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的人起哄，说，谢辞这是放海。<br />
谢辞却摇着头笑。<br />
这家伙是个书呆子，最看不起我这种...呵，只知道放纵的混子。让他喝一瓶，让他跟我一起堕落，这不是要了他的命?<br />
谢辞半倚着夜色寥落，眼底却带着星点的笑，眼尾的笑纹带着钩子。<br />
但要是你输了，就要听我一次话。敢不敢玩?<br />
在场的人轰然大笑，起哄着喝。<br />
他们本以为林湛不会喝，会如同往常一样，高傲自矜地说一句无聊。可所有人都没料到，林湛喝了。<br />
一瓶。<br />
两瓶。<br />
等到第三瓶的时候，林湛已经站不稳了。<br />
握着酒瓶的手指止不住地发抖，喉咙被酒灼得又烫又痛，头晕目眩，但他依旧拼了命地吞咽。谢辞似乎想要去抢林湛手里的酒瓶，可后者踉跄地躲开。最后，林湛摇摇晃晃地踩着板凳，站在最高处，举起完全空了的啤酒瓶，望着谢辞的眼睛，一字一顿地笑着说。<br />
你输了。<br />
在众人震耳欲聋的喝彩声中，林湛闭上了眼，任由自己栽倒，落在了谢辞的怀里。<br />
然后呢?<br />
戚意舒听得入了神。<br />
那是我第一次喝醉，断片了，记不住。不过据谢辞说，是我主动兑换的赌注，那我就认了吧。林湛淡淡地说，转天醒过来，谢辞说，跟我只是玩玩。我当然不能白占他便宜，就付了钱。<br />
...你和adrain，看起来完全不一样，但实际一模一样呢。戚意舒温声说，一样的高傲、一样的不肯服输。所以，你们才走不到最后。<br />
...就是个意外。对他也是，对我也是。没什么值得提的。<br />
林湛也曾无数次这样说服自己，这只是个意外，甚至觉得那一夜荒唐得有些好笑。可再见面时，他才发现，自我欺骗终究如镜花水月，一触即碎。只要谢辞对他笑一笑，林湛这些年辛苦建设的防御堡垒几乎瞬间溃塌。<br />
除了逃，竟然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br />
林湛无比厌恶这样的自己，也顺带着痛恨不约而至的谢辞。<br />
明明当年那么洒脱地离开，为什么又要这样自说自话地闯进他的生活?<br />
...谢辞这些年过得很顺吧。家里富裕，他自己也这么有能力。不过，我以为，按照他的节奏，生意本该做得更大一点才对。怎么还需要自己下场，这么辛苦的陪酒?林湛又摇了摇头，轻笑道，大概是他天生的征服欲?乐趣?情趣?<br />
戚意舒稍微睁大了眼。<br />
他没跟你说过?<br />
说什么?林湛自嘲，跟我炫耀他这么多年在国外谈了多少，又睡了多少?<br />
戚意舒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精彩，极力压着一闪而过的困惑。<br />
说着，林湛的手机响了。<br />
似乎是医院那边来了急诊患者，值班大夫无法独立处理。林湛正好借着由头从酒局脱身。他重新推开酒气熏天的包厢，附耳跟李主任解释着，然后才对谢辞说：我有事先走了。你们继续。<br />
第5章 你凭什么无条件相信他<br />
从包间出来，室外的冷空气激得林湛一抖。<br />
下雪了。<br />
他裹紧了外套，左手放在嘴边轻轻呵气，暖了暖，才拿着手机打车。<br />
咳...咳咳...<br />
寒气激得呼吸道痉挛，林湛忍不住地咳嗽。他本能地贴近路灯 ，靠近夜里为数不多的暖色。刚向后退了半步，却正好撞到了一个人。<br />
抱歉...谢辞?<br />
极淡的酒气，还有熟悉的呼吸，林湛愣了愣，抬头，正好撞入一双深色的眼瞳，如身后深邃的夜。<br />
你感冒了?怎么还咳嗽。<br />
没有。倒是你...怎么出来了?<br />
见你半天打不到车，出来看看。<br />
今晚的菜不合胃口?看你没怎么吃。不满意我的招待?<br />
挺好吃的，费心了。林湛礼貌地道谢，在不涉及利益冲突的情况下，有需要我的地方，我可以帮忙。<br />
...林湛。<br />
嗯?<br />
以前，你不会跟我道谢，也不会向我道歉。谢辞顿了顿，也不会一直低着头，像犯了错一样。<br />
从前的优等生，耀眼而自矜，傲气满盈，脊骨像是不会弯折的风竹。<br />
林湛一怔，挪开了视线，逃避似的笑了笑。<br />
...是吗。上班太久，没空想过去的事，都忘得差不多了。你还记得?<br />
嗯。谢辞说，恰好记得。<br />
简单的四个字，林湛身体又极轻地一颤。幸好他今天穿得厚了些，否则绝对藏不住这样的破绽和难堪。<br />
为什么一直低着头?怎么也算是老朋友。或者说...谢辞顿了顿，你其实并不想看见我?<br />
我只是觉得，这样就挺好的。林湛低声说，我不会麻烦你，你也不会打扰我。这也是你想要的吧?<br />
不知为何，谢辞没有立刻回答。<br />
长久的沉默，然后一声极轻的笑落下，几乎是气音，听不出喜怒。<br />
或许吧。<br />
煎熬中，网约车终于姗姗来迟。谢辞扶着林湛的背，将他送上了后座。<br />
他单手撑着车门，身上极淡的酒气混着碎雪拂过林湛的侧脸。<br />
回到医院给我发个消息。我的手机号一直没变。<br />
林湛现在再说记不住手机号已经太晚了。<br />
后视镜里，谢辞的身影越来越远，最后被漫天碎雪完全埋藏。<br />
林湛这才收回视线，脱力地靠着车窗，浑身止不住地抖。<br />
是冷吗?是低烧吗?还是心底某处秘密险些被人看穿的后怕?<br />
林湛艰难地闭上了眼，右手瑟缩地揣在兜里，指尖却碰到了细碎的糖纸。林湛疑惑地捞了一把，兜里不知何时多了两颗黄色包装的柠檬糖。<br />
林湛揉开糖纸，小心地把糖吞进口中。<br />
酸的。<br />
旧日时光的味道，触电一般席卷全身。所有的快乐、痛苦、不堪，通通不讲道理地涌上了心尖。林湛难耐地颤了颤，右手紧紧抓着左边胸口，蜷着身体，呼吸急促。<br />
这位乘客，您没事吧?<br />
司机从后视镜看见林湛的动作和表情，问要不要加速闯红灯把他送到医院去。<br />
没事，只是发烧。林湛的声音发抖，明明在笑，却隐约带上了哭腔，麻烦...开个空调。<br />
林湛不在，十点半结束酒席的约束也就失灵了。<br />
谢辞跟李主任几人一起喝到了将近十二点，然后亲自将他们送上了车。<br />
散场后，谢辞才收起脸上的笑，双手撑着饭店外的围栏，脱力地垂着头。钟涵去取车了，而戚意舒在身后扶着他，低声斥责道：怎么喝这么多?想吐吗?<br />
...人喝多了，就藏不住事。想要中标，总要多了解竞争对手的情况。明迹供的货倒是多。阜苍综院的心外科和介入科，80%以上的货都是从他们家来的。谢辞勉强撑起自己，翻找着手机，然后递给戚意舒， 去了解一下这个叫季安的，在正式招标会之前，想办法弄一份他们的研发产品名单，看看他们是不是也要参加。<br />
知道了，这些都交给我，你不用管。<br />
戚意舒极快地扫了一眼手机上的名字，扶着他坐上了二排后座。<br />
谢辞靠坐在椅背，偏着头闭目养神，碎发疲惫地垂下，随着汽车的颠簸不时扫过他的眉峰。路遇红灯，车刹得很猛。谢辞身体一晃，似乎是牵动了什么痛楚。左手掌根用力抵着上腹，隐忍地换气，断断续续的。<br />
...还是喝成这副德行了。<br />
戚意舒一直紧紧盯着后视镜，谢辞刚表现出不适，她就立刻从包里拿出准备好的胃药，又拧开一瓶矿泉水转身递过给他，半是焦心半是着急，却只能用玩笑话来表达关心：刚听了个故事，说你大学的时候千杯不醉。现在到底是上了年纪，几杯烈的下去，人就不行了。<br />
故事?你们都说什么了?<br />
说六年前，你们大学创业比赛之后，喝醉的那晚。戚意舒摆弄着波浪发尾，状似不经意地询问，不过林医生只说了一半。adrain，有兴致说说之后的事吗?<br />
这些年，有许多人追过谢辞，可他却从不把那些疯狂的行径拿出来当饭后谈资。戚意舒并不确定自己今晚是否能得到一个完整的故事。
谢辞却摇着头笑。<br />
这家伙是个书呆子，最看不起我这种...呵，只知道放纵的混子。让他喝一瓶，让他跟我一起堕落，这不是要了他的命?<br />
谢辞半倚着夜色寥落，眼底却带着星点的笑，眼尾的笑纹带着钩子。<br />
但要是你输了，就要听我一次话。敢不敢玩?<br />
在场的人轰然大笑，起哄着喝。<br />
他们本以为林湛不会喝，会如同往常一样，高傲自矜地说一句无聊。可所有人都没料到，林湛喝了。<br />
一瓶。<br />
两瓶。<br />
等到第三瓶的时候，林湛已经站不稳了。<br />
握着酒瓶的手指止不住地发抖，喉咙被酒灼得又烫又痛，头晕目眩，但他依旧拼了命地吞咽。谢辞似乎想要去抢林湛手里的酒瓶，可后者踉跄地躲开。最后，林湛摇摇晃晃地踩着板凳，站在最高处，举起完全空了的啤酒瓶，望着谢辞的眼睛，一字一顿地笑着说。<br />
你输了。<br />
在众人震耳欲聋的喝彩声中，林湛闭上了眼，任由自己栽倒，落在了谢辞的怀里。<br />
然后呢?<br />
戚意舒听得入了神。<br />
那是我第一次喝醉，断片了，记不住。不过据谢辞说，是我主动兑换的赌注，那我就认了吧。林湛淡淡地说，转天醒过来，谢辞说，跟我只是玩玩。我当然不能白占他便宜，就付了钱。<br />
...你和adrain，看起来完全不一样，但实际一模一样呢。戚意舒温声说，一样的高傲、一样的不肯服输。所以，你们才走不到最后。<br />
...就是个意外。对他也是，对我也是。没什么值得提的。<br />
林湛也曾无数次这样说服自己，这只是个意外，甚至觉得那一夜荒唐得有些好笑。可再见面时，他才发现，自我欺骗终究如镜花水月，一触即碎。只要谢辞对他笑一笑，林湛这些年辛苦建设的防御堡垒几乎瞬间溃塌。<br />
除了逃，竟然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br />
林湛无比厌恶这样的自己，也顺带着痛恨不约而至的谢辞。<br />
明明当年那么洒脱地离开，为什么又要这样自说自话地闯进他的生活?<br />
...谢辞这些年过得很顺吧。家里富裕，他自己也这么有能力。不过，我以为，按照他的节奏，生意本该做得更大一点才对。怎么还需要自己下场，这么辛苦的陪酒?林湛又摇了摇头，轻笑道，大概是他天生的征服欲?乐趣?情趣?<br />
戚意舒稍微睁大了眼。<br />
他没跟你说过?<br />
说什么?林湛自嘲，跟我炫耀他这么多年在国外谈了多少，又睡了多少?<br />
戚意舒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精彩，极力压着一闪而过的困惑。<br />
说着，林湛的手机响了。<br />
似乎是医院那边来了急诊患者，值班大夫无法独立处理。林湛正好借着由头从酒局脱身。他重新推开酒气熏天的包厢，附耳跟李主任解释着，然后才对谢辞说：我有事先走了。你们继续。<br />
第5章 你凭什么无条件相信他<br />
从包间出来，室外的冷空气激得林湛一抖。<br />
下雪了。<br />
他裹紧了外套，左手放在嘴边轻轻呵气，暖了暖，才拿着手机打车。<br />
咳...咳咳...<br />
寒气激得呼吸道痉挛，林湛忍不住地咳嗽。他本能地贴近路灯 ，靠近夜里为数不多的暖色。刚向后退了半步，却正好撞到了一个人。<br />
抱歉...谢辞?<br />
极淡的酒气，还有熟悉的呼吸，林湛愣了愣，抬头，正好撞入一双深色的眼瞳，如身后深邃的夜。<br />
你感冒了?怎么还咳嗽。<br />
没有。倒是你...怎么出来了?<br />
见你半天打不到车，出来看看。<br />
今晚的菜不合胃口?看你没怎么吃。不满意我的招待?<br />
挺好吃的，费心了。林湛礼貌地道谢，在不涉及利益冲突的情况下，有需要我的地方，我可以帮忙。<br />
...林湛。<br />
嗯?<br />
以前，你不会跟我道谢，也不会向我道歉。谢辞顿了顿，也不会一直低着头，像犯了错一样。<br />
从前的优等生，耀眼而自矜，傲气满盈，脊骨像是不会弯折的风竹。<br />
林湛一怔，挪开了视线，逃避似的笑了笑。<br />
...是吗。上班太久，没空想过去的事，都忘得差不多了。你还记得?<br />
嗯。谢辞说，恰好记得。<br />
简单的四个字，林湛身体又极轻地一颤。幸好他今天穿得厚了些，否则绝对藏不住这样的破绽和难堪。<br />
为什么一直低着头?怎么也算是老朋友。或者说...谢辞顿了顿，你其实并不想看见我?<br />
我只是觉得，这样就挺好的。林湛低声说，我不会麻烦你，你也不会打扰我。这也是你想要的吧?<br />
不知为何，谢辞没有立刻回答。<br />
长久的沉默，然后一声极轻的笑落下，几乎是气音，听不出喜怒。<br />
或许吧。<br />
煎熬中，网约车终于姗姗来迟。谢辞扶着林湛的背，将他送上了后座。<br />
他单手撑着车门，身上极淡的酒气混着碎雪拂过林湛的侧脸。<br />
回到医院给我发个消息。我的手机号一直没变。<br />
林湛现在再说记不住手机号已经太晚了。<br />
后视镜里，谢辞的身影越来越远，最后被漫天碎雪完全埋藏。<br />
林湛这才收回视线，脱力地靠着车窗，浑身止不住地抖。<br />
是冷吗?是低烧吗?还是心底某处秘密险些被人看穿的后怕?<br />
林湛艰难地闭上了眼，右手瑟缩地揣在兜里，指尖却碰到了细碎的糖纸。林湛疑惑地捞了一把，兜里不知何时多了两颗黄色包装的柠檬糖。<br />
林湛揉开糖纸，小心地把糖吞进口中。<br />
酸的。<br />
旧日时光的味道，触电一般席卷全身。所有的快乐、痛苦、不堪，通通不讲道理地涌上了心尖。林湛难耐地颤了颤，右手紧紧抓着左边胸口，蜷着身体，呼吸急促。<br />
这位乘客，您没事吧?<br />
司机从后视镜看见林湛的动作和表情，问要不要加速闯红灯把他送到医院去。<br />
没事，只是发烧。林湛的声音发抖，明明在笑，却隐约带上了哭腔，麻烦...开个空调。<br />
林湛不在，十点半结束酒席的约束也就失灵了。<br />
谢辞跟李主任几人一起喝到了将近十二点，然后亲自将他们送上了车。<br />
散场后，谢辞才收起脸上的笑，双手撑着饭店外的围栏，脱力地垂着头。钟涵去取车了，而戚意舒在身后扶着他，低声斥责道：怎么喝这么多?想吐吗?<br />
...人喝多了，就藏不住事。想要中标，总要多了解竞争对手的情况。明迹供的货倒是多。阜苍综院的心外科和介入科，80%以上的货都是从他们家来的。谢辞勉强撑起自己，翻找着手机，然后递给戚意舒， 去了解一下这个叫季安的，在正式招标会之前，想办法弄一份他们的研发产品名单，看看他们是不是也要参加。<br />
知道了，这些都交给我，你不用管。<br />
戚意舒极快地扫了一眼手机上的名字，扶着他坐上了二排后座。<br />
谢辞靠坐在椅背，偏着头闭目养神，碎发疲惫地垂下，随着汽车的颠簸不时扫过他的眉峰。路遇红灯，车刹得很猛。谢辞身体一晃，似乎是牵动了什么痛楚。左手掌根用力抵着上腹，隐忍地换气，断断续续的。<br />
...还是喝成这副德行了。<br />
戚意舒一直紧紧盯着后视镜，谢辞刚表现出不适，她就立刻从包里拿出准备好的胃药，又拧开一瓶矿泉水转身递过给他，半是焦心半是着急，却只能用玩笑话来表达关心：刚听了个故事，说你大学的时候千杯不醉。现在到底是上了年纪，几杯烈的下去，人就不行了。<br />
故事?你们都说什么了?<br />
说六年前，你们大学创业比赛之后，喝醉的那晚。戚意舒摆弄着波浪发尾，状似不经意地询问，不过林医生只说了一半。adrain，有兴致说说之后的事吗?<br />
这些年，有许多人追过谢辞，可他却从不把那些疯狂的行径拿出来当饭后谈资。戚意舒并不确定自己今晚是否能得到一个完整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