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猴一样。”<br />
他扫了一眼和其中一双眼睛对视上，黑漆漆的眼珠子直愣愣看着，好半晌弯了弯，里面却看不见半分笑意。<br />
这样的对视很让人不适，明明一样是人类的眼睛，看着却像是玩偶的玻璃眼珠，看得久了会生出莫名不安和恐惧，可那明明只是一双眼睛罢了。<br />
简席迎错开视线，盯着脚下出现裂纹的地砖，那人说是等一会儿，十多分钟也没见着人影来，反而是那些阴气又开始在周围乱窜，混沌的声音再次响起。<br />
“他身上好香啊，是不是昨晚狩猎了？”<br />
“这次的新人好厉害，可惜不是住在我的屋子里。”<br />
“不知道可以坚持多久，现在活人越来越少了。”<br />
这次那些阴气同简席迎隔着一点距离，声音也是模糊地传过来，明明连具体的身体都没有，却时时刻刻发出动静，想要以此扰乱别人的心境。<br />
在血线抽过去准备将其驱赶时，转角处终于有了脚步声。<br />
“现在年轻人真是早，昨晚睡得怎么样？”来人简席迎见过，是昨天催促他回家的中年男人，穿着昨天一样的黑色短袖，走近能闻到一股劣质烟草的味道，混合着淡淡的臭味儿。<br />
他手里拿着一大串钥匙，眼睛快速转了一圈，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事，脸上的表情轻快了不少。<br />
“你昨天说得很对，那些车已经被挪开了。”<br />
他也没想着让简席迎回答，自顾自说完，推开物业大门，将手里的钥匙随手放在一旁，“一户只能有两张通行卡，你们那里已经满额了，再办需要做任务兑换，不过你们年轻人身体好，很容易的。”<br />
简席迎看着他说这话时嘴角上扬的弧度，年纪大了牙齿有点稀疏，时不时还会看见漏出的舌肉，恶心，和他脸上的笑容一样恶心。<br />
“不过昨天的进度没跟上，今天工作量会大一点，你们住在一起就一起行动吧。”<br />
物业笑着，抬起手指点了点两个人，在桌子上杂乱的纸堆里拿出一张，用记号笔圈了两个圆塞到简席迎手里。<br />
“我昨天已经……”警员的表情愈发难看，瞪着眼睛想要拒绝这项强加的任务，话没说完突然又像是被人掐着脖子熄了声。<br />
在昌林需要友好相处，在此刻他也算是简席迎的邻居，而邻居都是友善的，不管什么都不能直白拒绝。<br />
“需要干什么？”简席迎看着手上的分布图，里面被圈住的是五号楼和八号楼。<br />
而在警员手机的群聊里，那个昵称是丸子的刚说八号楼死了人，这个任务可能是收拾尸体之类的。<br />
“最近小区里流窜了几个散布谣言的人，非说什么自我了断的人是给上帝减负，会先拥有幸福。现在孩子心眼浅跟着信了，遇见一点困难就受不了，唉，他们哪知道活着的人会多难过。”<br />
“他们的家人接受不了，只能托你们去帮着收敛尸体。”<br />
“远亲近邻嘛，这里的人啊，大家都相互帮助。”<br />
物业说着，从口袋里拿出烟，打火机的火光一闪而过，在那瞬间简席迎看见他眼中浓厚的嘲讽，不知道是在笑谁。<br />
烟含到嘴里，抖落了两下腿，他脑袋朝外扬了一下，“这就去吧，趁着时间还早，我在这儿等你们。”<br />
警员站在一边有口难言，见简席迎转头离开咬着牙又一点点往外走，怎么就他这么倒霉，去了一次还要去第二次。<br />
心里翻来覆去地骂，抬头发现那人都快走没影了，又扯开嗓子叫了一声，“等等我，我腿疼！”<br />
第82章<br />
简席迎拿着那张分布图, 朝着离他们最近的五号楼走去。<br />
一路上那些人的视线紧紧跟随，像是自动摄像头，生怕错过任何热闹。<br />
他们毫不掩饰的目光, 即使在白日也让人倍感压力。<br />
这就像在玻璃缸外观察小白鼠一样，就算只是视线, 也会一定程度上干扰小鼠的行动, 更何况是耳边时不时响起的声音，更让人感到烦躁。<br />
而造成的最显著的结果，就是简席迎的步伐越来越快。<br />
身后的人从谩骂到哀求，最后终于是消停了一点, 还没等简席迎回头去看, 就听见一声闷闷的响声。<br />
警员因为动作不稳摔在地上，嘴里又开始发出声响, “帮帮我，我不想死。”<br />
他个子高, 摔在地上也是一大团, 一句接着一句的哀求, 复读机一般地从口中喊出，搭配着落在身上密密麻麻的视线, 让简席迎觉得空气突然稀薄了很多。<br />
眼前的画面开始扭曲, 重影，无数黑白色的小点密密麻麻地出现, 好似在一瞬间三维的画面正在转向平面。<br />
随之而来的就是天地旋转的晕眩, 他无措地抬起手在眼前晃了晃，只是走了一小步就像是要摔倒一样。<br />
好晕！<br />
他刚刚什么都没做，是触发什么了吗？<br />
“席迎？”路谈注意到他的异常，血线迅速缠着身体帮他保持平衡。<br />
是因为那个人吗？<br />
路谈听着那个烦人的家伙, 不停要死要活地叫嚷，想直接堵上嘴将他扔进垃圾桶。<br />
碍眼的东西，就该跟垃圾待在一起。<br />
那些视线像是什么催化剂，在简席迎看来自己已经摇摇晃晃摔倒在地，吐了一番，视觉感官回归正常的时候，他却依旧好好站在路上。<br />
“路谈，去把他弄起来。”<br />
简席迎看着趴在地上跟乌龟翻壳一样的人，抬手将额前的头发朝后抹去，不耐地叹了一口气。<br />
一夜未眠，疲惫，烦躁，不安，似乎所有负面情绪都在此刻无限放大。<br />
他顶着那些视线，有瞬间觉得这个人口不能言地躺在血泊里可能更顺眼一点。但是不行，不论从哪一方面都不能那样，指甲因为太用力，几乎陷进了肉里，疼痛终于让理智短暂回归。<br />
“已经开始受到影响了吗？”<br />
就跟这个在血线下缓缓站起来的男人一样，这人刚开始话很少，表现得很没耐心，遇见危险也会第一时间警惕起来。而不是现在动不动就像别人抛弃他了的痴呆样。<br />
“闭上嘴，那些人都在看着，五号楼就在前面了。”<br />
警员的身体越发缩了起来，弯着背脊，脸上满是汗水，唇瓣干裂着动了一下，发出微弱的回应。<br />
路谈收回血线，手指动作着爬到他的头顶，血线在空气中扭动着，在注意到最近的视线，离他们只有两层楼时，毫不犹豫地伸长抽打了过去。<br />
“啊！”<br />
那颗脑袋发出声响，消失在窗户后，见此那些来回攒动的脑袋，动作顿时卡住了，一颗颗缩了回去，视线却是更紧密地贴在简席迎身上。<br />
“席迎，需要休息了。”血线将他额角一滴细汗揩去，担心他身体体力不够。<br />
“我没事，先上楼。”<br />
简席迎见身后的人开始跟了上来，继续往前走，眼下最要紧的是给人收尸。<br />
物业说着让他们来收敛尸体，却根本没有提及具体房间号，手上的纸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又一遍，简席迎才在圆圈里看见了几个小字，小到让人以为是纸上的污渍。<br />
这些人都喜欢玩些小把戏，稍微错过就落入圈套，希望他目前为止的判断都是对的。<br />
确定了具体的位置，他才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几乎喘不过气的警员，这里是步梯楼，残疾的人根本上不去，也不知道物业为什么非要指着他一起。<br />
为了给他添堵吗？<br />
这点倒是挺成功的。<br />
“我……我就不上去了，你快点下来。”男人注意到简席迎不耐的表情，主动留在楼下，眼睛里满是小心翼翼。<br />
他知道从踏入这里开始，结局就已经注定，拼命挣扎也只是早死和晚死的区别。<br />
知道，但不甘心。<br />
这也是为什么在知道有新人时，他表现得那么热情，可惜偏偏来的是这个人，但凡是自己的同事都不会搞得这么凄惨。<br />
那些家伙一定会帮他的……吧。<br />
简席迎无所谓地点点头，和路谈朝上走去，这次他回头看了一眼，手指微微动了一下，又什么都没说收回视线。<br />
这个人应当就到这里了。<br />
邻居之间应该相互帮助的，还要扮演好赋予的设定，可就在刚刚他脱离设定了。<br />
这项任务本来是简席迎一个人的，因为进度问题，物业指定警员跟着一起，那他的角色就是来提供帮助的人。现在他自己拒绝了这个设定，后果可想而知。<br />
其实从根本来说，所谓的设定就已经非常割裂。<br />
现实里这里的环境脏乱差，楼道里毫无公德心地随意摆放杂物，连掉了墙皮露出的砖都会被抠两块带走。<br />
自私自利到了极点的人，怎么可能会善良呢？<br />
他想起物业那具烂肉一般的身体，这里没碰见过灵异，会不会一开始它们就将自己伪装起来，装作正常人参与着这场游戏。<br />
颁布任务，看着活着的人拼命挣扎，然后再站出来装作可以提供帮助的“邻居”。
他扫了一眼和其中一双眼睛对视上，黑漆漆的眼珠子直愣愣看着，好半晌弯了弯，里面却看不见半分笑意。<br />
这样的对视很让人不适，明明一样是人类的眼睛，看着却像是玩偶的玻璃眼珠，看得久了会生出莫名不安和恐惧，可那明明只是一双眼睛罢了。<br />
简席迎错开视线，盯着脚下出现裂纹的地砖，那人说是等一会儿，十多分钟也没见着人影来，反而是那些阴气又开始在周围乱窜，混沌的声音再次响起。<br />
“他身上好香啊，是不是昨晚狩猎了？”<br />
“这次的新人好厉害，可惜不是住在我的屋子里。”<br />
“不知道可以坚持多久，现在活人越来越少了。”<br />
这次那些阴气同简席迎隔着一点距离，声音也是模糊地传过来，明明连具体的身体都没有，却时时刻刻发出动静，想要以此扰乱别人的心境。<br />
在血线抽过去准备将其驱赶时，转角处终于有了脚步声。<br />
“现在年轻人真是早，昨晚睡得怎么样？”来人简席迎见过，是昨天催促他回家的中年男人，穿着昨天一样的黑色短袖，走近能闻到一股劣质烟草的味道，混合着淡淡的臭味儿。<br />
他手里拿着一大串钥匙，眼睛快速转了一圈，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事，脸上的表情轻快了不少。<br />
“你昨天说得很对，那些车已经被挪开了。”<br />
他也没想着让简席迎回答，自顾自说完，推开物业大门，将手里的钥匙随手放在一旁，“一户只能有两张通行卡，你们那里已经满额了，再办需要做任务兑换，不过你们年轻人身体好，很容易的。”<br />
简席迎看着他说这话时嘴角上扬的弧度，年纪大了牙齿有点稀疏，时不时还会看见漏出的舌肉，恶心，和他脸上的笑容一样恶心。<br />
“不过昨天的进度没跟上，今天工作量会大一点，你们住在一起就一起行动吧。”<br />
物业笑着，抬起手指点了点两个人，在桌子上杂乱的纸堆里拿出一张，用记号笔圈了两个圆塞到简席迎手里。<br />
“我昨天已经……”警员的表情愈发难看，瞪着眼睛想要拒绝这项强加的任务，话没说完突然又像是被人掐着脖子熄了声。<br />
在昌林需要友好相处，在此刻他也算是简席迎的邻居，而邻居都是友善的，不管什么都不能直白拒绝。<br />
“需要干什么？”简席迎看着手上的分布图，里面被圈住的是五号楼和八号楼。<br />
而在警员手机的群聊里，那个昵称是丸子的刚说八号楼死了人，这个任务可能是收拾尸体之类的。<br />
“最近小区里流窜了几个散布谣言的人，非说什么自我了断的人是给上帝减负，会先拥有幸福。现在孩子心眼浅跟着信了，遇见一点困难就受不了，唉，他们哪知道活着的人会多难过。”<br />
“他们的家人接受不了，只能托你们去帮着收敛尸体。”<br />
“远亲近邻嘛，这里的人啊，大家都相互帮助。”<br />
物业说着，从口袋里拿出烟，打火机的火光一闪而过，在那瞬间简席迎看见他眼中浓厚的嘲讽，不知道是在笑谁。<br />
烟含到嘴里，抖落了两下腿，他脑袋朝外扬了一下，“这就去吧，趁着时间还早，我在这儿等你们。”<br />
警员站在一边有口难言，见简席迎转头离开咬着牙又一点点往外走，怎么就他这么倒霉，去了一次还要去第二次。<br />
心里翻来覆去地骂，抬头发现那人都快走没影了，又扯开嗓子叫了一声，“等等我，我腿疼！”<br />
第82章<br />
简席迎拿着那张分布图, 朝着离他们最近的五号楼走去。<br />
一路上那些人的视线紧紧跟随，像是自动摄像头，生怕错过任何热闹。<br />
他们毫不掩饰的目光, 即使在白日也让人倍感压力。<br />
这就像在玻璃缸外观察小白鼠一样，就算只是视线, 也会一定程度上干扰小鼠的行动, 更何况是耳边时不时响起的声音，更让人感到烦躁。<br />
而造成的最显著的结果，就是简席迎的步伐越来越快。<br />
身后的人从谩骂到哀求，最后终于是消停了一点, 还没等简席迎回头去看, 就听见一声闷闷的响声。<br />
警员因为动作不稳摔在地上，嘴里又开始发出声响, “帮帮我，我不想死。”<br />
他个子高, 摔在地上也是一大团, 一句接着一句的哀求, 复读机一般地从口中喊出，搭配着落在身上密密麻麻的视线, 让简席迎觉得空气突然稀薄了很多。<br />
眼前的画面开始扭曲, 重影，无数黑白色的小点密密麻麻地出现, 好似在一瞬间三维的画面正在转向平面。<br />
随之而来的就是天地旋转的晕眩, 他无措地抬起手在眼前晃了晃，只是走了一小步就像是要摔倒一样。<br />
好晕！<br />
他刚刚什么都没做，是触发什么了吗？<br />
“席迎？”路谈注意到他的异常，血线迅速缠着身体帮他保持平衡。<br />
是因为那个人吗？<br />
路谈听着那个烦人的家伙, 不停要死要活地叫嚷，想直接堵上嘴将他扔进垃圾桶。<br />
碍眼的东西，就该跟垃圾待在一起。<br />
那些视线像是什么催化剂，在简席迎看来自己已经摇摇晃晃摔倒在地，吐了一番，视觉感官回归正常的时候，他却依旧好好站在路上。<br />
“路谈，去把他弄起来。”<br />
简席迎看着趴在地上跟乌龟翻壳一样的人，抬手将额前的头发朝后抹去，不耐地叹了一口气。<br />
一夜未眠，疲惫，烦躁，不安，似乎所有负面情绪都在此刻无限放大。<br />
他顶着那些视线，有瞬间觉得这个人口不能言地躺在血泊里可能更顺眼一点。但是不行，不论从哪一方面都不能那样，指甲因为太用力，几乎陷进了肉里，疼痛终于让理智短暂回归。<br />
“已经开始受到影响了吗？”<br />
就跟这个在血线下缓缓站起来的男人一样，这人刚开始话很少，表现得很没耐心，遇见危险也会第一时间警惕起来。而不是现在动不动就像别人抛弃他了的痴呆样。<br />
“闭上嘴，那些人都在看着，五号楼就在前面了。”<br />
警员的身体越发缩了起来，弯着背脊，脸上满是汗水，唇瓣干裂着动了一下，发出微弱的回应。<br />
路谈收回血线，手指动作着爬到他的头顶，血线在空气中扭动着，在注意到最近的视线，离他们只有两层楼时，毫不犹豫地伸长抽打了过去。<br />
“啊！”<br />
那颗脑袋发出声响，消失在窗户后，见此那些来回攒动的脑袋，动作顿时卡住了，一颗颗缩了回去，视线却是更紧密地贴在简席迎身上。<br />
“席迎，需要休息了。”血线将他额角一滴细汗揩去，担心他身体体力不够。<br />
“我没事，先上楼。”<br />
简席迎见身后的人开始跟了上来，继续往前走，眼下最要紧的是给人收尸。<br />
物业说着让他们来收敛尸体，却根本没有提及具体房间号，手上的纸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又一遍，简席迎才在圆圈里看见了几个小字，小到让人以为是纸上的污渍。<br />
这些人都喜欢玩些小把戏，稍微错过就落入圈套，希望他目前为止的判断都是对的。<br />
确定了具体的位置，他才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几乎喘不过气的警员，这里是步梯楼，残疾的人根本上不去，也不知道物业为什么非要指着他一起。<br />
为了给他添堵吗？<br />
这点倒是挺成功的。<br />
“我……我就不上去了，你快点下来。”男人注意到简席迎不耐的表情，主动留在楼下，眼睛里满是小心翼翼。<br />
他知道从踏入这里开始，结局就已经注定，拼命挣扎也只是早死和晚死的区别。<br />
知道，但不甘心。<br />
这也是为什么在知道有新人时，他表现得那么热情，可惜偏偏来的是这个人，但凡是自己的同事都不会搞得这么凄惨。<br />
那些家伙一定会帮他的……吧。<br />
简席迎无所谓地点点头，和路谈朝上走去，这次他回头看了一眼，手指微微动了一下，又什么都没说收回视线。<br />
这个人应当就到这里了。<br />
邻居之间应该相互帮助的，还要扮演好赋予的设定，可就在刚刚他脱离设定了。<br />
这项任务本来是简席迎一个人的，因为进度问题，物业指定警员跟着一起，那他的角色就是来提供帮助的人。现在他自己拒绝了这个设定，后果可想而知。<br />
其实从根本来说，所谓的设定就已经非常割裂。<br />
现实里这里的环境脏乱差，楼道里毫无公德心地随意摆放杂物，连掉了墙皮露出的砖都会被抠两块带走。<br />
自私自利到了极点的人，怎么可能会善良呢？<br />
他想起物业那具烂肉一般的身体，这里没碰见过灵异，会不会一开始它们就将自己伪装起来，装作正常人参与着这场游戏。<br />
颁布任务，看着活着的人拼命挣扎，然后再站出来装作可以提供帮助的“邻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