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师傅，我哋好似没得罪你啦，你究竟想点呀？”黄贞坐直身体紧张地问。<br/> “阿贞，我不想怎样，其实刚刚的火的确就是我放的。我也是组织的人，刚刚只是小小考验一下你们的应变能力而已。”<br/> “考验应变能力？你妈的，我们刚刚差点儿被呛死。”沈红城气得两眼通红。<br/> “我心里有数，若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我自然会出手救你们。”<br/> “那按你的意思，我们还得谢谢你咯？”蔡文博说。<br/> “谢谢就不必了，我也是拿人钱财，受人之托。但我其实真的挺佩服你们的，年纪轻轻就敢跟这个黑暗的世道公开叫板，拿着那么点微不足道的钱，干着刀口舔血的活儿。你们知道我看见你们想到了什么吗？我想到了施耐庵笔下的‘智取生辰纲’啊。只可惜你们的对手并不是半辈子倒大霉的青面兽杨志，半路也不会有白胜来帮你们。”<br/> 车内的七个人顿时汗颜，心里感到五味杂陈，但又说不出什么漂亮话来回击。<br/> “你们几个加入组织的时间长短不一，现在知道‘雨’成员的共同点是什么了吗？或许这个问题你们也私下想过无数次吧。”<br/> 这话似乎一语中的，七人瞬间同时将目光一齐投射到这个男人的身上。<br/> “其实共同点主要有两点。第一，你们大部分人都曾经濒临绝境，然后在千钧一发的时刻凭借自身的潜能扭转本已纹丝不动的败局，在化险为夷的同时反败为胜。第二，你们都是挣扎在这个社会底层的人，并且极度需要金钱。”<br/> “可是这样的人，全中国一抓一大把，为什么偏偏只挑选我们七个人？”沈红城忍不住问。<br/> “问得好，这样的人全中国的确不计其数。所以，‘雨’的成员实际上远不止七人。他们就像漫天飘洒的雨点一样，数也数不清。只不过，这是一个以七人为单位的组织。雨，水从云下也。一象天，冂象云，水霝其闲也。凡雨之属皆从雨。”<br/> “别说废话了，老子不想听。”江影墨闭上眼睛，靠在座位上。<br/> “其实，我早就发现了，我们其实就是在卖命。”林末雪喃喃自语。<br/> “卖命不是丢人的事儿，这至少证明你们的命还有用。这年头，有时候能被大人物利用，你们应该值得庆幸。毕竟，成为大人物的工具，是小人物改变命运的唯一方式。”<br/> “如果我们死了呢？”蔡文博问。<br/> “地球少了谁都照样转，中国最不缺的就是人，你们死了，自然会有人顶替。雾、雪、霜、霞、露、雷不都是转瞬即逝的东西么，终究都会归零。拳头啊，无论什么时候，就是赢不了枪的，更何况别人对咱们瞄了又瞄。”<br/> 司机叹了口气，这时，车窗外突然传来了一声凄厉的猫叫。<br/> 沈红城没有听懂这个司机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本来还想问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br/> “你们到站了，下车吧，去迎接属于你们命运的终局。”男人把手里的那把枪递还给了江影墨。<br/> 贰拾玖：长谈（上）<br/> 七人下车之后，跌跌撞撞地走在一条长长的巷子里。<br/> 巷子里面非常黑，沈红城抬起头看了看天空，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棉城的天比舒城的天黑多了，借着那黯淡的月光，他才勉强吃力地看见了头顶上那交织得无比错乱的电缆线。<br/> 在巷子的尽头，有一个巨大的垃圾桶，里面只有半桶残留的污秽物，四周却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不可回收垃圾，大概是被拾荒者翻成这样的。徐冉菲和林末雪捂着口鼻，另外几人也皱紧了眉头。<br/> 抵达旅店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凌晨两点半了。前台的接待是个中年妇女，披着一条毯子躺在一张折叠床上，正在刷着手机短视频。<br/> 江影墨用指关节轻轻敲了敲前台的桌面，有气无力地说：“嘿，我们开间房。”<br/> “来了来了，”女人不耐烦地坐起身来，瞟了他们几个一眼，“身份证，大床房170一晚，双床房220一晚，家庭房300一晚。”<br/> “一间双床房，身份证没带。”<br/> “七个人都没带？”<br/> “嗯，没有带身份证的习惯。”<br/> “那得多一百。”<br/> “行。”<br/> “你们七个人？就开一间房？”前台露出惊愕的表情。<br/> “嗯，怎么了？”江影墨纳闷地问。<br/> “没什么，”前台的中年妇女斜着嘴笑了一下，“年轻人玩得真花。”<br/> “什么玩得真花？”江影墨问了一句，又回头看了看其他人。<br/> 大家都没有说话，黄贞和徐冉菲尴尬地低着头。<br/> 此时此刻，沈红城真想找个地缝钻。<br/> “没什么，玩得开心，我这里已经交过‘入场券’了，晚上没有警察查房的，你们别把床整塌了就行。”前台把房卡递给一旁发呆的沈红城，接着又对着他们露出了一个鬼魅的微笑。<br/> 沈红城硬着头皮接过房卡，快步朝着电梯口走去。<br/> “那个大妈刚刚说的‘入场券’是什么意思啊？”江影墨问。<br/> “‘入场券’就系保护费啊，墨哥，亏你还喺社会上混了咁久，呢你也唔知？”黄贞翻了一个白眼。<br/> “保护费？真够离谱的，居然都收到宾馆来了。”<br/> “你能不能少说几句？这大半夜的，都快被你烦死了。”沈红城不耐烦地说。<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