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零沪上发家日常[弹幕] 第88节
原本因为李菊萍瘫痪的事，大院里那些憎恨吴家的人消停不少。<br />
而汤小芳虽然是吴兴老婆，但他赌博这事，她也一直被蒙在鼓里，吴兴被抓后，他欠下的巨额债务就落到了汤小芳头上，也挺可怜的。<br />
再加上吴家最近又是命案又是坐牢，房子风水肯定有问题，所以大院里没什么人打吴家这两间房的主意，汤小芳日子过得还算安稳。<br />
但近几天有消息说，那些赌博欠债的如果是找赌场借的钱，现在可以不用还了。<br />
因为赌博是违法行为，所以由此赌博产生的债务是非法债务，何况赌场已经被端，背后团伙成员全部落网，老板搞不好还要吃花生米，债务自然一笔勾销。<br />
消息一出，那些找赌场借债的赌徒和亲属都松了口气。<br />
但那些赌博输光了存款，还偷摸找亲戚朋友借了外债的，心里就没那么高兴了，因为他们这钱免不了。<br />
然后，等这些人知道吴兴欠的那十几万赌债，债主全是赌场老板，所以就算不离婚，汤小芳也一分钱都不用替他还，心里就更不平衡了。<br />
再看吴兴都被单位开除坐牢了，汤小芳母女还住在吴家这两间房里，他们怎么能高兴？<br />
最近几天，这些人摆出了一副不把汤小芳母女赶出家属院，就不罢休的态度，几乎一天三次地让家里老太太来闹事。<br />
汤小芳受吴兴牵连丢了临时工作，单位又和机械厂一样开不出工资，手里没有多少钱，没法出去租房。<br />
她娘家又靠不住，回不去，又怕吵起来厂里领导想起她还住这两间房里，不敢硬气回怼，所以不管来人骂得多难听，她都关着门不吭声，更不提搬走的事。<br />
也因为这些，这两天那些老太太来六十八号楼后，待的时间越来越长，骂得也越来越大声。<br />
这会一听到外面的动静，叶薇就知道，老太太团肯定又来了。<br />
她翻过身，掀开床单，从被褥里摸出两团棉絮，搓成团塞进耳朵。<br />
一觉睡醒，扯开棉花，外面已经安静下来。<br />
叶薇翻身起来，套上外套拿着脸盆和毛巾去水房，洗完脸回来经过吴家，正好碰到汤小芳开门出来。<br />
刚开始汤小芳只察觉到有人，吓得往后一退，看清是叶薇才松了口气：“薇薇是你呀。”<br />
叶薇应声，问道：“云云怎么样？”<br />
“刚睡着。”汤小芳苦涩一笑，“这孩子跟着我，受苦了。”<br />
叶薇打开毛巾，铺开在脸盆边缘，想了好一会说：“我们聊聊吧。”<br />
汤小芳愣了一下抬头，但叶薇已经抬脚回屋，她犹豫片刻，带上自家的门转身跟上去。<br />
进到二零一时，叶薇已经放下盆，站在斗柜前倒了两杯热水，端起走到饭桌前，递一杯给汤小芳说：“你后面有什么打算？”<br />
“谢谢。”<br />
汤小芳仰头接过水杯，捧在手心低下头，过了近一分钟才说：“我打算去那些私营厂问一问，看有没有地方招工，但我这情况，不知道会不会有工厂愿意要我。”<br />
叶薇明白她的意思，劝道：“你和吴兴是两个个体，你没必要因为他做的那些事，认为自己有错。”<br />
“我觉得自己没错有什么用？你也看到了，他们都觉得我有错，我之前工作的单位也把我给开了。”汤小芳说着红了眼眶，“我最近总在想，如果我当初听了你的话，回去就跟他离婚，是不是不会落到现在的地步？”<br />
“当时谁也想不到吴兴会变成这样。”虽然叶薇一直都觉得吴兴不是什么好人，但她也确实没有想到几个月后吴兴会变成杀人犯。<br />
叶薇没有说太多话安慰汤小芳，只问：“你有没有想过去其他区找工作？工业区不大，你留在这里，难免受到吴兴的牵连被排挤，但沪市很大，去了其他区，只要你不说，谁也不会知道你曾经的丈夫是谁，只要你肯干，总能安身立命。”<br />
汤小芳有些心动，但又有些迟疑：“如果去其它区工作，我们是不是要租房子？”<br />
叶薇反问：“你觉得你们可以一直住在家属院吗？”<br />
汤小芳沉默。<br />
她们当然不可能一直住在家属院，现在没人管他们，是因为厂里领导没有多余的精力。<br />
虽然这次扫黑除恶行动中，机械厂被抓的人除了吴兴，其他人都只参与了赌博，没到犯罪的程度，但被抓人数高达两位数也太多了。<br />
何况这次被抓的人中有个在后勤担任职务，管的刚好是仓库，赌博欠债后，他伙同外人倒卖了不少仓库积压的废旧设备，甚至是积压的库存商品。<br />
他做得很隐秘，之前厂里几乎没人知道这件事，直到被抓后他在审问过程中说漏嘴，事情才曝光。<br />
再加上机械厂拖欠工资的问题闹大……<br />
种种事件凑到一起爆发，上面领导才知道机械厂竟然有这么多问题，于是成立了调查组入驻机械厂。<br />
调查组入驻，对他们普通职工来说没有太大影响，但厂里管理层的日子就不好过了。<br />
尤其是厂长，他几个月前就放出消息说要退休，但不知道是他舍不得屁股下面的位置，一直没能下定决心，还是上面领导不答应，几个月了也没退下去。<br />
如今调查组的人一来，他能不能正常退休都成了问题。<br />
副厂长总经理等人也不好过，之前厂长说要退休，几个副厂长斗得不可开交，现在人都蔫巴了下来，生怕被揪到错处。<br />
吴家这两间房牵扯到了敏感的人，归属在厂领导那里就变得棘手起来，在调查组离开，一切尘埃落定前，谁都不想碰这颗烫手山芋。<br />
也因为这样，不管那些老太太怎么来闹，汤小芳母女也依然能安安稳稳地住在这里。<br />
但调查组的人总会离开，吴家这两间房厂里也迟早会收回去。<br />
在汤小芳的沉默中，叶薇起身进屋，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五张百元大钞，递给汤小芳说：“这钱不多，但应该能帮你们母女熬过这段时间。”<br />
汤小芳没有收钱，只抬头不敢置信道：“你……”<br />
叶薇直接将钱塞到她手上：“在那些人做出更过激的行为前，为了你自己，也为了云云的安全，早点搬走吧。”<br />
每天被人堵着门辱骂，她心里怎么可能没感觉？又怎么可能没有一丝害怕？<br />
还住在这里，说到底都是因为没钱。<br />
没有钱，她连活下去都困难，何况是搬离当前唯一的住所。当那些人上门的时候，她只能用桌椅堵住门，再用手捂住女儿的耳朵，然后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不要听，不要去听。<br />
捏着钱，汤小芳捂脸哭出声，口中不住呢喃：“谢谢，谢谢你……”<br />
谢谢你愿意帮我，谢谢你在这时候，还愿意给予我一丝善意。<br />
……<br />
三天后，汤小芳在城市另一边找到了工作。<br />
然后，她带着棉被、锅碗瓢盆，和女儿一起离开了生活数年的机械厂家属院。<br />
而在她们离开后，上面对机械厂的调查终于有了结果，厂长直接被罢免，其他领导有被带走的，也有被一撸到底的。<br />
等一切尘埃落定，新厂长人选确定，已经是十一月中旬。<br />
第59章 朋友们 新厂长入职前，叶薇身边发生了……<br />
新厂长入职前, 叶薇身边发生了三件大事。<br />
第一件大事，自然是张江明买车了。<br />
这年头车不鲜见，机械厂运输队就有三辆货车，厂里还停着一辆供领导们出行的吉普车。虽然这四辆车, 大院里绝大多数人都没机会坐, 但看多了就不觉得稀奇了。<br />
要说私家车, 八六年沪市就有了第一辆私家车。<br />
当初新闻刚见报, 大家确实挺激动，虽然谁也没见过那辆私家车，但就是怎么说呢, 可能有种荣誉感吧。<br />
因为那不仅是沪市的第一辆私家车, 更是全国的第一辆私家车。<br />
如今六年过去，沪市私家车早已多如牛毛, 碰上节假日, 市里某些路段还会堵车呢，大家早就对私家车见怪不怪了。<br />
但那些拥有私家车的人，离大院住户们都太远了, 他们也就平时出门能看到，生活中根本没有交集。<br />
张江明却不同。<br />
他可是在机械厂出生长大的，读书时候没见他成绩多好，工作后也没看出有多突出的能力。<br />
怎么突然，他就买车了？<br />
虽然，他买的是货车而非轿车。<br />
虽然, 这车是首都牌，而非外国货。<br />
但再怎么样，那也是四个轮子的私家车啊！<br />
这可是他们机械厂家属院的第一辆私家车！<br />
别说他们的机械厂，就算把周围几个国营厂都算上, 也没谁买得起私家车啊！<br />
于是，张江明开着新车回到家属院那天，全大院都沸腾了，从大院门口到张家楼下这一路，可以说是堵得水泄不通。<br />
好吧这有点夸张，因为大家给货车留了通行的宽度，但两边的人想挤进来近距离触摸大院第一辆货车，就没有那么容易了。<br />
正常情况下，伸手摸行驶中的车辆是非常危险的事，但这不是人多嘛，张江明又才刚拿到驾照，还是新手司机，根本不敢踩油门，车辆行驶速度堪比蜗牛。<br />
也因为这样，张江明精力全在方向盘、油门刹车和前路上，丝毫不敢分神回应路两边的人。<br />
副驾驶上坐着的林丽芳丝毫没有察觉到儿子的紧张，她正将胳膊搭在打开的车窗上，不停地冲外面的人挥手。<br />
人都有虚荣心，林丽芳是个俗人，自然不例外。<br />
年轻的时候，她跟人比工作，比丈夫，比家庭，到老了，就开始比儿女的工作和家庭了。<br />
林丽芳大儿子争气，八十年代初考上了大专，毕业后又分配到了机关单位，又经领导介绍，娶了个大学生老婆。<br />
这些年，林丽芳没少跟人炫耀大儿子。<br />
小儿子就炫耀得比较少了，又或者说没炫耀过，倒不是林丽芳偏心，实在是张江明不太出众。<br />
他长相当然是不差的，林丽芳年轻时不说是厂花，相貌在全场女职工中至少能排进前三。老张长得也不差，年轻时可以说得上相貌堂堂。<br />
张江明比他哥会长，个头也是家里最高的，有一米七七。<br />
这在沪市是很出众的身高了，上学时期做操排队，张江明从来都是站末尾。高中毕业进了机械厂，上千号职工，也找不出多少比他高的人。<br />
但除了长相和身高，其他方面，张江明实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读书时他成绩倒数，工作后虽然没有偷懒耍滑，却也谈不上出挑。<br />
今年以前，林丽芳是真没有想过，小儿子能让她这么风光。<br />
回应车外热情的邻居们时，林丽芳想，她这个小儿子虽然哪哪都不出众，但也不是完全没有优点的，比如他运气特别好。<br />
如果不是运气好，和叶薇交上了朋友，他哪会去囤什么认购证？又怎么能赚到这么多钱？<br />
没有钱，他怎么学驾照？怎么有胆子买车？又怎么会有今天的风光？<br />
突然，林丽芳看到了站在人群中的杨倩母亲。<br />
和日子越过越好的张家比起来，杨家近一年过得不怎么顺，而根本原因，是他们年初听李菊萍的怂恿低价卖掉了认购证。<br />
杨家好几个工人，如果年初愿意听杨倩的不卖认购证，一家子不说大富大贵，不愁吃喝是肯定的。<br />
但这世上没有如果。
而汤小芳虽然是吴兴老婆，但他赌博这事，她也一直被蒙在鼓里，吴兴被抓后，他欠下的巨额债务就落到了汤小芳头上，也挺可怜的。<br />
再加上吴家最近又是命案又是坐牢，房子风水肯定有问题，所以大院里没什么人打吴家这两间房的主意，汤小芳日子过得还算安稳。<br />
但近几天有消息说，那些赌博欠债的如果是找赌场借的钱，现在可以不用还了。<br />
因为赌博是违法行为，所以由此赌博产生的债务是非法债务，何况赌场已经被端，背后团伙成员全部落网，老板搞不好还要吃花生米，债务自然一笔勾销。<br />
消息一出，那些找赌场借债的赌徒和亲属都松了口气。<br />
但那些赌博输光了存款，还偷摸找亲戚朋友借了外债的，心里就没那么高兴了，因为他们这钱免不了。<br />
然后，等这些人知道吴兴欠的那十几万赌债，债主全是赌场老板，所以就算不离婚，汤小芳也一分钱都不用替他还，心里就更不平衡了。<br />
再看吴兴都被单位开除坐牢了，汤小芳母女还住在吴家这两间房里，他们怎么能高兴？<br />
最近几天，这些人摆出了一副不把汤小芳母女赶出家属院，就不罢休的态度，几乎一天三次地让家里老太太来闹事。<br />
汤小芳受吴兴牵连丢了临时工作，单位又和机械厂一样开不出工资，手里没有多少钱，没法出去租房。<br />
她娘家又靠不住，回不去，又怕吵起来厂里领导想起她还住这两间房里，不敢硬气回怼，所以不管来人骂得多难听，她都关着门不吭声，更不提搬走的事。<br />
也因为这些，这两天那些老太太来六十八号楼后，待的时间越来越长，骂得也越来越大声。<br />
这会一听到外面的动静，叶薇就知道，老太太团肯定又来了。<br />
她翻过身，掀开床单，从被褥里摸出两团棉絮，搓成团塞进耳朵。<br />
一觉睡醒，扯开棉花，外面已经安静下来。<br />
叶薇翻身起来，套上外套拿着脸盆和毛巾去水房，洗完脸回来经过吴家，正好碰到汤小芳开门出来。<br />
刚开始汤小芳只察觉到有人，吓得往后一退，看清是叶薇才松了口气：“薇薇是你呀。”<br />
叶薇应声，问道：“云云怎么样？”<br />
“刚睡着。”汤小芳苦涩一笑，“这孩子跟着我，受苦了。”<br />
叶薇打开毛巾，铺开在脸盆边缘，想了好一会说：“我们聊聊吧。”<br />
汤小芳愣了一下抬头，但叶薇已经抬脚回屋，她犹豫片刻，带上自家的门转身跟上去。<br />
进到二零一时，叶薇已经放下盆，站在斗柜前倒了两杯热水，端起走到饭桌前，递一杯给汤小芳说：“你后面有什么打算？”<br />
“谢谢。”<br />
汤小芳仰头接过水杯，捧在手心低下头，过了近一分钟才说：“我打算去那些私营厂问一问，看有没有地方招工，但我这情况，不知道会不会有工厂愿意要我。”<br />
叶薇明白她的意思，劝道：“你和吴兴是两个个体，你没必要因为他做的那些事，认为自己有错。”<br />
“我觉得自己没错有什么用？你也看到了，他们都觉得我有错，我之前工作的单位也把我给开了。”汤小芳说着红了眼眶，“我最近总在想，如果我当初听了你的话，回去就跟他离婚，是不是不会落到现在的地步？”<br />
“当时谁也想不到吴兴会变成这样。”虽然叶薇一直都觉得吴兴不是什么好人，但她也确实没有想到几个月后吴兴会变成杀人犯。<br />
叶薇没有说太多话安慰汤小芳，只问：“你有没有想过去其他区找工作？工业区不大，你留在这里，难免受到吴兴的牵连被排挤，但沪市很大，去了其他区，只要你不说，谁也不会知道你曾经的丈夫是谁，只要你肯干，总能安身立命。”<br />
汤小芳有些心动，但又有些迟疑：“如果去其它区工作，我们是不是要租房子？”<br />
叶薇反问：“你觉得你们可以一直住在家属院吗？”<br />
汤小芳沉默。<br />
她们当然不可能一直住在家属院，现在没人管他们，是因为厂里领导没有多余的精力。<br />
虽然这次扫黑除恶行动中，机械厂被抓的人除了吴兴，其他人都只参与了赌博，没到犯罪的程度，但被抓人数高达两位数也太多了。<br />
何况这次被抓的人中有个在后勤担任职务，管的刚好是仓库，赌博欠债后，他伙同外人倒卖了不少仓库积压的废旧设备，甚至是积压的库存商品。<br />
他做得很隐秘，之前厂里几乎没人知道这件事，直到被抓后他在审问过程中说漏嘴，事情才曝光。<br />
再加上机械厂拖欠工资的问题闹大……<br />
种种事件凑到一起爆发，上面领导才知道机械厂竟然有这么多问题，于是成立了调查组入驻机械厂。<br />
调查组入驻，对他们普通职工来说没有太大影响，但厂里管理层的日子就不好过了。<br />
尤其是厂长，他几个月前就放出消息说要退休，但不知道是他舍不得屁股下面的位置，一直没能下定决心，还是上面领导不答应，几个月了也没退下去。<br />
如今调查组的人一来，他能不能正常退休都成了问题。<br />
副厂长总经理等人也不好过，之前厂长说要退休，几个副厂长斗得不可开交，现在人都蔫巴了下来，生怕被揪到错处。<br />
吴家这两间房牵扯到了敏感的人，归属在厂领导那里就变得棘手起来，在调查组离开，一切尘埃落定前，谁都不想碰这颗烫手山芋。<br />
也因为这样，不管那些老太太怎么来闹，汤小芳母女也依然能安安稳稳地住在这里。<br />
但调查组的人总会离开，吴家这两间房厂里也迟早会收回去。<br />
在汤小芳的沉默中，叶薇起身进屋，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五张百元大钞，递给汤小芳说：“这钱不多，但应该能帮你们母女熬过这段时间。”<br />
汤小芳没有收钱，只抬头不敢置信道：“你……”<br />
叶薇直接将钱塞到她手上：“在那些人做出更过激的行为前，为了你自己，也为了云云的安全，早点搬走吧。”<br />
每天被人堵着门辱骂，她心里怎么可能没感觉？又怎么可能没有一丝害怕？<br />
还住在这里，说到底都是因为没钱。<br />
没有钱，她连活下去都困难，何况是搬离当前唯一的住所。当那些人上门的时候，她只能用桌椅堵住门，再用手捂住女儿的耳朵，然后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不要听，不要去听。<br />
捏着钱，汤小芳捂脸哭出声，口中不住呢喃：“谢谢，谢谢你……”<br />
谢谢你愿意帮我，谢谢你在这时候，还愿意给予我一丝善意。<br />
……<br />
三天后，汤小芳在城市另一边找到了工作。<br />
然后，她带着棉被、锅碗瓢盆，和女儿一起离开了生活数年的机械厂家属院。<br />
而在她们离开后，上面对机械厂的调查终于有了结果，厂长直接被罢免，其他领导有被带走的，也有被一撸到底的。<br />
等一切尘埃落定，新厂长人选确定，已经是十一月中旬。<br />
第59章 朋友们 新厂长入职前，叶薇身边发生了……<br />
新厂长入职前, 叶薇身边发生了三件大事。<br />
第一件大事，自然是张江明买车了。<br />
这年头车不鲜见，机械厂运输队就有三辆货车，厂里还停着一辆供领导们出行的吉普车。虽然这四辆车, 大院里绝大多数人都没机会坐, 但看多了就不觉得稀奇了。<br />
要说私家车, 八六年沪市就有了第一辆私家车。<br />
当初新闻刚见报, 大家确实挺激动，虽然谁也没见过那辆私家车，但就是怎么说呢, 可能有种荣誉感吧。<br />
因为那不仅是沪市的第一辆私家车, 更是全国的第一辆私家车。<br />
如今六年过去，沪市私家车早已多如牛毛, 碰上节假日, 市里某些路段还会堵车呢，大家早就对私家车见怪不怪了。<br />
但那些拥有私家车的人，离大院住户们都太远了, 他们也就平时出门能看到，生活中根本没有交集。<br />
张江明却不同。<br />
他可是在机械厂出生长大的，读书时候没见他成绩多好，工作后也没看出有多突出的能力。<br />
怎么突然，他就买车了？<br />
虽然，他买的是货车而非轿车。<br />
虽然, 这车是首都牌，而非外国货。<br />
但再怎么样，那也是四个轮子的私家车啊！<br />
这可是他们机械厂家属院的第一辆私家车！<br />
别说他们的机械厂，就算把周围几个国营厂都算上, 也没谁买得起私家车啊！<br />
于是，张江明开着新车回到家属院那天，全大院都沸腾了，从大院门口到张家楼下这一路，可以说是堵得水泄不通。<br />
好吧这有点夸张，因为大家给货车留了通行的宽度，但两边的人想挤进来近距离触摸大院第一辆货车，就没有那么容易了。<br />
正常情况下，伸手摸行驶中的车辆是非常危险的事，但这不是人多嘛，张江明又才刚拿到驾照，还是新手司机，根本不敢踩油门，车辆行驶速度堪比蜗牛。<br />
也因为这样，张江明精力全在方向盘、油门刹车和前路上，丝毫不敢分神回应路两边的人。<br />
副驾驶上坐着的林丽芳丝毫没有察觉到儿子的紧张，她正将胳膊搭在打开的车窗上，不停地冲外面的人挥手。<br />
人都有虚荣心，林丽芳是个俗人，自然不例外。<br />
年轻的时候，她跟人比工作，比丈夫，比家庭，到老了，就开始比儿女的工作和家庭了。<br />
林丽芳大儿子争气，八十年代初考上了大专，毕业后又分配到了机关单位，又经领导介绍，娶了个大学生老婆。<br />
这些年，林丽芳没少跟人炫耀大儿子。<br />
小儿子就炫耀得比较少了，又或者说没炫耀过，倒不是林丽芳偏心，实在是张江明不太出众。<br />
他长相当然是不差的，林丽芳年轻时不说是厂花，相貌在全场女职工中至少能排进前三。老张长得也不差，年轻时可以说得上相貌堂堂。<br />
张江明比他哥会长，个头也是家里最高的，有一米七七。<br />
这在沪市是很出众的身高了，上学时期做操排队，张江明从来都是站末尾。高中毕业进了机械厂，上千号职工，也找不出多少比他高的人。<br />
但除了长相和身高，其他方面，张江明实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读书时他成绩倒数，工作后虽然没有偷懒耍滑，却也谈不上出挑。<br />
今年以前，林丽芳是真没有想过，小儿子能让她这么风光。<br />
回应车外热情的邻居们时，林丽芳想，她这个小儿子虽然哪哪都不出众，但也不是完全没有优点的，比如他运气特别好。<br />
如果不是运气好，和叶薇交上了朋友，他哪会去囤什么认购证？又怎么能赚到这么多钱？<br />
没有钱，他怎么学驾照？怎么有胆子买车？又怎么会有今天的风光？<br />
突然，林丽芳看到了站在人群中的杨倩母亲。<br />
和日子越过越好的张家比起来，杨家近一年过得不怎么顺，而根本原因，是他们年初听李菊萍的怂恿低价卖掉了认购证。<br />
杨家好几个工人，如果年初愿意听杨倩的不卖认购证，一家子不说大富大贵，不愁吃喝是肯定的。<br />
但这世上没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