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4)
('可惜<br />\n有个当太后的姐姐也并非好事。<br />\n有那么一瞬间，宫鸿波与皇帝同时对裴翦裴阙两兄妹产生过油然的羡慕，斗嘴打趣，也相互扶持守护，也许这就是普通亲人的相处。<br />\n云韶曾经被亲情桎梏，一瞬，竟与宫鸿波有了几分感同身受。<br />\n她低下头，对上宫鸿波的目光，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声道：老师，你还是不够狠心。<br />\n只有斩断一切，才能做到自己想做的情。<br />\n她慢慢攥紧了掌心。<br />\n裴翦在下面喊：陛下，要怎么处置这几个叛他猛地想到现在皇帝还没有表态，宫家虽然聚在城墙下很可疑，但他们也根本没有入宫啊。<br />\n是场没有开头的宫变。<br />\n于是裴翦顿了一下，连忙改口：几个判断失误早上跑到南门底下来的大臣？<br />\n云韶偏头看了眼微莺，重复她刚才的话，各自回去吧。<br />\n微莺附：对呀对呀，回家吃饭~！<br />\n士们本以为自己必死，没想到帝王竟不追究，纷纷丢掉兵戈，心悦诚服跪在地上高喊万岁。<br />\n高耸城墙底下一片高呼万岁声。<br />\n裴翦笑了起来，见皇帝没有下令处置无辜的士兵，总算松了口气。<br />\n两人并肩站在城墙上，金『色』的阳光洒下，宫墙照得闪闪发亮。<br />\n裴翦仰头望着被朝霞染成浅金的身影，一撩衣摆，屈膝跪下，轻声道：皇上万岁。<br />\n说是回家洗洗睡觉，但裴翦还是很聪明地领会到皇帝的意思，下令把宫鸿波等人控制起来。而太后淑妃婕妤三位，则是被再次送入宫中。<br />\n轿子里，淑妃面若死灰，双手攥住袖子，深蹙娥眉，眼里藏有很深的忧虑。样看显然是失败了失败的下场，她很明白。<br />\n而旁边的宫贝奴仍不知情，天真懵懂地拉着姐姐说镇妖塔与话本的故。<br />\n淑妃一路沉默，突然没有忍住，侧身抱住了宫贝奴，眼泪如珠滑落。<br />\n宫贝奴：姐姐？不是吧，我说一个白蛇的故你就哭啦，都是话本上故啦，都怪法海不懂爱！她拍拍淑妃的后背，好吧好吧，别哭啦，我再给你讲个大团圆的故吧！<br />\n一场笑话般的宫变在无声无息中结束，除开裴翦等当人外，甚至没有几个人知道，偶尔有人说到大人们带兵聚众转圈，大家也只当流言飘过。<br />\n春暖花开，盛京城里挤满了年轻的学子。<br />\n一切都欣欣向荣，充满朝。<br />\n微莺熬了一整夜，精神有些不济。等到中午，她吃了绿蜡奉上来的茶点，坐在树影里的紫檀椅上，闭目养神。<br />\n绿蜡轻手轻脚把碟子收走，抬眸看眼安静伏在椅子上的少女，忍不住弯弯嘴角。<br />\n走到门口时，她撞见一个人，登时瞪大眼睛：皇后娘娘？<br />\n越清辉瞥见午睡的少女，手指放在唇边，嘘，下去吧。<br />\n绿蜡恭恭敬敬行礼后离开。越清辉步入小院，坐在微莺的身旁，撑头看着睡着的人，嘴角微微翘起，过了会，她也慢慢闭上了眼睛。<br />\n微莺一觉睡得很沉，二十点融合度，让她从前的记忆逐渐清晰起来。<br />\n往流水般从眼前拂过，除开阴郁沉默的少女，回忆里还多了一个人。<br />\n第104章<br />\n生生！我练完字啦！<br />\n生生！嘿嘿嘿我抓了一条『毛』『毛』虫！<br />\n生生, 你怎么又在睡觉啊，你将来可是要辅佐我的人，怎么这么懒？快起来快起来。<br />\n嘈杂的声音像虫子一样挤进她的耳朵, 微莺忍不住皱起眉, 心道，所以自己最讨厌熊孩子了, 真的巨烦。<br />\n她没有睁开眼, 像拍蚊子一样, 啪地一掌扇过去。<br />\n啪！<br />\n清脆一声响。<br />\n世界清静了片刻, 而后是更加吵的叫嚣<br />\n生你居然打我！我要告诉、告诉越生去, 我可是未来的皇帝, 你居然敢打我！？<br />\n微莺捂住耳朵，被吵得不胜其烦, 终于不耐烦地睁开眼睛。<br />\n入目是爬满藤架的翠绿葡萄叶, 肥大的叶子舒展身体，阳光自缝隙落下，洒满一身。<br />\n似是一个普通的午后, 她在躺椅上小憩, 被熊孩子吵得被迫睁眼，对上一双熟悉的深黑眼眸。<br />\n微莺怔了片刻, 与藏在葡萄架后的少女对视，随后, 少女脑袋缩了去，消失在嫩绿的草木后，而微莺的眼前，凑过来一张大脸。<br />\n生，你又在看什么？<br />\n对面的声音很不满。<br />\n微莺身子往后倾, 拉开距离，才看清眼前的熊孩子，说是孩子，其实看上去年纪已经到了少年，十二三岁的模样，也和云韶一样有深而黑的眉眼，笔挺鼻梁，薄薄嘴唇抿着，总透出一丝不悦阴郁的气息。<br />\n下一秒，少年说的话立马就把这丝阴郁深沉给驱到九霄云外，哇你敢打我！等我当了皇帝一定要下次罚你，杖责你、罚你俸禄！<br />\n微莺看着，慢慢眯起眼睛 ，当皇帝？<br />\n对啊！少年骄傲地挺起胸膛，我可是真龙血脉，以后一定是我当皇帝，娘都告诉我啦。<br />\n门外响起敲门声。<br />\n少年眼睛一亮，快跑过去开门：娘！<br />\n微莺从藤架走出，沉默地注视走进来的女人，女人穿着宫女的服饰，相貌带着异域风情，只是薄唇微抿，显得有些刻薄是她在宫中有过一面之缘的西太后。<br />\n西太后一来，就抱住了少年，心疼地左右打量，似是很宝贝。<br />\n微莺又往后看，葡萄藤架后的少女悄悄探出一个脑袋，望向母子相拥的这幕，眼神难掩羡慕。<br />\n母亲带着兄长从她身边经过，一眼都不肯看她。<br />\n微莺心疼了一下，转身往少女走去。<br />\n云韶注意到她过来，睁大了眼睛，愣在了原地。<br />\n微莺『摸』『摸』她的脑袋，弯下身子，注视着少女半晌。<br />\n眼前的云韶比从前梦里的小豆丁要大了许多，介于女孩与少女之间，脸上有淡淡水蜜桃一样青涩的绒『毛』。她无措地站着，噙满泪的眼睛微微睁着，羽『毛』般的睫『毛』眨了眨。<br />\n微莺问：怎么不过去呢？陛下。<br />\n梦里的云韶仰头看着她，黑眸蒙上水雾，显得柔软又干净。<br />\n她绞着袖子，轻声说：娘不喜欢我，哥哥也不喜欢我大家都不喜欢我。<br />\n微莺笑了笑，傻孩子，生喜欢你呀。<br />\n而在现实中，云韶注视着自己的母后，也同样想起那个阳光和煦的午后。<br />\n生喜欢你呀。<br />\n那句话或许只是先生一时心软，她知道生惯常温柔。<br />\n每次想起，还是觉得春风拂面、春暖花开、阳光正好，只要能再得到这样一句话，她宁愿割舍掉一切。<br />\n她坐在佛堂，四周金塑佛像将她围在一起，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她抬起头，檀香袅袅中，金刚怒目、菩萨低眉，似乎看清她一生罪孽，身上血腥。<br />\n西太后身子微微发抖，摩挲腕上佛珠，不停骂：疯子、疯子，你这个疯子，你怎么还不去死？怎么还不去死？！<br />\n云韶笑起来，次望向母亲。<br />\n对上她深黑的眼神，西太后忍不住瑟缩了一下。<br />\n云韶轻声道：母亲，为何要帮那个细作宫？<br />\n西太后脸『色』惨白，慌『乱』说道：哀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给我滚、滚！<br />\n云韶站起身，慢慢『逼』近她，居高临下地说：为什么她长得和从前的生这样相似？<br />\n有谁知道过去先生的模样？<br />\n有谁明白她对先生那点龌龊又见不得人的心思？<br />\n云韶眼前出现了那场大火，黑烟滚滚，深红的火焰『舔』舐如同地狱绽放的红莲，『舔』舐一切。热浪一波又一波袭来，她手里攥着匕首，匕首上鲜红的血一滴又一滴落在地上。<br />\n她低下头，对上那张与自己分相似的面容。<br />\n只是向来骄傲意气风发的脸，这时扭曲成一团，不可置信地看着她。<br />\n她毫不在意那人眼底的恨意，弯下身体，从少年的胸前衣襟里，翻出一枚深红的枫叶。<br />\n少年紧紧攥住了她的手腕，手劲很大，攥得她的手腕很疼。<br />\n没有能支撑多久，带血的手慢慢跌落，只在少女袖上染了一段血痕。像死鱼一样躺在地上，看着少女把枫叶贴在脸侧，明明手里拿着滴血的匕首，刚做出世上最恶毒的事，偏偏笑得天真。<br />\n生是我的了。她轻声说，微微笑起来，死人是没法和活人抢的，哥哥。<br />\n想起往事，云韶垂着眼眸，长袖底下，慢慢攥紧了掌心。<br />\n只有那么一次她心中隐藏着的阴暗欲望，一瞬破土而出，恣意生长。那样癫狂魔的模样，也只曾落入一人的眸中。<br />\n后来云韶返盛京就撞见生的死，浑浑噩噩半个月，去清点行宫火场之事时，发现失火以后，那儿是有一具烧焦的尸体，是相应，也有一位曾跟在他们身畔服侍的忠仆不知所踪。<br />\n云韶看了眼瑟瑟的西太后，低了低头，嘴角挑起一个笑，抬头时，她面上一片凄惶之『色』，黑眸蒙上层『迷』蒙水雾，轻声问：哥哥是不是没有死？<br />\n西太后冷笑，你造的孽，你自己还不明白吗？<br />\n云韶半跪在地上，两行泪自眼尾滴落，鼻尖发红，轻轻啜泣着，说：我不明白娘亲在说什么，从小，娘亲便喜欢哥哥，不喜欢我<br />\n西太后瞪大眼睛，恨恨看着她，所以你就害死了你亲哥哥！你怎么能这样恶毒？<br />\n云韶摇了摇头，流泪道：不是的，为何娘亲会这样想呢？是我亲哥哥，是我在世上，除了娘以外唯一的亲人了，我如何会害他？<br />\n西太后：是为什么独独你活着来了？<br />\n云韶垂着眉眼，看上去泫然欲泣，心里却在默默思量着。<br />\n从前被她用匕首刺了一刀的人一直没有死，竟是跑到了北厥，躲在暗处伺机报仇，甚至与太后取得了联系。是，母后刚才的话可知，她并不知道当年火场的内情。<br />\n也许是细作美人带的话，那人没有告诉美人当年的秘事罢，手足相残，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br />\n于是云韶抬手揩了把泪，继续更咽着说：我如何会这样做？是一伙黑衣人将行宫围住，想要放火烧死我们，我侥幸才逃脱一劫。<br />\n西太后攥紧佛珠，依旧不肯原谅她，那时你们长得这样像，为何你不肯替你哥哥去死？当初养你不就是为了你代他死吗？死了，你还顶替你哥哥的身份你好恶毒。<br />\n云韶苦涩地笑了一下，抹了把发红的眼睛，低声道：那时我和哥哥是在行宫两侧，我发现着火时，已经来不及去找他，又被黑衣人追杀一路，只能先跑出来。她抽抽搭搭地说：我以为哥哥有龙气庇佑，自不会出事的。<br />\n太后高声道：当然有龙气庇佑，才是真的真龙天子！<br />\n云韶眼睛一亮，柔声问：哥哥果然没有死，是吗？<br />\n太后犹豫着没有说话。<br />\n于是云韶继续更咽道：若是哥哥还在，这帝位我自当双手奉还，我为女子，本不该坐上这个位置，若是被人识破，便是万劫不复当年，我也只是为了自保和保护娘亲，才不得不女扮男装代替哥哥入宫。<br />\n她的双肩小幅度地耸动着，低着脑袋，像是在轻轻啜泣，这些年来，我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何尝有过半日开心的时分？每夜我都睡不着，想着，要是哥哥在这里就好了。<br />\n西太后表情微微松动：当真？<br />\n云韶含泪道：娘亲想一想，这个万人之上的位置，对我而言又有何好的呢？满宫佳丽，我一个女子，如何消受？朝堂宫党拦路，后宫太后专横，我夹在中间、夹在中间日夜难安。<br />\n西太后这年都在佛堂礼佛，加上云韶刻意为之，她并不知道今年的新政，以及朝堂尖锐的形势，只以为云韶说的话都是真。<br />\n皇帝似乎从小就很有骗人的天赋，情真意切地啜泣着，看上去是为这些年的遭遇委屈到落泪。<br />\n西太后沉默片刻，轻声问：若你哥哥回来，你真的会将这个位置让给？<br />\n云韶抬起水波潋滟的双眸，斩钉截铁地回道：当然，娘亲，你信我一，好不好？<br />\n西太后叹了口气，是的，云山他福大命大，还活在世上，而且已经娶了北厥公主，为驸马爷了呢！<br />\n云韶心跳了跳，缓缓笑开：真的？<br />\n西太后点头，也是那个宫的美人告诉我的，她带来了山儿的信物，确实千真万确。我看和北厥也不用再打仗了，让山儿回来坐皇帝，大盛也是他的，北厥也是他的。<br />\n云韶微微笑道：那可真是太好了。<br />\n西太后脸上充满自豪，当然，我家山儿本来就该是天下之主，我早就知道！若是当年他当了皇帝，现在宫家根本不足为道，哪能这样猖獗！<br />\n云韶没有说话，眉目舒展，微微笑着。<br />\n西太后对上她的笑容，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忍不住别开了脸。<br />\n云韶慢慢擦干净脸上的泪珠，笑着说：母亲，你知道吗，我一直很后悔。<br />\n西太后不明所以：后悔什么？<br />\n云韶道：后悔那日火场之中，我还是不够勇敢，不够坚定。<br />\n西太后以为她后悔没有冲回去救下兄长，抿了下唇，你当时看见你哥哥陷入火海，确实应当去救。罢了，云山活着就还好了，现在也算因祸得福。<br />\n云韶歪了歪脑袋，手指比着唇，突然格格笑起来，笑声清脆，表情天真，一如当年在火场中，用最无辜的面容，做最恶毒的事情：我真后悔，当年刺了哥哥一刀以后，就以为他一定会死了，没有补一刀。<br />\n西太后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br />\n云韶耸肩：谁能想到呢？都已经中了一刀倒在地上，流了那么多血，还是叫他活下来了，不愧是真龙天子龙气护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