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床上为何有两只枕头？”她问。<br />
贺聿钦瞧了一眼，视线又落定在她脸庞上:“这不是见你要来，便添了一只？”<br />
“你就知晓我要跟你同住了？”她又问。<br />
贺聿钦故作思忖了片刻:“不与我一同住，那你要去哪？”<br />
兰昀蓁不去理会他的这些故意话，抬手抚摸着枕头上柔软精细的五彩锦纹:“拿衣裳垫一垫不就是了，眼下你手头还有多少钱？全拿去买枕头去了……”<br />
贺聿钦笑了，走过来，挨着她坐下:“我一介男子，行军多年，活得糙些倒无妨。你不一样，本就是该娇养着的过日子的，哪能随意应付了事？”<br />
兰昀蓁抬眸直望着他的眼，瞧了许久，唇角微微上翘:“分别的这几年里，少将军可是到哪位粉红知己的温柔乡中浸润了一番？不若怎突然如此会蜜语甜言了？”<br />
“粉红知己没有，意中人倒是有一位。”贺聿钦微笑着道，“本就是思及三小姐睡眠不好，才亲自去选了一只枕头，不曾料想，竟被如此怀疑，我当真是冤枉至极了。”<br />
“油嘴滑舌。”兰昀蓁轻声诽他。<br />
贺聿钦淡淡低笑着，伸手裹住她的五指:“只是这段时日，委屈了你，要待在这种地方。”<br />
“我瞧着，这里也没什么不好的，青山翠微，碧水明秀，倒挺适合隐居。”兰昀蓁说着，忽而想起来，“只是你的伤，当年你在邮轮上时，伤的便是右肩膀，如今又伤了右胳膊，我瞧你这手臂是不想要了……”<br />
听着这话，贺聿钦静静地打量着她的神情，瞧得兰昀蓁都心觉有些怪了。<br />
“那个人，当真不是你送来的？”他问。<br />
“什么人？”兰昀蓁也疑惑。<br />
又默了片刻，贺聿钦方想通一般:“如此，我知晓了。”<br />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兰昀蓁失笑。<br />
“初撤退时，伤员颇多，军医人手不够，寻来的大夫都是乡下本地的，从未处理过枪伤，许多士兵只能自己处理，伤口感染者数不胜数。”<br />
“但在驻扎的第三天，有位医师来访，护送他过来的人，是萧宪手下的副官。”贺聿钦回忆着。<br />
当时确认完二人的身份，又搜过身后，他吩咐下官领医师去治疗伤员。<br />
可那医师却立在原地不动，只微微一笑道——“我是萧少帅专派来给少将军疗伤的，还请少将军莫要见怪。”<br />
要知晓，当初的唐培成死于萧宪的枪口下，现如今，萧宪又遣送医师，助他痊愈，当算是还清了那条人命。<br />
兰昀蓁听得一怔一怔，贺聿钦却调侃道：“这回，倒要感谢我们三小姐的追求者了。”<br />
是了，她还从未与他解释过萧宪的事。<br />
兰昀蓁回过神来，望着他，故意道:“连他都知晓，若你有不测我会伤心，偏你自己……”<br />
后头的话未能说完，贺聿钦轻揽过她的肩头:“好了好了，眼下我不是好好地活着么？”<br />
这人……还真是会安慰人。兰昀蓁瞥他一眼。<br />
贺聿钦微斜着身子，伸手将床头木柜最上一层的东西取出:“虽说伤了手臂，可这段时日已好得差不多了，为你梳梳发还是绰绰有余的。”<br />
他坐到她身后，手中持着的仍是那半柄紫檀木发梳。<br />
在贺家老宅时，她的发梳便由他放在床头柜里，时移境迁，仍旧是同一处地方。<br />
他捋过一头青丝，略微粗粝的指腹自她后颈摩挲而过，是温暖的，兰昀蓁细心地数着他已梳了几道，心底念起那首梳头诗来。<br />
四梳，五梳，六梳……<br />
六梳，梳的是风月结，梳得心事绕丝长。<br />
那是云蕴华常念的一句，兰昀蓁忆起她，心绪便沉沉。<br />
“在想什么？”觉察出她的沉默，贺聿钦手中的动作渐缓，探过脸问。<br />
“有些事，我若不愿说，你会怎么办？”她轻声问。<br />
无论是她的身世，亦或是栩鸢。<br />
贺聿钦还以为她在想什么，低低地笑了:“若着实难以开口，那便悄悄露出些许破绽，留给我来发现好了。”<br />
兰昀蓁的眉眼温和地弯了弯，心中有一处，无形之中便柔软地陷下去。<br />
头梳到一半，屋外传来阵阵敲门声响，不知为何，竟是弥月的声音:“小姐？小姐你可是歇下了？”<br />
兰昀蓁意外地与贺聿钦对视一眼。<br />
“我去看看。”兰昀蓁下了床。<br />
走到门边，拉开门一瞧，外头是神情焦急的弥月，与侧身而立的高瞻。<br />
“你怎么到这来了？不是在宅子里陪青锁她们？”兰昀蓁看了看弥月，又看了眼高瞻。<br />
后者环抱着双臂，半靠在门板旁，解释道:“我去城中采买物资，碰巧被你家这丫鬟逮个正着，她着急得很，说要见你，于是便将她带来了。”<br />
“是青锁她们出了事？”兰昀蓁的视线又落回到弥月身上，眸底流露几分紧张。<br />
弥月微微摇头:“倒也不是……是小小姐，她见只有我回来，却不见你人，哭闹不止，青锁姐哄都哄不住，从未见她哭得那般伤心过。”<br />
弥月说出前半句话时，高瞻的双目便微睁了，待到她话音方落，他的质问便紧接上来:“你当真生了个孩子？！”<br />
得知宅子中的二人无事，兰昀蓁的心瞬时便安定下来，她看着高瞻，静静地回了他的问:“我是有一个女儿。”<br />
本以为只是外界传言，不可轻信，不料竟是真的。<br />
得到她的肯定回复，高瞻半天都未回得过神，张着口好一会儿:“她……有几岁了？我妈可是知晓？”<br />
兰昀蓁又平静地摇头，只回了他后面那一问:“干妈尚且不知，你先别同她讲。”<br />
高瞻的口闭上了，他心中乱极了，不知该说什么才好。<br />
先不论兰坤艳是否知晓，即便她晓得了，亦只会心疼兰昀蓁，眼下使真正思绪混乱的，是这孩子的生父究竟是谁。<br />
许奎霖？不会，他比兰昀蓁还要早一年成婚，以她的为人，绝不会去破坏他人婚姻。<br />
贺亥钦？几乎也不可能，且不说，他与兰昀蓁成婚不到一月便分居三年，若这孩子真是他的，贺家大房又怎会连半分喜得长孙的消息都未传出？<br />
萧宪的可能性倒是极大，毕竟她定居苏州三年，他便一并在苏州居留三年。<br />
高瞻愈想着，愈觉第三个想法是最符合实际情况的。<br />
正深深思忖着，贺聿钦自里屋走出，站在兰昀蓁身后。<br />
他的目光无意识地落在他身上。<br />
咦？除非……<br />
高瞻顿然醒神，被自己这个想法惊得打了个冷颤，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悉数冒出。<br />
“回去看看吧。”贺聿钦将手中的军大衣披在她肩头，声音沉稳，“我陪你一起去。”<br />
第80章 心事绕丝长（2）<br />
兰昀蓁购下的那幢宅子, 与云家旧邸仅一巷之隔。<br />
清寂萧瑟的落魄旧址旁，是灯火通明的苏式宅院。<br />
兰昀蓁还未下车，便已远远地听见了栩鸢稚嫩的哭声, 她稍稍偏头，探出窗外，便瞧见青锁怀抱着小丫头轻哄着, 立在正门口处, 等候着她。<br />
“我们到了。”坐在前座的弥月欢喜地扭过头道。<br />
其实, 是似揭开真相般地说给贺聿钦听的。<br />
可她刚讲完便反应过来, 贺聿钦对自己有一个可爱的女儿还一无所知。<br />
弥月悻悻地摸了摸嘴唇，下车去牵兰昀蓁下来，却见后者已兀自下了车, 将要为她打开车门的贺聿钦都甩在身后。<br />
“瞧, 小鸢儿，那是谁回来啦？”青锁抱着哭得小脸布满涕泪的栩鸢，引她去瞧。<br />
怀中的孩子霎时便止住了哭泣，只圆眼含泪, 可怜巴巴地瞧着她。<br />
兰昀蓁三两步迈上外阶，将朝自己伸出双手的小女儿抱入怀中, 紧紧拥着。<br />
“鸢儿！”<br />
“怎地不在屋里等, 天黑了, 外头不安全。”她低首, 以脸颊贴了贴小丫头的额头, 是正常的体温, 未被外边的夜风吹得着凉, 才渐渐放下心来。<br />
“你姑娘不肯呢, 我瞧呀, 她若是再见不到你，嗓子都要哭哑去。”青锁抬手，笑着轻戳了戳栩鸢红扑扑的脸蛋儿，一掀眸，瞧见自那辆军用车另一侧走过来的人，倏忽愣住了。<br />
“他，这……”青锁瞧着贺聿钦一步步走来，赶忙转眸去瞧兰昀蓁，见她与自己对视一眼，便什么都明白过来。<br />
小栩鸢打出生起便对着照片日日认父亲的脸，咿呀学语地唤着爸爸，如今倒真派上用场了。<br />
兰昀蓁单手拿出手帕，温柔地揩拭干净栩鸢脸蛋上的泪珠与鼻涕。<br />
扎着两股辫子的小丫头呢？此刻恬静地依偎在妈妈温暖的怀中，睁着圆溜溜似黑葡萄的眼睛，直瞧着朝自己走来的贺聿钦，一点儿也不怕生，似乎在好奇地打量着他。<br />
贺聿钦站定在母女二人面前，也低头看着栩鸢，身遭没了往日的凛然之气，仿若被磨平棱角似的温和下来。<br />
父女二人就这般大眼对小眼地安静对望着。
贺聿钦瞧了一眼，视线又落定在她脸庞上:“这不是见你要来，便添了一只？”<br />
“你就知晓我要跟你同住了？”她又问。<br />
贺聿钦故作思忖了片刻:“不与我一同住，那你要去哪？”<br />
兰昀蓁不去理会他的这些故意话，抬手抚摸着枕头上柔软精细的五彩锦纹:“拿衣裳垫一垫不就是了，眼下你手头还有多少钱？全拿去买枕头去了……”<br />
贺聿钦笑了，走过来，挨着她坐下:“我一介男子，行军多年，活得糙些倒无妨。你不一样，本就是该娇养着的过日子的，哪能随意应付了事？”<br />
兰昀蓁抬眸直望着他的眼，瞧了许久，唇角微微上翘:“分别的这几年里，少将军可是到哪位粉红知己的温柔乡中浸润了一番？不若怎突然如此会蜜语甜言了？”<br />
“粉红知己没有，意中人倒是有一位。”贺聿钦微笑着道，“本就是思及三小姐睡眠不好，才亲自去选了一只枕头，不曾料想，竟被如此怀疑，我当真是冤枉至极了。”<br />
“油嘴滑舌。”兰昀蓁轻声诽他。<br />
贺聿钦淡淡低笑着，伸手裹住她的五指:“只是这段时日，委屈了你，要待在这种地方。”<br />
“我瞧着，这里也没什么不好的，青山翠微，碧水明秀，倒挺适合隐居。”兰昀蓁说着，忽而想起来，“只是你的伤，当年你在邮轮上时，伤的便是右肩膀，如今又伤了右胳膊，我瞧你这手臂是不想要了……”<br />
听着这话，贺聿钦静静地打量着她的神情，瞧得兰昀蓁都心觉有些怪了。<br />
“那个人，当真不是你送来的？”他问。<br />
“什么人？”兰昀蓁也疑惑。<br />
又默了片刻，贺聿钦方想通一般:“如此，我知晓了。”<br />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兰昀蓁失笑。<br />
“初撤退时，伤员颇多，军医人手不够，寻来的大夫都是乡下本地的，从未处理过枪伤，许多士兵只能自己处理，伤口感染者数不胜数。”<br />
“但在驻扎的第三天，有位医师来访，护送他过来的人，是萧宪手下的副官。”贺聿钦回忆着。<br />
当时确认完二人的身份，又搜过身后，他吩咐下官领医师去治疗伤员。<br />
可那医师却立在原地不动，只微微一笑道——“我是萧少帅专派来给少将军疗伤的，还请少将军莫要见怪。”<br />
要知晓，当初的唐培成死于萧宪的枪口下，现如今，萧宪又遣送医师，助他痊愈，当算是还清了那条人命。<br />
兰昀蓁听得一怔一怔，贺聿钦却调侃道：“这回，倒要感谢我们三小姐的追求者了。”<br />
是了，她还从未与他解释过萧宪的事。<br />
兰昀蓁回过神来，望着他，故意道:“连他都知晓，若你有不测我会伤心，偏你自己……”<br />
后头的话未能说完，贺聿钦轻揽过她的肩头:“好了好了，眼下我不是好好地活着么？”<br />
这人……还真是会安慰人。兰昀蓁瞥他一眼。<br />
贺聿钦微斜着身子，伸手将床头木柜最上一层的东西取出:“虽说伤了手臂，可这段时日已好得差不多了，为你梳梳发还是绰绰有余的。”<br />
他坐到她身后，手中持着的仍是那半柄紫檀木发梳。<br />
在贺家老宅时，她的发梳便由他放在床头柜里，时移境迁，仍旧是同一处地方。<br />
他捋过一头青丝，略微粗粝的指腹自她后颈摩挲而过，是温暖的，兰昀蓁细心地数着他已梳了几道，心底念起那首梳头诗来。<br />
四梳，五梳，六梳……<br />
六梳，梳的是风月结，梳得心事绕丝长。<br />
那是云蕴华常念的一句，兰昀蓁忆起她，心绪便沉沉。<br />
“在想什么？”觉察出她的沉默，贺聿钦手中的动作渐缓，探过脸问。<br />
“有些事，我若不愿说，你会怎么办？”她轻声问。<br />
无论是她的身世，亦或是栩鸢。<br />
贺聿钦还以为她在想什么，低低地笑了:“若着实难以开口，那便悄悄露出些许破绽，留给我来发现好了。”<br />
兰昀蓁的眉眼温和地弯了弯，心中有一处，无形之中便柔软地陷下去。<br />
头梳到一半，屋外传来阵阵敲门声响，不知为何，竟是弥月的声音:“小姐？小姐你可是歇下了？”<br />
兰昀蓁意外地与贺聿钦对视一眼。<br />
“我去看看。”兰昀蓁下了床。<br />
走到门边，拉开门一瞧，外头是神情焦急的弥月，与侧身而立的高瞻。<br />
“你怎么到这来了？不是在宅子里陪青锁她们？”兰昀蓁看了看弥月，又看了眼高瞻。<br />
后者环抱着双臂，半靠在门板旁，解释道:“我去城中采买物资，碰巧被你家这丫鬟逮个正着，她着急得很，说要见你，于是便将她带来了。”<br />
“是青锁她们出了事？”兰昀蓁的视线又落回到弥月身上，眸底流露几分紧张。<br />
弥月微微摇头:“倒也不是……是小小姐，她见只有我回来，却不见你人，哭闹不止，青锁姐哄都哄不住，从未见她哭得那般伤心过。”<br />
弥月说出前半句话时，高瞻的双目便微睁了，待到她话音方落，他的质问便紧接上来:“你当真生了个孩子？！”<br />
得知宅子中的二人无事，兰昀蓁的心瞬时便安定下来，她看着高瞻，静静地回了他的问:“我是有一个女儿。”<br />
本以为只是外界传言，不可轻信，不料竟是真的。<br />
得到她的肯定回复，高瞻半天都未回得过神，张着口好一会儿:“她……有几岁了？我妈可是知晓？”<br />
兰昀蓁又平静地摇头，只回了他后面那一问:“干妈尚且不知，你先别同她讲。”<br />
高瞻的口闭上了，他心中乱极了，不知该说什么才好。<br />
先不论兰坤艳是否知晓，即便她晓得了，亦只会心疼兰昀蓁，眼下使真正思绪混乱的，是这孩子的生父究竟是谁。<br />
许奎霖？不会，他比兰昀蓁还要早一年成婚，以她的为人，绝不会去破坏他人婚姻。<br />
贺亥钦？几乎也不可能，且不说，他与兰昀蓁成婚不到一月便分居三年，若这孩子真是他的，贺家大房又怎会连半分喜得长孙的消息都未传出？<br />
萧宪的可能性倒是极大，毕竟她定居苏州三年，他便一并在苏州居留三年。<br />
高瞻愈想着，愈觉第三个想法是最符合实际情况的。<br />
正深深思忖着，贺聿钦自里屋走出，站在兰昀蓁身后。<br />
他的目光无意识地落在他身上。<br />
咦？除非……<br />
高瞻顿然醒神，被自己这个想法惊得打了个冷颤，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悉数冒出。<br />
“回去看看吧。”贺聿钦将手中的军大衣披在她肩头，声音沉稳，“我陪你一起去。”<br />
第80章 心事绕丝长（2）<br />
兰昀蓁购下的那幢宅子, 与云家旧邸仅一巷之隔。<br />
清寂萧瑟的落魄旧址旁，是灯火通明的苏式宅院。<br />
兰昀蓁还未下车，便已远远地听见了栩鸢稚嫩的哭声, 她稍稍偏头，探出窗外，便瞧见青锁怀抱着小丫头轻哄着, 立在正门口处, 等候着她。<br />
“我们到了。”坐在前座的弥月欢喜地扭过头道。<br />
其实, 是似揭开真相般地说给贺聿钦听的。<br />
可她刚讲完便反应过来, 贺聿钦对自己有一个可爱的女儿还一无所知。<br />
弥月悻悻地摸了摸嘴唇，下车去牵兰昀蓁下来，却见后者已兀自下了车, 将要为她打开车门的贺聿钦都甩在身后。<br />
“瞧, 小鸢儿，那是谁回来啦？”青锁抱着哭得小脸布满涕泪的栩鸢，引她去瞧。<br />
怀中的孩子霎时便止住了哭泣，只圆眼含泪, 可怜巴巴地瞧着她。<br />
兰昀蓁三两步迈上外阶，将朝自己伸出双手的小女儿抱入怀中, 紧紧拥着。<br />
“鸢儿！”<br />
“怎地不在屋里等, 天黑了, 外头不安全。”她低首, 以脸颊贴了贴小丫头的额头, 是正常的体温, 未被外边的夜风吹得着凉, 才渐渐放下心来。<br />
“你姑娘不肯呢, 我瞧呀, 她若是再见不到你，嗓子都要哭哑去。”青锁抬手，笑着轻戳了戳栩鸢红扑扑的脸蛋儿，一掀眸，瞧见自那辆军用车另一侧走过来的人，倏忽愣住了。<br />
“他，这……”青锁瞧着贺聿钦一步步走来，赶忙转眸去瞧兰昀蓁，见她与自己对视一眼，便什么都明白过来。<br />
小栩鸢打出生起便对着照片日日认父亲的脸，咿呀学语地唤着爸爸，如今倒真派上用场了。<br />
兰昀蓁单手拿出手帕，温柔地揩拭干净栩鸢脸蛋上的泪珠与鼻涕。<br />
扎着两股辫子的小丫头呢？此刻恬静地依偎在妈妈温暖的怀中，睁着圆溜溜似黑葡萄的眼睛，直瞧着朝自己走来的贺聿钦，一点儿也不怕生，似乎在好奇地打量着他。<br />
贺聿钦站定在母女二人面前，也低头看着栩鸢，身遭没了往日的凛然之气，仿若被磨平棱角似的温和下来。<br />
父女二人就这般大眼对小眼地安静对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