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类似赌气般说完，见徐晋枟无任何反应，徐钰鸣略有不安攥紧手。<br/> 但在这种场合，谁先压不住谁输。<br/> 徐钰鸣太多次低头，他垂眼，凝视浅色床单，徐羽树换过来的，应该是他小时候的东西，边缘磨起毛毛边。<br/> 他竟然有些记不得童年。<br/> 徐家、宴席、拍卖会。<br/> 零零总总就剩这些。<br/> 他还有尚未出生的小鸟。<br/> “我并未答应订婚，那不过用来稳住你爷爷，避免他进一步制压你的方式。”<br/> “你自幼在徐家长大，应该比我更明白双.性人所代表含义，但我彻底打乱了徐老先生的计划，他理应会报复。”<br/> “只是我没想到，他会这样。”<br/> “小钰，我说，在此之前我从未见过于川，你还会看我几眼吗？”<br/> 徐晋枟不知疲倦一遍遍说着，伴随声音越来越近，右侧床边微重。不知是他坐过来，还是手掌按在床，徐钰鸣遮挡口鼻的床被掀开，冷香混合凉气一同涌入，激得他后背哆嗦，又贴来暖热。<br/> “现在还不行，小钰。”徐晋枟顺从改口，他胳膊悬在对方毛绒绒脑袋，半天也不敢伸手，虚空轻轻蹭：“再等等，好不好？”<br/> 回应他的始终只是徐钰鸣的后背。<br/> 由于对方写下的陪护不是他，等探视时间一过，护理部开始查房，徐羽树提着晚饭进来，似笑非笑盯住前者想解释又息言的侧脸，歪头示意人该出去。<br/> “小钰现在喜欢李奕。”<br/> 两人擦肩而过时，徐羽树忽然冒出来个名字，等看徐晋枟那张虚伪面容瞬变，他心底腾起报复成功后的愉悦。<br/> 房门落锁。<br/> 徐羽树刚转身，就见徐钰鸣拉下被子，露出血色尽失的巴掌大小脸，满眼不满，似乎在控诉徐羽树的胡说八道。<br/> “我谁也不喜欢。”<br/> 徐羽树瞄他眼，嘴角似翘非翘。<br/> “真的。”徐钰鸣抿嘴，他目光扫过哥哥掏出来的三菜一汤，指使人一样挑一点递给他：“我连自己都不喜欢。”<br/> “……”<br/> 空气几秒静顿。<br/> 徐钰鸣自知失言，他拥住被子，目光躲闪，餐盘悬在床尾小桌，徐羽树并无递给他的意思：“你再说一遍。”<br/> “哥，没什么——”<br/> “徐钰鸣。”<br/> 男人连名带姓叫他，还是头一次。<br/> 后者低头，见玉米冬瓜排骨汤越来越远，猜到对方不会简单放过他，索性后仰躺回被窝，睁着眼望天花板发呆。<br/> “小钰，看着我。”<br/> “……”<br/> “你什么时候有的这种念头？”<br/> “我随口说着玩的。”<br/> “徐钰鸣！”<br/> 被叫到者浑身一抖，他始终侧着脸望向灰蒙蒙的天，远处建筑模糊，不知何时挂雾，窗户附了层白霜。<br/> 房间温度逐渐高。<br/> 徐羽树用力按住小桌板，才勉强克制住情绪，低头深呼吸，额前刘海垂落遮眉，薄唇紧抿一言不发。等抬头，他无意望见对方攥紧被角的手。<br/> 身体构造原因，徐钰鸣骨架本就比同龄男性小几圈，手腕骨外凸又顺小臂外陷，其背部单色血管清晰，一路延伸到蓝白病号服内没入手肘不见，再往上是系到第二颗纽扣的薄毛衣，徐钰鸣穿上松垮，过分消瘦的肩完全撑不起来。<br/> “先吃饭吧。”徐羽树刚说完，余光瞥见徐钰鸣动也未动：“就算你不想吃，我女儿总不能跟着饿肚子。”<br/> 话音未落，他装模作样叹气。<br/> “自己心智都这么不成熟，怎么能照顾好小鸟，保不准谁会守在门外带走。”<br/> 明明玩笑话，徐羽树尚未觉察他异样自顾自盛汤，想先降到适宜温度方便徐钰鸣喝。<br/> “我不喜欢听到这种话。”<br/> 徐羽树嗯了声抬头，对上徐钰鸣挂在眼眶的泪，心中咯噔一声。<br/> 他略带哭腔：“小鸟是我的女儿。”<br/> “为什么你们都用她来威胁我？”<br/> “爷爷这样，徐晋枟这样，现在连你也要这样威胁我吗？”<br/> 徐羽树大老粗一个见状手忙脚乱不知该怎么哄，对方还不许自己碰，躲得都快摔下病床，他动也不敢动，就差举双手投降：“是我错了，是我错了。”<br/> 小钰本就处于应激被动状态，他不能再火上浇油，只是又听到小钰说讨厌自己，徐羽树承认他脑子有一瞬间如被重锤敲过空白麻木，有种被背叛的苦涩充斥口腔，他心底涌出为什么的质问。<br/> 不知何时起，徐羽树的爱也具有了条件、不纯粹。他从未展现过，徐钰鸣却在他表现出来前觉察。<br/> 饭菜凉得彻底，原本还算清爽的番茄炒蛋覆盖薄薄块状油脂，黏糊糊与硬米饭混合，徐钰鸣闻到油腥会控制不住地干呕，他蜷缩回被子，身体原因无法像往常蜷膝，略长的发遮住他眉眼。<br/> “小钰。”<br/> “……”<br/> “小鸟预产期快到了吧？”<br/> “……”<br/> “大名想好了么。”<br/> “……”<br/> 就算得不到回应，徐羽树自顾自絮叨：“我查了些双.性人的生育资料。”<br/> “……”<br/> “别赌气，小钰，你收入来源全被徐家切断时自己是没办法带女儿的。”徐羽树语气尽量放温和，并给出几个他认为完全可行的建议。<br/> “虽然我工资也就高于平均线，不过让你们吃饱饭也没问题，再过几天就到了大雪封山，平日也没多少人来，小鸟到六岁就可以去山脚县城里读小学。”<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