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
('我们的恩怨，找别人出气？贺之漾轻笑一声，眸中却笼着寒意：不太磊落吧？恩？<br />\n黎霄向来只有审人的时候，何曾被人逼问过！他双拳紧握，把要骂人的话噎回喉咙里，冷道：怎么哪儿都他娘的有你！？锦衣卫办差，还用得着听你吩咐？<br />\n小摊贩的营生也能劳驾到锦衣卫？贺之漾眯眸道：和京城的杂役抢活儿？你们千户知道你如此出息么？<br />\n黎霄克制的冷哼一声，不愿与贺之漾多解释：爷做何事，轮不到你来指点！还有！我们锦衣卫的事儿，我好心劝你一句！今后少插手！<br />\n别逼急了他，贺之漾他们家说到底不过是个伯爵罢了，在这勋贵遍地走的京城，还真不够他黎家看的！<br />\n黎总旗若真有心，就别难为平民百姓了吧？贺之漾伸出三指，冷道：三日为限，三日之后，你若没把收缴的银子还回去，那漾哥只好让你拿别的还上了！<br />\n少年嚣张的眼睛冷冷睥睨他，说罢这番狠话，领着许一清等人浩浩荡荡转身离去。<br />\n黎霄被贺之漾俯视的态度激的发出一声冷笑，眼底满是戾气。<br />\n贺之漾狐假虎威的狗屁东西，倒还真把自己当成回事儿了？<br />\n还言之凿凿，要他拿别的东西还？是谁给他的勇气，让他敢对自己说出这番话？！<br />\n黎霄嘴角缓缓浮现令人悚然的阴冷笑意。<br />\n好，看在乔岳的份儿上，他忍耐贺之漾最后一次！<br />\n但他有的是法子治那许家！<br />\n两日后的晚间，贺之漾正准备在花厅和家人用膳，忽听管家进来报说许家人来找，自称是贺之漾同窗。<br />\n贺之漾迎出去：一清，你怎么此时来？<br />\n月光下，许一清脸色惨白，双手都在打颤：漾哥，我母亲被锦衣卫抓到诏狱了！<br />\n话音一落，贺家人齐齐变色。<br />\n诏狱，是锦衣卫北镇抚司设的刑狱，惨毒难言，凶多吉少。<br />\n贺之济走上前，按住许一清肩道：你先莫慌，就算是锦衣卫，抓人也要有个由头吧，他们怎么说的？<br />\n许一清从小到大，一直兢兢业业念书备考，从未想过此种飞来横祸，强忍哽咽道：他们说他们说我家的宅子是官家的，锦衣卫要收回造册，我母亲不给他们地契，他们便二话不说把母亲抓走漾哥，这宅子是我家祖宅，我父亲留下的，定然不会有问题的！<br />\n许家母子家徒四壁，在京城只有父亲留下的这宅子容身，若宅子被收，他们在京城将无立身之地。<br />\n贺之漾被冷风吹得心头发颤，此事定然是黎霄在背后下的黑手<br />\n锦衣卫锦衣卫他们把人捉到诏狱，究竟会做到何种地步？<br />\n他一向以己度人，可如今才发觉，锦衣卫深如寒潭，他无法以自己的经历去度量这些人会做出何种可怖之事<br />\n荡人产，劫人财，对锦衣卫来说不过随手之事。贺之济叹口气：你家宅子自然没问题，但只要被这帮虎狼盯上，当然会随便扯些理由，他们一手遮天，你又如何能理论？<br />\n一个小小的锦衣卫校尉，走出去也是人见人怕。<br />\n他们仗势欺人嚣张横行，很多事只是随意而为，对京城的百姓，却无异于灭顶之灾。<br />\n许一清和贺之漾愣在原地，久久不发一言，他们都是十几岁的少年，从未经历过世事，如今却在一刹那觉得被地狱的厉鬼缠上，有些呼吸发紧。<br />\n任安伯没深想，走上前道：一清啊，你也别太过不去，明年春闱要紧，大不了你搬来伯府，和之漾同吃同住。<br />\n这话本是安慰，听到许一清耳中却无异在暗示母亲再无归来之日。<br />\n他再也无法克制情绪，哭着跪地道：伯父，求您，求您出手救救家母！今日大恩，来日一清粉身碎骨也要报答万一。<br />\n说罢，跪地磕头不止。<br />\n贺家人忙拦住他，贺之漾怒道：爹你这话什么意思？若不是我去找黎霄，许姨也不会被关进去，此事我不可能置身事外，我定要去救许姨，你们看着办吧！<br />\n任安伯被儿子的态度气得牙痒痒，这难道是贺府说伸手就能伸手的事吗？<br />\n贺之济在心底叹口气，安抚许一清道：你莫慌，年前我都在京城，我亦认得不少北镇抚司的人，明日去帮你们查查。<br />\n贺家让许一清随贺之漾住下，准备明日再想办法。<br />\n一清，对不住。贺之漾看许一清脸上泪痕未干，心里揪成一团：我不该去找黎霄，不该冲动，我<br />\n不，漾哥！许一清看向他，眸中还有泪水，声音却很坚定：我记得蹴鞠赛前你说过，我们忍气吞声，是在默许他们作恶，我们难道要仅凭忍耐躲过一劫又一劫么？何时是尽头！？<br />\n况且，此事定然躲不过去，以锦衣卫的脾性，他找到我家中，只是早晚之事而已，即便不找，他们百般挑衅，我们亦不过艰难苟活一口气罢了！<br />\n许一清惨然笑道：陛下信任厂卫，任由鹰犬横行，是时局之错，漾哥你未做错任何事，为何要责备自身？<br />\n他读书明理，头脑清晰，对当下时局看得亦很透彻，包括所谓的两校交好，贺之漾霍尧李冀等皆是官宦人家的少爷，每日乐呵呵的当成趣事，他却从始至终晓得和锦衣卫保持距离，从不过分亲近。<br />\n贺之漾在房中踱步，咬牙道：凭什么！那是你家的宅子，锦衣卫为何能说取便取，竟然还抓人投狱！他们是朝廷的官员，此举地痞有何区别？！<br />\n此事我定要争个明白。许一清缓缓道：锦衣卫中自然有仗义爽直之人，但他们荼毒百姓，折辱士人，已非一日两日，今日之事我无法再忍，京城是天子脚下，有刑部有大理寺，并不是锦衣卫一手遮天！大不了，京城通政司衙门外还有登闻鼓！难道我还不能讨个公道吗？<br />\n登闻鼓是大鸣朝开国皇帝为司法公平设立的，按律，任何人都能击鼓陈述冤屈，检举官员。<br />\n只是已经成了摆设，从没听说过有谁真的上去击的。<br />\n贺之漾看他决心已下，也开始细细思索：一清，你们家中除了地契，可还有证据证明宅子是许家祖辈基业？或者旁的文书，我们一并拿在身上。<br />\n他是现代穿过去的，听到许一清言语间要打官司，第一反应便是搜罗证据并紧紧抓在手上。<br />\n许一清一怔：似乎是有的我只晓得有地契，这宅子似乎还是权贵赏给许家先祖的，应该也有文书<br />\n走吧，把这些全部搜罗来，带在身上。<br />\n许一清的证据意识自然和来自现代的贺之漾无法相提并论：现下么已经马上要夜禁了。<br />\n立刻去。贺之漾瞟了眼窗外的夜色：你要把所有的文书都带在身上，否则我们空口白牙说破天也无人信，那是我们和锦衣卫理论的凭证，走吧！免得被人抢先。<br />\n两个人没走伯府大门，从角门出去，冒着冷风径直去许一清家找地契。<br />\n许家世代念书做官，祖宅的居处在京城也算不错，只是许父因病辞世后，许家入不敷出，地位一落千丈。<br />\n地契和一部分文书放在柜上的檀木盒子里，贺之漾踮脚拿下来，打开盒子文书依次翻检。<br />\n他拆开一封纸笺，映入眼中的赫然是密密匝匝的斑驳字迹。<br />\n贺之漾瞟了两眼，微微皱眉，这似乎是一封绝命书。<br />\n一清，你父亲是病逝？贺之漾叫住别处翻检的许一清：但你看这封信这是令尊写的吗？<br />\n第44章 前尘旧事 今夜你就跪在这里好好反省<br />\n许一清微怔, 忙接过来细看，愈看愈心惊。<br />\n信笺上是密密匝匝的小字的确是父亲的字迹，大意是在说修缮敬安堂的内幕。<br />\n敬安堂是京城收纳难民的地方, 皇帝刚继位时出巨资令太子负责修缮过一次, 然而没过半年, 堂子便塌了个彻底。<br />\n当时朝廷流言都在说太子监造中饱私囊，朝野上下骂声一片, 太子因此大失人心, 皇帝亦顺手推舟废了太子。<br />\n许一清知晓父亲当时在工部任职, 此事后没多久便因病去世。然而这封绝命书里却详细记载了当时修缮敬安堂的密辛, 信中记载, 太子从未挪用一分银两，反而私下补贴了难民不少银子，至于银子为何大量流失, 父亲也做了详细的记录，而证据直指当朝宰相杨安。<br />\n当时恰好管理库房的父亲, 把杨家人挪用银子的时间，地点, 包括当时画押时的手印都搜罗到了这张纸上。<br />\n信的末了父亲则说，他在诏狱中被逼迫做了陷害太子的伪证, 虽苟活一命，亦无颜于世云云<br />\n许一清久久没有回过神, 他依稀记得当时父亲从诏狱中被放出后身子骨变得很弱，但从未想过父亲不是病逝, 而是藏着难言的心事自尽。<br />\n是母亲为了让他安稳长大，才一直没把其中曲折告诉他。<br />\n而那桩多年前的密案，也随着这封绝命信, 始终尘封在自家的抽屉里，从未见过天日。<br />\n许一清被接二连三的变故惊住，双手颤抖半晌说不出话。<br />\n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贺之漾从他手中抽过这封绝命书，拍拍他的肩头沉声道：这是陈年旧案，我们先把宅子这件事说清楚，再来理论此事也不迟。<br />\n许一清回过神，感激的看向贺之漾：好，咱们把地契拿上。<br />\n敬安堂一事已尘埃落定多时，倒也不急这一时半刻。<br />\n第二日一到学里，两人径直去找霍尧商议此事，他父亲任刑部尚书，有权过问此案。<br />\n霍尧听完，摇头道：我爹是刑部尚书不假，但锦衣卫手里的案子，他一概不会过问。<br />\n这已经是锦衣卫和刑部形成的默契，别管是大案小案，两方泾渭分明，霍家不可能去趟这趟浑水。<br />\n许一清思索片刻，悄悄道：要不我们去给乔千户说一声吧。<br />\n乔家，恰恰执掌锦衣卫，几次接触下来，许一清对乔岳的印象倒有所改观。<br />\n虽千般不愿去和他有纠缠，但毕竟母亲的性命重要。<br />\n谁知贺之漾立即皱皱眉：我信不过他。<br />\n许一清犹豫道：当日漾哥遇难，听说是他前去搭救，只看此事，他倒也是讲义气的。<br />\n许一清提及此事，立即激得贺之漾冷笑：义气？哈，他前去是为了贪贺家的庄子，何谈是为了我？<br />\n霍尧虽看不惯乔岳，但此时还是不情不愿哼唧唧的澄清道：我多说一句啊，那庄子，分明是你哥硬塞给人家的，乔家顺水推舟罢了。<br />\n贺之漾一怔：是我哥主动给的！？<br />\n霍尧点点头，哼道：对，你哥和我爹一样，心里算得清楚，从不愿沾锦衣卫的人情。<br />\n平心而论，他觉得此事乔家算得上挺身而出，反倒是贺之济急着划清界限，有点让人不适。<br />\n心头如被柔软的春风拂过，贺之漾不由得翘起唇角：成，这人情记我头上，今儿再去搅扰他一次，大不了让他日后找我来讨嘛。<br />\n知晓当日乔岳并不是为庄子才出手，贺之漾不由得对他又多了几分亲切。<br />\n冯境点点头道：这事儿说到底是锦衣卫内部之事，乔千户插手，比找谁都有用，再说地契也都在，算不得我们求他。<br />\n只是还愿事情真相罢了。<br />\n也顾不得得到散课，贺之漾立即赶去锦衣官校门口截人。<br />\n乔岳走出来，恰好望见他，以为贺之漾又心痒痒要玩滑板，心情莫名愉悦，大步走几步到他身畔：今儿放了课一起走？<br />\n贺之漾在心底冷哼一声，自从上次摔了一跤后，他是不可能让乔岳再碰他的滑板车了。<br />\n免得脏了<br />\n想起要托人办事，脸上还是堆起了笑：岳哥，你晓得许一清母亲被抓到诏狱么？<br />\n乔岳脸色登时没了方才跃跃欲试的神采，挑眉道：哦？<br />\n又是为那个姓许的<br />\n贺之漾急道：许姨是什么样人你也晓得？你对她半点恩惠她都记在心里，怎会做不规矩的事儿？锦衣卫说她家宅子是官家的要收回，但那宅子也是他们祖传的，你看是不是<br />\n乔岳眯眸，打断他：求我办事？<br />\n对对对。岳哥不是管诏狱么？这事儿您对口，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吧？<br />\n乔岳盯了他半晌，缓缓道：你以为诏狱是何地？说放人就放人？<br />\n贺之漾闻言，忙把藏在怀里的地契尽数拿出来：你看，这是许家地契，白纸黑字！这就是一场误会。<br />\n乔岳看也不看那地契，只盯着贺之漾漫不经心道：诏狱不看这个。<br />\n贺之漾收回手，强摁住火气：哦？那看什么？<br />\n乔岳挑唇，在他耳畔压低声音：看乔爷心情。<br />\n我他妈怎么觉得你和黎霄一类人？贺之漾火气登时被点燃，他为许家的事儿着急上火，已然忍无可忍：关系到许姨性命的事，难道你也要开玩笑么？<br />\n乔岳看他真的急了，才收敛几分戏谑，然而嘴角依然噙着淡笑，见怪不怪道：诏狱每日之事都身关不同人的性命身家，照你所说，我还不能找乐子？<br />\n还有这个贺之漾不甘心，又拿出别的文书：这个是许父的宅子承继书，他的宅子的确是从上一辈继来的，世代相传的祖宅！这都是证据，难道你们看也不看？<br />\n乔岳好整以暇的扫过信笺，看到许现，工部侍郎几个字，面色陡然一厉，冷道：这东西你是从哪里得来的？<br />\n从许一清家中。贺之漾道：这些足以证明宅子是他家的，锦衣卫有人颠倒黑白，难道你们也不过问？<br />\n乔岳没说话，只盯着那文书不语。<br />\n他隐约记得五年前的敬安堂案，就是这个姓许的工部侍郎监造的<br />\n刻意遗忘的回忆悉数被唤醒，乔岳眸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痛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