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 <p> -</p><p> 秦情开车去小区旁边的粥铺，打包了两份海鲜粥，就火速打道回府了。回到家里，俩人在餐桌上面对面坐着，海鲜粥还在腾腾冒着白烟。</p><p> 封存有点饿了，晚上被气得也没好好吃饭，现下看着眼前这碗粥，终于是有了点胃口。</p><p> 而秦情一天二十四小时，想饿都能饿，想吃都能吃。今天初次开车出门跑了一圈，心里略感振奋，连带着加快了喝粥节奏。</p><p> “吃太烫容易得食道癌。”封存吹着勺子，说。</p><p> 秦情一口热粥含在嘴里，咽也不是，吐也不是。</p><p> “含在嘴里容易得口腔癌。”</p><p> 秦情推开椅子站起来。</p><p> “你从这儿走到洗手间的功夫，还没来得及吐掉，嘴里的粥先凉了。”封存笑着看他。</p><p> 秦情一屁股坐下，把粥咽了下去：“逗我好玩儿吗？”</p><p> “好玩儿。”封存说，“特别好玩儿。”</p><p> 没给秦情反应的机会，封存放下了勺子，又问：“几号开始期末考啊？”</p><p> “过完元旦。”秦情说。</p><p> “明天去玛瑙山吧。”</p><p> “不是说等寒假吗？”</p><p> “过年前后我有事。”</p><p> “什么事啊？”秦情下意识就问出口了。</p><p> 对方半天没回答，推开那碗海鲜粥，趴在了桌子上，脸上挂着神游的表情。</p><p> 秦情心里打起了鼓。这段时间，同样的鼓声已经响起过无数次。封存脸上脸上飘忽的神色，便是这阵鼓声的前摇。</p><p> 他见不得这个表情。</p><p> 对，就是这个表情。这个表情总是让他忐忑、不安，像是一脚伸出了悬崖之外。</p><p> “家事。”封存撑着下巴坐直身子，他懒洋洋地笑了一下，笑声带着细微的气，那道气息好像金鱼的尾巴。鲜妍漂亮的尾巴在水中一闪而过，鱼儿便会立即没了踪影。</p><p> “家事。”秦情在心里默念了一遍。短促的两个字好像有无穷尽的力量，一把将他推到了千里之外。</p><p> 他语塞，点了点头。</p><p> 好一个家事。</p><p> 去玛瑙山的路上, 下雪了。雪小小的，细细的，落到挡风玻璃上, 风一吹，就融化, 留下淡淡的润湿的痕迹。</p><p> 封存让秦情开车, 自己坐在副驾驶当甩手掌柜, 他有些犯困。昨天晚上他睡不着觉, 喝了点儿, 眯了不到半小时又醒过来，下楼找了褪黑素吃, 结果早上还没睡够，又被闹钟喊醒，此刻就感觉精神不济，有些难受。</p><p> 秦情新手上路, 副驾还坐着个珍稀物种，所以一路小心无言，注意力全在车况、路况上，两人这一路走得特别寂静。</p><p> 没多久, 封存睡着了。</p><p> 秦情甚至没抽出空闲看他一眼，仔细照着导航按部就班, 几乎是卡着预计时间到达别墅。他这辈子都没当过这么守规矩的人。</p><p> 停车的瞬间, 封存自己醒了过来。他盯着车窗外那栋老旧房子看了好一会儿，才如梦初醒般眨了眨眼睛，又伸出食指和中指，敲了两下窗户，他对秦情说：“我小的时候, 每年寒暑假，都会来这儿。”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很特殊的、慵懒的沙哑。</p><p> 秦情也探出视线，朝外头望了几眼。</p><p> 这边山上的环境当然是没得说，别墅有些老旧了，但这么大一栋房子杵在山间，无论从什么角度看，仍然透着气派。可即便这种地方再奢华、再惬意，对小时候的封存来说，也只不过就是一处荒野大宅吧。</p><p> “你一个人来吗？不觉得无聊啊？”</p><p> “两个人。”封存说，“还有我爸。”</p><p> 秦情点头，本来想要继续追问，可恍然忆起昨天晚上的那句“家事”。他闭上了嘴巴。</p><p> 拖着行李箱，秦情跟着封存一路疾走到了室内，一股暖意扑面而来，四处也都灯火通明，舒服得他直耸肩膀。如果秦情是只鸟雀之类的动物，此刻一定会十分振奋地抖动羽毛。</p><p> 他一边往前走，眼睛一边东看西看，忽然被楼梯背后那片狭长的区域吸引了目光：那里像布展一般，整齐摆放着两排画架。</p><p> 秦情松开放在行李拉杆上的手，朝楼梯方向走了几步，然后转头看封存，他一个“哥”字还没喊出口，就发现封存的目光，也定格在了同样的地方。</p><p> 但他的眼神秦情有些读不懂。</p><p> 封存把怀里的箱子放到地板上，箱子里装了很多酒，是从家里带过来的。他走到摆放画架的地方站了会儿，然后摇着头，笑了起来。</p><p> 秦情很好奇地凑了过去：“这些画是装饰品吗？”</p><p> 封存笑得更大声了，他说：“谁家会用垃圾做装饰？”</p><p> 秦情看他一眼：“画得不挺好吗？”又凑到每幅画面前，仔细端详了一番，发现每幅画的角落上都写了年份和日期，但没有标明作画者的名字。这些年份和日期都很接近。</p><p> 他思忖片刻，站直了身子：“这都是你画的吧？”</p><p> “每年寒暑假过来，就干这事儿。”封存说。</p> ', ' ')('\n <p> “为什么不署名啊？”</p><p> “不敢写。”封存笑着叹了一声，“你可能觉得我这么说显得很矫情，但当时就是觉得，在这种画上署名，会遭人嘲笑。”</p><p> 秦情伸出手指，抚摸着画布上起伏不平的颜料色块，一想到这些颜色是封存一笔一笔画上去的，他指尖仿佛都感受到了温度。</p><p> “这些东西原本都在库房里，我跟王管家说年底过来住几天，她可能觉得我是来追忆童年吧。也是好心，搞这么一出。”封存说着，拎起一个画架，翻转了方向。</p><p> 秦情看他那表情，觉得这王管家一定是好心办坏事了。</p><p> “要带你参观一下吗？”封存问。</p><p> 秦情指着行李箱说：“先把箱子搬去卧室吧。我们还是分房间住吗？”</p><p> 封存一手扶在画架上：“你想要分层住，也行。”</p><p> -</p><p> 其实分房还是分层，对他俩来说根本没有本质区别，反正最后都会像抱团取暖的小动物一样，在天黑时分，挤在壁炉面前消磨时光。</p><p> 山上的雪越下越大了，客厅的投影播放着圣诞必看电影排行榜的第四部，秦情靠着沙发，吃王管家提前准备好的烤鸡，他甚至没有用烤箱或者炉子加热，只是随意扯下两个鸡腿，塞进微波炉草草转了一圈。</p><p> 封存不想吃他这毫无卖相的鸡，眼睛盯着电影屏幕，烈酒一杯接一杯地喝，没停过。</p><p> 秦情吃完烤鸡，起身去洗了个手，回来的时候，抬头往窗外扫了一眼，就发现草坪上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雪。</p><p> 他跑到窗边趴着看。</p><p> 没一会儿，一股轻飘飘的暖气从脖子旁边传来，紧接着，是封存带笑的声音：“看什么呢？”</p><p> “好大的雪。”秦情一张嘴，呼吸就在玻璃上凝结了水汽，他说，“草坪都被积雪遮住，看不见了。”</p><p> 封存也盯着窗外看，半晌过后，忽然问：“你堆过雪人吗？”</p><p> “没有。”秦情一回头，碰到了他的鼻尖，可能是酒精让体温升高，皮肤略微有些发烫。</p><p> “我也没有。”封存说完，伸出手臂挂了在秦情肩膀上，“想试试吗？”</p><p> 这时，不远处深蓝色的天空上，突然蹿起了一连串金色光点，下一秒光点次第散开，炸成了大片烟花，火光映在封存的瞳孔里，比在夜空中更璀璨。</p><p> 秦情想了想，搓着手背说：“有点冷啊，外头。”</p><p> “我想试试。”封存说完这话，一弯腰，把手里的杯子随手放上窗沿，他连外套都没穿，看样子就打算这么直接跑到外头堆雪人去。</p><p> 秦情一看就知道，喝多了。</p><p> “明天早上再试呗，”秦情追上去拦住封存，“白天光线好，这雪一时半会儿也化不了。”</p><p> 封存似乎是觉得他说的有道理，点点头，就地坐下了。</p><p> 秦情凑拢过去，轻声问他：“为什么想要堆雪人啊？”</p><p> 封存眯着眼睛看壁炉，那柴火一下下地弹起火星子：“我好像一直都很想要堆雪人。”</p><p> “那为什么到现在都没试过？”</p><p> “画没画完啊。”封存一偏脑袋，身体软绵绵往下滑，他歪歪斜斜地靠在了秦情肩膀上，“年年都画不完，从下雪画到融雪，永远画不完。”</p><p> 秦情低下头去看他的脸。</p><p> 封存推开他，又重新坐直身子：“别看我。”</p><p> “哥，你还记得为什么要带我来这儿吗？”</p><p> “带你看烧柴的壁炉。”封存说。</p><p> “今天还是圣诞节。”</p><p> “那又怎么了？”</p><p> “你好像不怎么高兴。”秦情看着他，莫名其妙就有点眼睛酸。或许是周遭的环境太过寂寥美好了，就会把渺小人类的情绪无限放大。</p><p> “没有。”封存说，“不过我又不信教啊，没人规定耶稣诞生我必须笑脸相迎吧？”</p><p> “那倒是。”秦情说。</p><p> 封存从地上爬了起来，踉踉跄跄走到窗户边，拿回自己的酒杯又喝了一口，然后他跪在地上，抱住了秦情。说是抱住也不甚准确，他其实更像是突然没了力气，顺势挂在秦情肩膀上：“不过我本来是想对耶稣诞生笑脸相迎的，虽然我不信教我带你过来，是想让你开心嘛，对不对？”</p>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