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响起，我一边咀嚼，一边接听电话。<br/> 高寒的声音传来，“小路，过两天我打算开车回去过年，你要不要搭我的车一起走。”<br/> 口腔里全是榴莲的香甜味，“嗯，我今年打算和女朋友一起过年，就不回去了，谢谢高总。”<br/> 高寒连续按了几下打火机，“别什么总不总的，你真不回去？我还打算顺路跟你一起去见见你姐呢。”<br/> 我慢慢地咀嚼着榴莲，感觉它一点点滑入自己的喉咙，“嗯，她的假期很少，说想要一起出去旅行。”<br/> 高寒终于把烟点着，语气松了一些，“那行吧，回头我和你姐见面了，提不提你们的事啊。”<br/> 我把榴莲吞下，“先不说吧，到时候我自己和她说。”<br/> 高寒笑一声，“ok，那你要多哄哄她，节后一开工就要做汇报，一定要准备好，不要到时候让他们有话说。”<br/> 我用舌头舔舐牙缝，“哦，好。”<br/> 挂掉电话之后，我打开手机通讯录，点开玛丽的那个号码，犹豫片刻后按下。<br/> 我把手机贴在耳边，大拇指准备着随时挂掉。<br/>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br/> 我一直听着，直到手机里出现忙音。<br/> “榴莲很臭，但是真的很好吃。”<br/> 我放下手机，起身收拾好东西，握住门把手之后回身打量，开门走出。<br/> 回到自己的住处后，开始做卫生，把每一个角落都擦得干干净净。<br/> 把垃圾都打包好之后，我坐在沙发上，掏出打火机，“啪”的一下掀开，点着火，举起来，眯着眼睛看。<br/> 盖上，掀开，点着。<br/> 走廊外传来说话声，我打开监控视频，有两个人正站在走廊上聊天。看了一会之后，我起身走到桌子前，桌子底下堆着一袋袋美容减肥产品，我把手机架在电脑边上，停留在玛丽客厅的监控屏上，窗户开着一条缝，窗帘偶尔掀起。<br/> 电脑里有一个未命名的文件夹，打开后，里面有很多个文件夹，每个文件夹里都有两个小视频，走廊上的，玛丽客厅里的，一个个点击打开看。<br/> 一个男人从电梯里走出，来到玛丽房门前，敲门，打开，闪身入内。<br/> 男人跟在玛丽身后从客厅里走过。<br/> 打开另一个文件夹，里面只有一个视频。<br/> 眼镜男一直低头盯着那口井看。<br/> 我合上电脑，穿上一件羽绒服出门。手里拿着钥匙串，路上有看到电动车，就举起来按一下开锁键。<br/> 我走过河边公园，走过那个被眼镜男杀掉的女人工作过的餐厅，走过那片已经完全夷为平地的拆迁区域，走到那个眼镜男租住的廉价房楼下。<br/> 继续往前走，从一大群跳广场舞的大妈身边走过去，传来迪斯科音乐，我停下来，回头看她们跳完一段迪斯科。走进购物中心，坐电梯来到地下负一楼，眼镜男穿着一身保安制服，坐在地下停车场出口处的保安亭里，正在翻看一本书。<br/> 我回到购物中心，走进汉堡店，坐在橱窗处吃汉堡，喝可乐，外边是一个大型儿童游乐场，很多夫妻带着小孩在那里玩耍。<br/> 用过餐后，我用纸巾认真地擦干净手指，双手插兜走向那个儿童游乐场，从一对对夫妻身边走过，右手不时从裤兜里拉出，中指搭在食指盖上，没有夹着任何东西。<br/> 我的手指放进不同男人的口袋里，又收回。<br/> 走出购物中心之后，我回到眼镜男租住的廉租房，上楼，进入眼镜男的住处。没有开灯，房间里昏暗，潮湿，有一股霉味，墙壁上贴着很多旧海报，卫生间里有水管漏水，保持稳定的节奏传出“嘀嗒”的声音。<br/> 靠近窗口的地方有一个书桌，堆着很多书，书的上方倒扣着一个小相框，我把那个相框翻开，里面是一个脸色黝黑的小男孩站在一座农村砖头房前的照片。<br/> 把相框倒扣回去后，拉开书桌前的折叠椅坐下，打开台灯，手指从叠在一起的那些书脊上划过，随意抽取。<br/> 查看几本之后，发现这些书都是诗集，作者都是来自底层，有矿工，爆破工，叉车工，制衣厂女工，手机流水线工人。<br/> 我拉开正中间的抽屉，里面有好几个大小不一的本子。<br/> 拿出一本有软皮封套的本子，翻开，潦草的钢笔字，有很多涂涂改改的地方。<br/> 我把这个本子放在书桌上，一页页慢慢翻看，翻过几十页后，中间夹着一张小卡片，正面和反面都有一个穿着真空装的女人，不一样的女人，上面有同样的手机号码。<br/> 一面印着，二十四小时期待君的来电。另一面印着，二十四小时上门服务。<br/> 两面都用钢笔写着小楷。<br/> 每次加班<br/> 回家<br/> 打开房门<br/> 都有一个<br/> 或者两个<br/> 女人<br/> 躺在脚下<br/> 等我<br/> 弯腰去捡<br/> 她们都有<br/> 正面反面<br/> 不同<br/> 就像真的<br/> 一样<br/> 另一面写着；<br/> 每周都有一个人<br/> 从门缝往里塞<br/> 卡片<br/> 就像是写给<br/> 独居者<br/> 最温暖的悲伤<br/> 情书里的一个笑话<br/> 就像是要憋上很久<br/> 才能写出一句<br/> 不一样的标题<br/> 然后永远空着<br/> 好像是在跟我说<br/> 这就是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