着一身单衣，披散着头发，临风而立。<br />\n他的身后就是一轮圆月, 月光清冷皎洁，给他周身镀上一层银光。<br />\n秦钩喊他的时候，他便微微偏过头, 回头看去。<br />\n他的目光落在秦钩身上, 弯弯的眼睛似笑非笑，秦钩自然也看不见。<br />\n祭台是石头搭建的, 扶游跳下铜鼎，唱着歌，赤着脚，慢慢地走起来。<br />\n像是故意挑衅秦钩, 他走在石台最边上, 每一步都落在边缘。<br />\n偏偏他又走得不稳, 摇摇晃晃的，像小孩子走独木桥。<br />\n底下人看着胆战心惊, 秦钩尤甚。<br />\n百来级台阶的祭台，怎么会不高？<br />\n人真要是从上边摔下来, 不死也要残废。<br />\n他往前走了两步，却又停下脚步。<br />\n他想要冲上祭台，直接把人给救下来，可是他又害怕自己冲上去, 还没到最上边, 扶游就跌下来，自己反倒来不及接住他。<br />\n杀伐决断的帝王头一回手足无措起来。<br />\n秦钩抬着头，借着月光看着祭台上的扶游, 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忍不住颤抖起来，心脏也像是被人攥住了，额头上沁出点点冷汗。<br />\n这时候，扶游已经走到祭台边缘的一半，再往前走十来步，就没路了。<br />\n秦钩才刚下定决心，要冲上去时，扶游却像是有所察觉一般，停下脚步，再回头看了他一眼。<br />\n秦钩便被这一眼定在原地。<br />\n扶游朝他抬了抬手，让他站在那里，随后自己继续往前走。<br />\n秦钩又要往上冲，下一刻，扶游就抬起一只脚，踏到了外面空中。<br />\n他已然有半边身子是悬空的，不需要他再往外走，只要他没站稳，他就随时可能摔下来。<br />\n秦钩见他这样，连忙退回去：“扶游，扶游……别这样……”<br />\n他声音颤抖，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像铺天盖地的海浪朝他扑来一样，将他吞噬。<br />\n扶游收回脚，继续往前走。<br />\n秦钩只能在底下，紧紧地跟着他。<br />\n“扶游，怎么了？你怎么了？你跟我说，跟我说，谁欺负你……”<br />\n秦钩忽然想到什么。是啊，这世上哪有人欺负扶游？欺负扶游的只有一个人。<br />\n这时候，扶游已经走到了祭台的最外面，再往前一步，就是万丈深渊。<br />\n秦钩已经彻底慌了神，扑上前：“扶游，扶游，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都是我的错，你别这样，我们重新开始，我们已经重新开始了……”<br />\n他扑倒在祭台下边，轻而易举地就给扶游跪下，推开所有要扶他起来的人。<br />\n像信徒追逐光明。<br />\n扶游身后一轮圆月更明。<br />\n他脸上波澜不惊，低头看向秦钩，才终于又开了口，却问：“我是谁？”<br />\n秦钩不解，还没来得及回答，扶游便自顾自地道：“我是小黄雀，我要飞出宫了。”<br />\n秦钩眉心一跳，只觉得不对劲，紧跟着，扶游又问了一遍：“陛下，我是谁？”<br />\n秦钩忙道：“你是小黄雀，飞来我这里……”<br />\n他从地上爬起来，双目猩红，张开双臂，企图接住他。<br />\n可是扶游却又喃喃道：“我是黄雀？不，我是扶游。春天到了，我要出去采诗了。”<br />\n他们离得远，底下的侍卫都听不见扶游说了什么，秦钩却听得真切。<br />\n他大喊道：“现在是夏天了！扶游，现在已经是夏天了……”<br />\n扶游恍若未闻，只是朝他笑了一下，轻声道：“陛下，冬天再见。”<br />\n他只是往前走了一步，像纯白的飞鸟划过漆黑的夜空，坠下祭台，发出最后的悲鸣。<br />\n可秦钩在那一瞬间，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br />\n在旁人听来，是“嘭”的一声巨响。<br />\n可是在秦钩看来，扶游就像是飞鸟一样，在他面前，轻轻巧巧地落了地，什么声音也没有。<br />\n秦钩恍恍惚惚的，只是循着本能冲上前，把扶游从地上抱起来。<br />\n可是他根本抱不住，扶游太轻了，轻得要化成一阵烟。<br />\n秦钩低头看他，直到水滴落在扶游脸上，他才发现原来是自己哭了。<br />\n可是秦钩怎么会哭呢？<br />\n扶游身上的单衣也变得温热，他试图推开秦钩，却一点力气也没有，只能任由秦钩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脸颊边。<br />\n他泣不成声：“我错了，是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扶游，你别走，我知道错了……”<br />\n不久之前，扶游也是这样对他说的。<br />\n可是秦钩也没有放过他。<br />\n扶游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拍了一下他的脸，像是爱抚，其实他是想打秦钩的。<br />\n“呸。”轻轻的一声。<br />\n他笑了一下，闭上眼睛，偏过头。<br />\n至死也不愿意多看他一眼。<br />\n秦钩来不及抓住他落下来的手，不可置信地看着，张了张口，什么也喊不出来，只能发出野兽一般的悲鸣。<br />\n他跪在扶游身边，大哭着，大闹着，大吼着。<br />\n声嘶力竭，不知停歇。<br />\n*<br />\n一夜之间，宫中的红绸，全部换成白布。<br />\n可是秦钩并不让扶游进养居殿。<br />\n昨天晚上，他在祭台下边抱着扶游，一边哭，一边拢住扶游摔出来的伤口，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些古里古怪的药剂，要用在扶游身上。<br />\n他大哭大闹，活像是头野兽，谁都不敢上去劝。<br />\n天色微明的时候，秦钩又亲手把人给抱回来。<br />\n没有带回养居殿，而是进了养居殿前的青庐。<br />\n帝后成亲用的青庐。<br />\n红烛全部燃尽，留下一地烛泪，屏风床帐都是刺眼的红色，地上还散落着扶游穿过的成亲礼服。<br />\n恍如昨日，一片狼藉。<br />\n秦钩在昨夜与扶游共饮过合卺酒的案前坐下，把扶游也放在软垫上。<br />\n可是扶游显然坐不稳，秦钩便把他抱在怀里，让他靠着自己。<br />\n不肯让任何人靠近，连踏进青庐都不允许。<br />\n秦钩抱着扶游，捂着他的双手，贴着他的脸颊，试图重新把他捂热，想起来的时候，就拿起药片或者药剂，要给他用。<br />\n他当然不能接受，他才刚刚完全承认自己喜欢扶游，他才刚刚设想好和扶游成亲之后的日子，他已经打算重新开始了，扶游也答应了。<br />\n可是扶游为什么还是这么犟？还要用这种决绝的方式？<br />\n扶游有什么事情，明明可以跟他说的，可以跟他提的，可以像以前一样跟他闹，就是像上次一样跳湖也好。<br />\n他不明白，他根本不能明白。扶游明明已经答应了要重新开始的。<br />\n不知道过了多久，秦钩抬起头，于泪眼朦胧之间对上扶游了无生气的双眼。<br />\n秦钩登时怔住了，直击灵魂的叩问，像羽毛一样，轻轻地压在他已经过载的悲恸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