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雪失血过多，手有些握不稳剑，只能缓缓往后退，直至冰凉江水漫到脚踝。<br/> “嘻嘻，这下总算抓住你了吧。”<br/> 逢雪摇头，“未必，待会我就自投江里，喂鱼喂水鬼，你要抓也只能抓到一副白骨了。”<br/> 雾气往两侧排开。<br/> 一道人影缓缓走了出来，那人面上五官飞快移动变化，有时化作白发苍苍的老妪，有时变成背着斧头的樵夫，有时又化作年轻貌美的妇人。<br/> 最后它化作张年轻倔强的面孔，身披粗布袍，脚踩十方鞋，眼里雾气闪动。<br/> “我要亲自拆了你的皮，我想瞧瞧，你这样的人，皮囊里面，究竟藏着什么东西，怎么和旁人不一样。放心，我会给你一场美梦的，嘻嘻，让你做乞丐冻死，让你做娼妓病死，让你做苦力累死。”<br/> 逢雪摇头，仰头把酒一饮而尽，葫芦随手丢在河里，随水波流走。<br/> 她握紧剑，“是吗？”<br/> 蜃妖停下脚步，有些狐疑，“你还有什么花招？”<br/> 逢雪将手比在唇边，“嘘。你听。”<br/> 江心水流湍急，酒葫芦在一个个漩涡里打着转，被江水吞噬。<br/> 明月朗照，大江缓缓东流。<br/> 等了一会，不见什么动静，蜃妖低骂：“虚张声势。”<br/> 然而就在下一瞬，水底一声巨响，如同惊雷骤起，水波如沸，翻腾不休。<br/> 一只苍白的手抓住酒葫芦，破水而出。<br/> “好酒！”<br/> 第174章<br/> 千里之外的行宫。<br/> 地上倒满监天司卫的尸体, 鲜血流入池里，清澈池水变成滩猩红，里面的城池也沉入血色里。<br/> 昭昭瞪大眼睛, “你把池子染红啦。”<br/> 从暗处走来的修罗手提长刀，身量修长劲挺, 他杀人如麻, 却有双爱笑的眼睛, 桃花眼弯了弯，“没事。”<br/> 他上下打量一圈锦衣玉服的女子, “长公主？”<br/> 昭昭没搭理他，垂眸看着血红池水, 喃喃：“可是看不见鱼儿啦。”<br/> “没关系, 我待会送你过去。”他顿了顿, 又喊：“二师姐？”<br/> 昭昭慢慢抬脸，看他一眼，“你为什么这样喊我……你是我师弟吗？”<br/> 修罗擦了擦面上血渍，笑道：“不是, 不过嘛, 也差不了很多。”<br/> “你是带我回山上的吗？”<br/> “抱歉。”长刀缓缓抬起。<br/> “我来杀你的。”<br/> 昭昭无声往水里倒去，叶蓬舟拉她一把, 把她放在水池边。他轻咳几声, 缓缓坐在池边, 擦掉唇角的血，“公主殿下，云螭那边……小仙姑, 拜托你了。”<br/> ————<br/> 江心倒映明月。<br/> 一艘宝船从江心升了起来。<br/> 船上女子紫衣翻飞，手接过葫芦, 另只手提着长弓，“哪儿弄来的好酒，比宫廷的御酒还要清香醇厚。”<br/> 逢雪如释重负，剑抵着地，稍稍喘息，“一头老熊酿的，师姐，他……没受伤吧？”<br/> “捣了监天司的巢，自然不会好受，不过别担心，死不了。”<br/> 蜃妖的表情变了，眼睛瞪大，眼里雾气剧烈颤动，四周的幻境也随之摇摆。<br/> 它嘶声道：“长孙昭！你怎么……”<br/> “我怎么破棺而出？”长孙昭拉弓，长弓弯如满月。<br/> 箭枝破空，珵地一声，快若金光。<br/> 雾气重重盾牌，但在飞箭刺入时，盾牌尽数裂开。<br/> 它嘴角咧开，气极反笑，身上的人皮鼓胀，条条青紫的经脉浮现在皮上，怒吼：“长孙昭——”<br/> 长孙昭立在船头，所谓宝船，其实是关她十余载的竖棺，七条金龙拉着棺材，涉江而来。<br/> 她不言不语，又拉开长弓，指向蜃妖，“好久不见。”<br/> “长孙昭，”雾气凝作锁链，猛然从四周跃出，锁住逢雪的脚，蜃妖伸出手，把力竭的剑客给拉到身前，冷笑：“来射箭啊。”<br/> 它抓着少女的头发，一把将她的头拉得不得不往上仰，秀美面容上血色全无，身体摇摇欲坠，连剑也掉在了地上，想来已是强弩之末。<br/> “来教你同门领教你的箭术。”<br/> 长孙昭果然有所迟疑，拉弓的手悬在半空，“蜃妖，你变得更奸诈了。”<br/> “过奖……”<br/> “不过，我小师妹可是剑仙。”长孙昭微抬下巴。<br/> “剑仙。”蜃妖嘻嘻笑道：“云螭不会有剑仙的，剑仙的剑早就被我变没了……”<br/> 蜃妖的笑凝滞在脸上，见被它抓在掌心，奄奄一息的少女，忽然勾起嘴角。<br/> 它的眉心一跳。<br/> “我跟朋友学了个戏法。”逢雪慢慢说：“你想看吗？”<br/> 她仰起头，一把冰凉锋锐的剑刃从肚子里钻出，滑过两肋与心脏，冰冷的铁锋一点点从喉间飞了出来。<br/> 逢雪吐出口血，吞剑这门戏法不难学，但太难受了，不小心就划伤了喉管脏腑……不过，若非这样，飞剑也不会轻易刺入蜃妖的身体。<br/> “降妖。”<br/> 青光一闪，剑尖笔直刺入蜃妖腹里，人皮裂作几截，雾气爆开，眼前瞬间化作白茫茫的迷雾。<br/> 逢雪顺势搅了搅剑，忽而感觉剑下一空，刺入到团雾里。<br/> 蜃妖又逃了。<br/> 它纵身跳入翻涌的雾气里。<br/> 长孙昭跳到逢雪身旁。两人对视一眼，逢雪望着这位二师姐，稍稍点头，“师姐。”<br/> 拔剑时割伤了嗓子，她的声音有些嘶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