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书晗犹豫片刻，心里有无数句话交叠泛起，像汽水里不断浮漫碰撞的泡泡。<br/> 她几近失神地斟酌着，嘴唇微微张合几下，说一声：“谢谢......”<br/> 当时校园里种了很多梧桐树。<br/> 叶落满地，他背着她踩过时，耳边总能响起脆涩的落叶声。<br/> ...<br/> 积木台灯的插头有点松，电流不稳定，光亮又闪了一下。<br/> 陈言肆擦头发的动作耐人寻味地停了下来，淡嘲：“你打算在这儿坐一晚上？”<br/> 温书晗回过神，视线飘忽地吸一记鼻子：“哪有。”<br/> 说着，她抱起自己拼好的积木灯，快步回到自己房间，匆忙关上门。<br/> 她离开时一路光着脚，毛绒拖鞋被她落在地毯旁边，就这么不管不顾。<br/> 看着鞋子前面两只可怜巴巴的毛茸猫耳，陈言肆下意识动了动嘴角，很快又被他压下弧度。<br/> -<br/> 隔天，艺术中心里按部就班排练舞蹈。<br/> 温书晗早上第一个到，换好练功服，她打开个人储物柜找东西。<br/> 柜门一开，几个信封滑落出来。<br/> 她低身拾起，信封上什么字都没留。<br/> 心下疑惑，她打开其中一封。<br/> 瞳孔一震。<br/> 里面装着一张照片，是她在大剧院排练那天，在后台换衣服的画面。<br/> 画面中心是她半裸的后背，上衣搭在臂弯将褪未褪。<br/> 她眉心拧紧，把其他几封信也快速拆开。<br/> 无一例外，都是类似的偷拍照。<br/> 她手腕颤抖，屏息凝神四下查看了一圈，更衣室里空无一人。<br/> 到底是谁在暗中偷窥她？<br/> 她心里发毛，连忙给储物柜的密码锁换了新密码，把照片塞回最里，做好报警的准备。<br/> 之后几天，一切似乎和往常一样，没有特殊情况发生，也没有新的匿名信出现。<br/> 温书晗没有把事情告诉别人，自己默默消化，夜里时常做噩梦。<br/> 她梦见一个陌生黑影向自己压过来，无数只触角朝她延伸，将她束缚得喘不过气。<br/> 早上她猛地惊醒，额头沁了一层冷汗。<br/> “晗晗？”陈知棠在卧室外敲了敲门，“吃早饭了哟，起床了吗？”<br/> 温书晗缓了缓呼吸，佯装若无其事回应：“嗯，我马上就起来啦。”<br/> 今日又是一个晴天。<br/> 陈慈远已经吃过早饭，照常前往后山竹林晨练，陈知棠在露台浇花，裴嘉彦开学住校不常回来。<br/> 餐桌上只有她和陈言肆面对面而坐。<br/> 温书晗埋着头，小口咬着一个奶酥包，半晌只吃了三分之一，最喜欢的甜牛奶甚至一口没喝。<br/> 这几天她总是心不在焉，陈言肆掠她一眼，片刻收回视线，轻描淡写催促：“赶紧吃，我不等人。”<br/> 温书晗慢半拍抬头，反应几秒，问：“今天你送我吗？”<br/> 他眉眼冷淡：“嗯。”<br/> ...<br/> 陈言肆之前都只是送她到马路对面，今天却把车子开到了大厦楼底的花坛前。<br/> 温书晗神游似的解开安全带，陈言肆一手搭着方向盘瞥她一眼，状似无意地问：“今天什么时候结束？”<br/> 她回话迟缓：“可能五点多吧，怎么了？”<br/> “老爷子让我顺路接你。”<br/> “哦......那我结束的时候给你发消息吧。”<br/> “嗯。”<br/> 一天很快过去。<br/> 赵妍发现她不对劲，走之前关心她：“怎么啦？要不要我再陪你一会儿？”<br/> 温书晗靠着舞蹈把杆发呆，应声回神，勉为其难笑了笑：“不用了，你早点回家吧，一会儿我来关灯锁门。”<br/> “那我先走咯，有事给我打电话。”<br/> “嗯，拜拜。”<br/> 温书晗简单整理好练舞室，锁好门窗，往走廊另一边的更衣室走。<br/> 衣服还没换下来，手机就收到消息：[三分钟。]<br/> 陈言肆在说等待时限，只给她三分钟。<br/> 他来得好快。<br/> 她回复：[马上了，等我一下。]<br/> 发完消息，她打开储物柜。<br/> 一堆照片涌了出来，零零散散飞落在地。<br/> 全是关于她的偷拍照。<br/> 这次连信封都没有了，明目张胆又恶心至极。<br/> 她浑身泛冷，一阵眩晕感兜头而下，她无助地后退一步。<br/> 没发现身后有人。<br/> “你好......”一道粗里粗气的男声幽幽传来。<br/> 她惊慌转身朝后跌去，后背砸在储物柜上，砰的一声巨响。<br/> 男人二十出头，高高瘦瘦一身黑衣，棒球帽下面那张脸堆着意味不明的笑。<br/> 他伸出双手，向她靠近，音量压得很低：“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就想抱抱你，可以吗？你让我抱一下，一下就好......”<br/> 温书晗心脏狂跳，随手拿起一个东西砸他：“你别靠过来！我报警了！”<br/> 反抗似乎让他更加兴奋，他笑意更浓，带着近乎失智的痴狂：“我喜欢你，我真的好喜欢你，你知道吗？你跳舞的时候好美，我每天晚上都梦见你，梦见我们在一起，一起牵手在海边，你说你也很爱我，离不开我，要跟我白头偕老......”<br/> 温书晗浑身木僵，呼吸剧烈震颤，整个人被逼得毫无退路可走。<br/> 男人缓慢靠近，距离只剩不到一米。<br/> 一步、两步、三步......<br/> 就在她决定不顾一切推开他逃离时，男人突然停止了前进。<br/> 她来不及抬眼，只听见他大叫一声，衣领貌似被什么人死死扯出了，不到一秒，男人被狠狠掼摔在地。<br/> 紧接着又是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br/> 她惊慌抬眸。<br/> 是一台相机，它被正正砸碎在男人脑袋边上，机身四分五裂，镜头散落了一地玻璃碎片。<br/> 陈言肆半跪在地，一手将碎片全部抓起，另一手狠戾地揪起那人头发迫使对方抬脸。<br/> 下一秒，他眼神一暗，将镜头碎片全部塞进男人嘴里。<br/> 男人一连惊叫数声，嘴角渗出的血沾在陈言肆虎口处。<br/> 那人在挣扎里剧烈咳嗽，碎片肯定已经卡住他喉咙，让他话都说不出来。<br/> 陈言肆手一发狠，把人面朝下狠狠摔到地上。<br/> 他站起身，血迹模糊的手垂在身侧，手臂肌肉充血紧绷，青筋乍起。<br/> 偷拍者一头冷汗，嘴里含着血沫口齿不清，连声音都带着痛：“你、你谁啊？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不要命了！......”<br/> 陈言肆盯着他，晦暗目光居高临下，沙哑平静的声音里似有岩浆喷薄而出，被戾气沉沉压住——<br/> “想死就再狗叫一声。”<br/> 第09章 含温<br/> 男人抖成筛子，手臂撑在地上烂泥似的匍匐，糊了满脸的稀脏汗泪，急喘着往外咳出几口血沫。<br/> 没等咳完，人就被门外两个保镖架了出去。<br/> 温书晗惊魂未定，下意识侧身避让。<br/> 男人已经不敢跟她对视，仿佛再贪看她一眼，就会再咽一嘴玻璃。<br/> 人一走，空气倏地寂静。<br/> 她深呼吸，闻到淡淡的血腥味。<br/> 抬眸，猝不及防撞进陈言肆视线里。<br/> 他神色冷黯，一双漆黑眸底静如深谭。<br/> 温书晗看着他，心里那根弦似乎被人沉沉一拨，回声漫长。<br/> 她记得，陈言肆遇事永远不会亲自动手。<br/> 懒得动，更嫌脏，从小到大都是一股懒痞的矜贵劲。<br/> 没想到真正动起手来却是把人往死里逼。<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