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我和姜伶已经，小半个月没见过了。<br />
从鄂尔多斯回来之后，姜伶就一直以各种理由回避我，不见我。<br />
而现在我们即将迎来漫长的分别，可能接下来一两个月，甚至半年，都没法再见一次面，姜伶却仍推脱着不见我。<br />
那时我郁结已久，又碰上姜伶这样回避，几近爆发。<br />
我想问姜伶，明明白白地问姜伶，为什么不见我，为什么对我的态度急转直下？<br />
那是我最接近于爆发的一次，有好几次质问的话几乎就已经打进了聊天框，只要点下回车键就可以发送。<br />
但最后我还是没有宣之于口。<br />
自厌的情绪到达了顶峰。我恨自己是这样没有骨气的人。<br />
为了不进一步内耗，我冷静下来进行复盘，复盘的结果是：姜伶仍是爱我的。<br />
我认为人就算变心，也总该有个过程，而不该是断崖式的，这太不符合情感发展规律。<br />
——那片星空下推心置腹的一番话，绝不会是假的。<br />
我见过她的痛苦。我爱她。<br />
她剖开她的痛苦。她爱我。<br />
痛与爱是同义词。<br />
我辗转难眠。思来想去，反复推敲，最终认定姜伶依然爱着我。<br />
而她回避我，应自有她的理由或者苦衷。<br />
而我作为她的恋人，应该信任她而不是给她增添负担。<br />
也许时候到了，她自然就会跟我解释。<br />
我不是知道的么？姜伶只是个胆小鬼。<br />
而我作为她的恋人，我应该包容她、理解她。我怎么能逼她呢？<br />
但，或许是人类趋利避害的本能被激发，我感到自己对姜伶的爱在被消磨。<br />
在姜伶的冷淡里，我对她好像，也渐渐没那么热衷了。<br />
察觉到这一点后，我感到惧怕，感到可耻。甚至为此而胃部痉挛，浑身发抖。<br />
我竟在恐惧自己不再因她而恐惧。<br />
……仅仅因为月余的疏离便降温么？<br />
我怎么会这样冷血，又这样不长情？<br />
书上不是这么写的，剧里不是这么演的。<br />
爱上一个人，不该是至死方休、非肉身腐烂不消退么？<br />
为什么书里那些人一爱就动辄是十年八年、甚至耗尽一生、千年万年轮回往复生生世世……<br />
而我的爱，连一个月的冷淡都撑不过去？<br />
这不是爱该有的模样，对么？<br />
不，我绝不接受。我不接受姜伶的疏远，更不接受自己的抽离。<br />
如果是生物趋利避害的本能使我这般，那么我就对抗生物的本能。<br />
不，我压根就不要承认这个本能。<br />
这不是自保不是趋利避害。这是背弃。<br />
——我怎能背弃曾经的自己？又怎能背弃对我描画过一辈子的姜伶？<br />
她向我袒露她的痛苦，她向我捧出一颗热忱的真心。<br />
我怎能背弃？<br />
我怎能背弃？<br />
我怎能背弃？<br />
我会继续爱姜伶。我必须继续爱姜伶。<br />
哪怕我的爱在死，我也要掐着它的脖子阻止它死。<br />
我要它活。它必须活。<br />
于是每当我感到自己在质疑姜伶的爱，我就会强迫自己回忆姜伶对我说过的话。<br />
那些颤抖的、曾直击我灵魂的情话。<br />
——“算了，不怪你没早点出现了，反正我们还有几十年，早一年，晚一年，又有什么关系。”<br />
——“就感觉你太好了……我会怕和你分手以后，我再也处不了别人了，会觉得都没有你好。”<br />
……<br />
我知道记忆是个不牢靠的家伙，所以我在社交平台里把这些话原封不动地记录了下来，设为仅自己可见。<br />
怕云端数据不靠谱，我还特地抄写在了日记本里做了备份。<br />
每一个晚上，我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脑海里就自动把这些话播映出来，反反复复单曲循环——<br />
按照记忆曲线原理，只要每天对同一段记忆进行巩固，这段记忆的遗忘曲线就会无限接近于一条平滑的直线，从而大大减缓遗忘的速度。<br />
而我绝不要忘记。<br />
于是每一次我感到对姜伶的爱在被消磨，我就会重新咀嚼这些话。<br />
效果当然是斐然的。每一次这样过后，我都能重新对姜伶心动。<br />
对于文学我有一种近乎虔诚的信任，我相信能吐露出这种话语的人，必有一颗赤诚的真心。而有这样一颗心的人，最终不会舍得伤害我。<br />
——热恋中的人是如此一叶障目，我甚至没有意识到伤害已经发生了。<br />
我可以说服自己不要质疑姜伶对我的爱，但我无法让自己不为此感到痛苦。<br />
在以姜伶的爱为祇的信仰里，我既是主教，又是信徒。<br />
身为主教我必须时时刻刻提醒信徒要虔诚于主，身为信徒的我却又饱受着主是否存之于世的折磨——如果主真的存在，为什么忍心让信徒遭受这样的苦难？<br />
……主啊！您可曾怜悯过您的信徒么。<br />
在质疑与坚定的博弈里，我最终缴械投降，自暴自弃地走向了沉默与承受。<br />
升入大一，万花筒似的新奇体验接踵而至，部门、社团、选课……我的注意力被分走不少。<br />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几乎救了我一命，把我从水深火热的内耗中短暂地解放了出来。<br />
但军训的时候，听讲座的时候，部门团建的时候，拿出手机，戳进和姜伶的聊天框，我还是会感受到一种难以承受的孤独。<br />
我和姜伶的聊天记录越来越稀疏，手指随便往上滑两下，就能看到好几天前的消息。<br />
又是一个军训的晚上，白天的拉练结束，大家围坐在绿皮操场上，观看着场中央的才艺表演。<br />
人群里不知谁说了个笑话，惹得周围人一阵哄笑，每个人都咧着嘴。<br />
十八九岁的年纪，一笑起来，浑身都释放着青春的活力。<br />
除了我。<br />
我清楚地知道，我的热闹不在人群之中。<br />
我只陪着淡淡笑了那么片刻，便敛了表情。<br />
手机攥在手里，重若千钧。<br />
人群里我格格不入，无助得像一条狗。<br />
一条，无家可归的狗。<br />
这时候我终于知道，我从来就没有真正打败过那些孤独。它们只是被我短暂甩开了，一旦我慢下脚步，它们就会蜂拥向我，变本加厉。像恶鬼一样撕扯我的血肉咬断我的血管掏空我的内脏。争先恐后把我吞尽。<br />
怎么办。<br />
我好累。<br />
我好累。我好累。我好累。我好累。我好累。我好累。我好累。我好累。我好累。我好累。我好累。我好累……<br />
我感到被无力包裹。<br />
好像生病。<br />
第20章 求救信号已发出，但被世界拒收了<br />
我感到自己正在走向失控，无法遏制。<br />
求助本能驱使我找到了程见熙，把这一切都告诉了她。<br />
但我们却为此吵了一架，不欢而散。<br />
——程见熙听完我说的，只是把这段感情贬得一无是处，说这是不健康的，然后劝我尽快分手。<br />
我感到心脏在呜咽。<br />
我想要辩白，想要解释。<br />
怎么会……怎么会是一无是处。<br />
它曾经照亮过我贫瘠的生命啊。<br />
但程见熙只是不耐烦地打断我，“你知道你现在快要被淹死了吗？你明明在往下沉，却还要骗自己是在游泳！可笑！”<br />
所有准备好的说辞都卡在了喉咙里。我张了张嘴，最终沉默地低下头。<br />
程见熙……她又如何懂得呢。<br />
她有疼她的妈妈，开明的爸爸。她从小就在爱里长大，所以也不需要在别人身上找补，所以在感情里总是游刃有余来去自如。<br />
她拥有我曾梦寐以求的一切。早在很久，很久以前。<br />
那么我呢？<br />
除了姜伶，还有谁曾经这么专注地注视过我么？<br />
现在看来，也许在过去的十八年里，我真的过于缺爱。<br />
然而我之所以能对十八岁的自己做出这个定义，也只是因为我正站在二十五岁这个关口往回看。<br />
十八岁的时候，是无法站在旁观者视角剖析出这一点的，只会在本能驱使下，拼命抓住朝自己涌来的爱，并盼望能永远抓住，不惜一切代价。<br />
这是青春的局限性。<br />
谢天谢地，至少我的大学室友，都是可爱的女孩子们。这算是情感不顺的生活中难得的慰藉。<br />
我分到的这个寝室，没有勾心斗角，没有表里不一，更没有六个人七个群。<br />
每晚熄了灯，寝室就进入了深夜聊天电台，来自五湖四海的女孩子们叽叽喳喳地聊着天。<br />
破冰期一过，情感生活就成了首选聊天话题。<br />
一个寝室六个人，只有两个有对象。其中一个是来自甘市的女孩子，对象在隔壁市读大学。另一个有对象的就是我了。<br />
知道我有对象的时候，室友们都很震惊。因为我不像那个甘市女孩一样——每到晚上八九点洗完澡后，她的手机铃声就会准时响起。
从鄂尔多斯回来之后，姜伶就一直以各种理由回避我，不见我。<br />
而现在我们即将迎来漫长的分别，可能接下来一两个月，甚至半年，都没法再见一次面，姜伶却仍推脱着不见我。<br />
那时我郁结已久，又碰上姜伶这样回避，几近爆发。<br />
我想问姜伶，明明白白地问姜伶，为什么不见我，为什么对我的态度急转直下？<br />
那是我最接近于爆发的一次，有好几次质问的话几乎就已经打进了聊天框，只要点下回车键就可以发送。<br />
但最后我还是没有宣之于口。<br />
自厌的情绪到达了顶峰。我恨自己是这样没有骨气的人。<br />
为了不进一步内耗，我冷静下来进行复盘，复盘的结果是：姜伶仍是爱我的。<br />
我认为人就算变心，也总该有个过程，而不该是断崖式的，这太不符合情感发展规律。<br />
——那片星空下推心置腹的一番话，绝不会是假的。<br />
我见过她的痛苦。我爱她。<br />
她剖开她的痛苦。她爱我。<br />
痛与爱是同义词。<br />
我辗转难眠。思来想去，反复推敲，最终认定姜伶依然爱着我。<br />
而她回避我，应自有她的理由或者苦衷。<br />
而我作为她的恋人，应该信任她而不是给她增添负担。<br />
也许时候到了，她自然就会跟我解释。<br />
我不是知道的么？姜伶只是个胆小鬼。<br />
而我作为她的恋人，我应该包容她、理解她。我怎么能逼她呢？<br />
但，或许是人类趋利避害的本能被激发，我感到自己对姜伶的爱在被消磨。<br />
在姜伶的冷淡里，我对她好像，也渐渐没那么热衷了。<br />
察觉到这一点后，我感到惧怕，感到可耻。甚至为此而胃部痉挛，浑身发抖。<br />
我竟在恐惧自己不再因她而恐惧。<br />
……仅仅因为月余的疏离便降温么？<br />
我怎么会这样冷血，又这样不长情？<br />
书上不是这么写的，剧里不是这么演的。<br />
爱上一个人，不该是至死方休、非肉身腐烂不消退么？<br />
为什么书里那些人一爱就动辄是十年八年、甚至耗尽一生、千年万年轮回往复生生世世……<br />
而我的爱，连一个月的冷淡都撑不过去？<br />
这不是爱该有的模样，对么？<br />
不，我绝不接受。我不接受姜伶的疏远，更不接受自己的抽离。<br />
如果是生物趋利避害的本能使我这般，那么我就对抗生物的本能。<br />
不，我压根就不要承认这个本能。<br />
这不是自保不是趋利避害。这是背弃。<br />
——我怎能背弃曾经的自己？又怎能背弃对我描画过一辈子的姜伶？<br />
她向我袒露她的痛苦，她向我捧出一颗热忱的真心。<br />
我怎能背弃？<br />
我怎能背弃？<br />
我怎能背弃？<br />
我会继续爱姜伶。我必须继续爱姜伶。<br />
哪怕我的爱在死，我也要掐着它的脖子阻止它死。<br />
我要它活。它必须活。<br />
于是每当我感到自己在质疑姜伶的爱，我就会强迫自己回忆姜伶对我说过的话。<br />
那些颤抖的、曾直击我灵魂的情话。<br />
——“算了，不怪你没早点出现了，反正我们还有几十年，早一年，晚一年，又有什么关系。”<br />
——“就感觉你太好了……我会怕和你分手以后，我再也处不了别人了，会觉得都没有你好。”<br />
……<br />
我知道记忆是个不牢靠的家伙，所以我在社交平台里把这些话原封不动地记录了下来，设为仅自己可见。<br />
怕云端数据不靠谱，我还特地抄写在了日记本里做了备份。<br />
每一个晚上，我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脑海里就自动把这些话播映出来，反反复复单曲循环——<br />
按照记忆曲线原理，只要每天对同一段记忆进行巩固，这段记忆的遗忘曲线就会无限接近于一条平滑的直线，从而大大减缓遗忘的速度。<br />
而我绝不要忘记。<br />
于是每一次我感到对姜伶的爱在被消磨，我就会重新咀嚼这些话。<br />
效果当然是斐然的。每一次这样过后，我都能重新对姜伶心动。<br />
对于文学我有一种近乎虔诚的信任，我相信能吐露出这种话语的人，必有一颗赤诚的真心。而有这样一颗心的人，最终不会舍得伤害我。<br />
——热恋中的人是如此一叶障目，我甚至没有意识到伤害已经发生了。<br />
我可以说服自己不要质疑姜伶对我的爱，但我无法让自己不为此感到痛苦。<br />
在以姜伶的爱为祇的信仰里，我既是主教，又是信徒。<br />
身为主教我必须时时刻刻提醒信徒要虔诚于主，身为信徒的我却又饱受着主是否存之于世的折磨——如果主真的存在，为什么忍心让信徒遭受这样的苦难？<br />
……主啊！您可曾怜悯过您的信徒么。<br />
在质疑与坚定的博弈里，我最终缴械投降，自暴自弃地走向了沉默与承受。<br />
升入大一，万花筒似的新奇体验接踵而至，部门、社团、选课……我的注意力被分走不少。<br />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几乎救了我一命，把我从水深火热的内耗中短暂地解放了出来。<br />
但军训的时候，听讲座的时候，部门团建的时候，拿出手机，戳进和姜伶的聊天框，我还是会感受到一种难以承受的孤独。<br />
我和姜伶的聊天记录越来越稀疏，手指随便往上滑两下，就能看到好几天前的消息。<br />
又是一个军训的晚上，白天的拉练结束，大家围坐在绿皮操场上，观看着场中央的才艺表演。<br />
人群里不知谁说了个笑话，惹得周围人一阵哄笑，每个人都咧着嘴。<br />
十八九岁的年纪，一笑起来，浑身都释放着青春的活力。<br />
除了我。<br />
我清楚地知道，我的热闹不在人群之中。<br />
我只陪着淡淡笑了那么片刻，便敛了表情。<br />
手机攥在手里，重若千钧。<br />
人群里我格格不入，无助得像一条狗。<br />
一条，无家可归的狗。<br />
这时候我终于知道，我从来就没有真正打败过那些孤独。它们只是被我短暂甩开了，一旦我慢下脚步，它们就会蜂拥向我，变本加厉。像恶鬼一样撕扯我的血肉咬断我的血管掏空我的内脏。争先恐后把我吞尽。<br />
怎么办。<br />
我好累。<br />
我好累。我好累。我好累。我好累。我好累。我好累。我好累。我好累。我好累。我好累。我好累。我好累……<br />
我感到被无力包裹。<br />
好像生病。<br />
第20章 求救信号已发出，但被世界拒收了<br />
我感到自己正在走向失控，无法遏制。<br />
求助本能驱使我找到了程见熙，把这一切都告诉了她。<br />
但我们却为此吵了一架，不欢而散。<br />
——程见熙听完我说的，只是把这段感情贬得一无是处，说这是不健康的，然后劝我尽快分手。<br />
我感到心脏在呜咽。<br />
我想要辩白，想要解释。<br />
怎么会……怎么会是一无是处。<br />
它曾经照亮过我贫瘠的生命啊。<br />
但程见熙只是不耐烦地打断我，“你知道你现在快要被淹死了吗？你明明在往下沉，却还要骗自己是在游泳！可笑！”<br />
所有准备好的说辞都卡在了喉咙里。我张了张嘴，最终沉默地低下头。<br />
程见熙……她又如何懂得呢。<br />
她有疼她的妈妈，开明的爸爸。她从小就在爱里长大，所以也不需要在别人身上找补，所以在感情里总是游刃有余来去自如。<br />
她拥有我曾梦寐以求的一切。早在很久，很久以前。<br />
那么我呢？<br />
除了姜伶，还有谁曾经这么专注地注视过我么？<br />
现在看来，也许在过去的十八年里，我真的过于缺爱。<br />
然而我之所以能对十八岁的自己做出这个定义，也只是因为我正站在二十五岁这个关口往回看。<br />
十八岁的时候，是无法站在旁观者视角剖析出这一点的，只会在本能驱使下，拼命抓住朝自己涌来的爱，并盼望能永远抓住，不惜一切代价。<br />
这是青春的局限性。<br />
谢天谢地，至少我的大学室友，都是可爱的女孩子们。这算是情感不顺的生活中难得的慰藉。<br />
我分到的这个寝室，没有勾心斗角，没有表里不一，更没有六个人七个群。<br />
每晚熄了灯，寝室就进入了深夜聊天电台，来自五湖四海的女孩子们叽叽喳喳地聊着天。<br />
破冰期一过，情感生活就成了首选聊天话题。<br />
一个寝室六个人，只有两个有对象。其中一个是来自甘市的女孩子，对象在隔壁市读大学。另一个有对象的就是我了。<br />
知道我有对象的时候，室友们都很震惊。因为我不像那个甘市女孩一样——每到晚上八九点洗完澡后，她的手机铃声就会准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