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沈迟骤然起身，十分淡漠：“师父，如果你执意要走，不必再回来给我过生辰了，我也不需要你的贺礼。”<br />
裴枕胸口腾然闷堵。<br />
沈迟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小神女不明所以，道：“是啊，河神哥哥，你才回来没多久，别走了，我们都很舍不得你。”<br />
卢风也道：“师父，别走了，师兄也不会想你离开我们，他会很伤心的。”<br />
“我......”可是他就只离开十天而已。<br />
裴枕被他们说的哑然，顿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小神女和卢风都期待地看着自己，裴枕张了张口，<br />
小神女：“河神，别走。”<br />
卢风：“师父，别走。”<br />
裴枕：“……”好烦。<br />
他心烦意乱，起身干脆说：“不去了！”<br />
这个办法根本行不通，要是句芒在就好了，他还可以给他支支招。<br />
小神女和卢风拍掌：“好耶！”<br />
对事事都胸有成竹的河神迷茫了，他不回去，那沈迟的生辰礼物怎么办？人间有什么值得他拿得出手的礼物呢？<br />
还有沈迟对他那不应有的感情该如何处理......<br />
*<br />
早晨小神女说今日街上十分热闹，问他要不要和卢风以及她去集市上逛逛，他当时心烦意乱，拒绝了。<br />
到了下午，他走在路上，路边的吆喝声此起彼伏络绎不绝，裴枕被吸引着看了几眼，大多是一些点心吃食，有的朴素有的装盒精美，可是裴枕总觉得，太不珍贵了。<br />
送什么最能表达心意呢？<br />
他回想起早上沈迟说不需要他送他东西的神情，让裴枕没由来的烦闷，他板着脸。<br />
不想要他回行宫挑珍宝给他，要不干脆送他几锭金子好了，他们凡人不是最喜欢金子了吗？<br />
简单实用，好像没有哪个凡人不喜欢。<br />
“冰糖葫芦，卖冰糖葫芦了~”<br />
“佳酿的美酒，快来尝尝鲜啊，好喝不贵，快来品尝吧~”<br />
“纯手工制造，想捏什么捏什么，想做什么都可以，手工作坊，瞧一瞧看一看！”<br />
吆喝声不绝于耳，裴枕四处看看，直到听到“手工”这两个字，他停住了脚步。<br />
一个简陋的篷布撑起的小摊贩，地上有几个水桶，桶身有很多泥巴，一张破旧的木桌上摆满了五颜六色的瓷器，有的是花瓶，有的是碗，还有一些动物，样式精美，不难看出捏造这些东西的主人手艺不错。<br />
摊主站在摊前还在卖力吆喝，视线一转，却看到一个人站在他的摊前。<br />
那人白衣胜雪，一尘不染地站在满是泥巴水坑的地方，问他：“这个是怎么做的？”<br />
摊主提起一口气，热情洋溢道：“诶，这位爷，你说你想要什么，我帮您做，我们这捏好后还要送到窑里烧的，有点麻烦，等的时间也会比较久，我们帮做，免得脏了您的手......”<br />
“不用，”那人出声打断，声音如涓涓的细流，十分动听：“我自己来。”<br />
......<br />
......<br />
裴枕全神贯注地捏东西，偶尔会分神，想想沈迟看到这个东西，会是什么反应？<br />
这可是他亲自捏的。<br />
裴枕神情倨傲，就是洁白修长的手上满是泥巴，袖袍撩上去，只有手臂是白色的，连脸上都沾到了一点泥巴。<br />
他回想起昨日，他那个匣子里的几封信封，还有垫着的那几沓厚厚的纸，那里面写了什么？他还没来得及看，那里面会是什么东西......<br />
指尖用了一点力，手上的快塑好的软泥有一个地方顿时塌了。<br />
裴枕面无表情地捏回去，可是已经回不到刚才的角度了：“......”<br />
该死，这已经是第五个了。<br />
太难做了。<br />
摊主道：“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有福气，让您这么耐的下心，这么认真地做这个。”<br />
裴枕：“不知道！”<br />
摊主：“啊？”<br />
也不知道他脑子抽什么筋居然在这里一坐就是几个时辰......裴枕冷脸，把那一团泥巴一把胡乱团吧团吧了，捏好的彻底报废。<br />
太烦人了沈迟。<br />
摊主在一旁摸鼻子讪笑，这位公子来了之后就一直坐在那，第一次捏到一半了直接烦躁地糊乱了，似乎是不满意，第二次，眼看着要大功告成了，他左看右看，好像是底部歪了一点，然后直接锤烂了......<br />
如此循环往复，这次，眼睁睁看着他分了一下神，又塌了一个角。<br />
摊主有点头疼，能错五次还坐在这里，也不知道这位公子是不认真，还是太过认真......<br />
“还有新的泥吗？这团泥巴手感不好。”裴枕坐在那里说道，把责任全部推给泥巴。<br />
都是泥巴和沈迟的错。<br />
周围来来往往的人，不少是来的比他晚，但是早就大功告成的人，小女娘们坐在他旁边捂着嘴窃笑。<br />
摊主神色为难：“这……好吧。”<br />
*<br />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街条小巷亮起了一盏又一盏灯笼。<br />
裴枕起身，动了动浑身酸软的腿和手臂，把东西递给摊主：“好了，拿去烧。”<br />
摊主兴高采烈道：“好咧！”<br />
这个客人在这里坐了这么久，终于做好了。<br />
摊主问他：“您什么时候来取呢？”<br />
“这样，”裴枕想了想：“你十日之后，送到......”<br />
裴枕将他们住的地方告诉他，而后从怀中掏出了一锭银子，递过去。<br />
“公子真大气，”摊主顿时喜笑颜开：“送当然能送，您就等着吧，这么好看的东西，保准您的心上人满意！”<br />
什么？裴枕疑惑，<br />
心上人......<br />
意识到他误会了，裴枕深吸一口气，解释：“不是的......”<br />
“哎呦我还不懂吗？你们这些年轻小伙子就喜欢亲手做东西送给喜欢的人，哎呀！我懂我懂！”<br />
“......”不是。<br />
摊主的嗓门很大，吸引了不少人看过来，看这架势，若是解释，指不定还要争论好一番，裴枕心里还想着其他的事情要做，有心想早点赶回去，干脆算了，懒得纠正他了。<br />
*<br />
裴枕踏入他们居住的院落，右边几间房住着乌音和乌鄞，他们的房间此刻灯火通明，想来还在研究怎么剥离冤魂。<br />
右边几间房灯全数没亮，已经酉时了，不知道小神女和卢风以及沈迟去了哪里。<br />
他上了台阶，走到自己的房门前，手放到了雕花的门上，脸上思虑重重。<br />
......<br />
......<br />
房间里面没有点灯，裴枕摸黑翻找着什么东西。<br />
他对自己的行为有些不齿。<br />
堂堂河神，竟然，两度，潜入徒弟的房间。<br />
第94章<br />
裴枕脸一热, 如此鬼鬼祟祟，若是被他的信徒们看到了，简直脸都没地方搁了......<br />
裴枕摸索着，膝盖跪在沈迟的床上, 手臂伸长了, 在床上四处乱摸。<br />
他记得, 好像就在这里的, 就是这个位置。<br />
他往床里面挪了点位置, 靴子搭在床沿, 臀高高翘着，腰身塌陷, 修长的的手往枕头底下一扫, 手上碰到了什么东西, 硬邦邦的。<br />
指头弯曲，勾出那个东西，视力适应了眼前的漆黑, 借着窗户透过来的月光勉强能看清眼前的东西。<br />
那是一个古朴雕花的黑色匣子，庄严肃穆。<br />
裴枕打开, 他担心会像上次那样，沈迟没过一会就要回来了。<br />
于是, 他飞快将六封信拿出来，放到被子上，又将里面的垫着的几沓叠起来的纸拿出来, 没想到，那堆纸比他想象的还要厚的多。<br />
裴枕屏住呼吸，手上出了一点汗，有些潮湿, 捻在纸上，心跳如鼓，总觉得，好像要窥探到什么东西了。<br />
那是好几层随意压在底下的宣纸。<br />
随着第一张宣纸的打开，就像是掀开了此前裴枕一直不愿意触碰的那层遮羞的布匹。<br />
里面的东西赤裸裸，毫不掩饰地展示出来，诉说有多么浓烈。<br />
裴枕眼眸顿时睁大了，烫手一般，他的手抖个不停，直到再也握不住了，手上的宣纸骤然掉落。<br />
那上面，倒没有写什么额外的字，也并不难认，一笔一划都让他十分清楚，他对那几个字也再清楚不过了，<br />
因为......<br />
那上面是他的名字。<br />
无一例外地，全部都是......<br />
裴枕<br />
裴枕<br />
裴枕......<br />
或落笔潇潇，或横竖平整，或完全无拘，没有排版，字体或大或小，或正或歪斜着写，却通篇全是他的名字，把他的名字写满了每一张纸，满满当当，不留一丝缝隙。<br />
不可能，不可能......<br />
裴枕浑身发抖，这是什么意思？<br />
裴枕的大脑一片空白，他狠狠地往下翻，那个匣子其实非常深，除去那几沓厚厚的信封，底下垫了足足有二十二张纸。<br />
裴枕一张张数过去，干脆将底下的纸全数抽出来，将小心叠好的纸全部打开，像是拆开一份隐秘的，独属于他的，时间跨度了六年的礼物。
裴枕胸口腾然闷堵。<br />
沈迟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小神女不明所以，道：“是啊，河神哥哥，你才回来没多久，别走了，我们都很舍不得你。”<br />
卢风也道：“师父，别走了，师兄也不会想你离开我们，他会很伤心的。”<br />
“我......”可是他就只离开十天而已。<br />
裴枕被他们说的哑然，顿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小神女和卢风都期待地看着自己，裴枕张了张口，<br />
小神女：“河神，别走。”<br />
卢风：“师父，别走。”<br />
裴枕：“……”好烦。<br />
他心烦意乱，起身干脆说：“不去了！”<br />
这个办法根本行不通，要是句芒在就好了，他还可以给他支支招。<br />
小神女和卢风拍掌：“好耶！”<br />
对事事都胸有成竹的河神迷茫了，他不回去，那沈迟的生辰礼物怎么办？人间有什么值得他拿得出手的礼物呢？<br />
还有沈迟对他那不应有的感情该如何处理......<br />
*<br />
早晨小神女说今日街上十分热闹，问他要不要和卢风以及她去集市上逛逛，他当时心烦意乱，拒绝了。<br />
到了下午，他走在路上，路边的吆喝声此起彼伏络绎不绝，裴枕被吸引着看了几眼，大多是一些点心吃食，有的朴素有的装盒精美，可是裴枕总觉得，太不珍贵了。<br />
送什么最能表达心意呢？<br />
他回想起早上沈迟说不需要他送他东西的神情，让裴枕没由来的烦闷，他板着脸。<br />
不想要他回行宫挑珍宝给他，要不干脆送他几锭金子好了，他们凡人不是最喜欢金子了吗？<br />
简单实用，好像没有哪个凡人不喜欢。<br />
“冰糖葫芦，卖冰糖葫芦了~”<br />
“佳酿的美酒，快来尝尝鲜啊，好喝不贵，快来品尝吧~”<br />
“纯手工制造，想捏什么捏什么，想做什么都可以，手工作坊，瞧一瞧看一看！”<br />
吆喝声不绝于耳，裴枕四处看看，直到听到“手工”这两个字，他停住了脚步。<br />
一个简陋的篷布撑起的小摊贩，地上有几个水桶，桶身有很多泥巴，一张破旧的木桌上摆满了五颜六色的瓷器，有的是花瓶，有的是碗，还有一些动物，样式精美，不难看出捏造这些东西的主人手艺不错。<br />
摊主站在摊前还在卖力吆喝，视线一转，却看到一个人站在他的摊前。<br />
那人白衣胜雪，一尘不染地站在满是泥巴水坑的地方，问他：“这个是怎么做的？”<br />
摊主提起一口气，热情洋溢道：“诶，这位爷，你说你想要什么，我帮您做，我们这捏好后还要送到窑里烧的，有点麻烦，等的时间也会比较久，我们帮做，免得脏了您的手......”<br />
“不用，”那人出声打断，声音如涓涓的细流，十分动听：“我自己来。”<br />
......<br />
......<br />
裴枕全神贯注地捏东西，偶尔会分神，想想沈迟看到这个东西，会是什么反应？<br />
这可是他亲自捏的。<br />
裴枕神情倨傲，就是洁白修长的手上满是泥巴，袖袍撩上去，只有手臂是白色的，连脸上都沾到了一点泥巴。<br />
他回想起昨日，他那个匣子里的几封信封，还有垫着的那几沓厚厚的纸，那里面写了什么？他还没来得及看，那里面会是什么东西......<br />
指尖用了一点力，手上的快塑好的软泥有一个地方顿时塌了。<br />
裴枕面无表情地捏回去，可是已经回不到刚才的角度了：“......”<br />
该死，这已经是第五个了。<br />
太难做了。<br />
摊主道：“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有福气，让您这么耐的下心，这么认真地做这个。”<br />
裴枕：“不知道！”<br />
摊主：“啊？”<br />
也不知道他脑子抽什么筋居然在这里一坐就是几个时辰......裴枕冷脸，把那一团泥巴一把胡乱团吧团吧了，捏好的彻底报废。<br />
太烦人了沈迟。<br />
摊主在一旁摸鼻子讪笑，这位公子来了之后就一直坐在那，第一次捏到一半了直接烦躁地糊乱了，似乎是不满意，第二次，眼看着要大功告成了，他左看右看，好像是底部歪了一点，然后直接锤烂了......<br />
如此循环往复，这次，眼睁睁看着他分了一下神，又塌了一个角。<br />
摊主有点头疼，能错五次还坐在这里，也不知道这位公子是不认真，还是太过认真......<br />
“还有新的泥吗？这团泥巴手感不好。”裴枕坐在那里说道，把责任全部推给泥巴。<br />
都是泥巴和沈迟的错。<br />
周围来来往往的人，不少是来的比他晚，但是早就大功告成的人，小女娘们坐在他旁边捂着嘴窃笑。<br />
摊主神色为难：“这……好吧。”<br />
*<br />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街条小巷亮起了一盏又一盏灯笼。<br />
裴枕起身，动了动浑身酸软的腿和手臂，把东西递给摊主：“好了，拿去烧。”<br />
摊主兴高采烈道：“好咧！”<br />
这个客人在这里坐了这么久，终于做好了。<br />
摊主问他：“您什么时候来取呢？”<br />
“这样，”裴枕想了想：“你十日之后，送到......”<br />
裴枕将他们住的地方告诉他，而后从怀中掏出了一锭银子，递过去。<br />
“公子真大气，”摊主顿时喜笑颜开：“送当然能送，您就等着吧，这么好看的东西，保准您的心上人满意！”<br />
什么？裴枕疑惑，<br />
心上人......<br />
意识到他误会了，裴枕深吸一口气，解释：“不是的......”<br />
“哎呦我还不懂吗？你们这些年轻小伙子就喜欢亲手做东西送给喜欢的人，哎呀！我懂我懂！”<br />
“......”不是。<br />
摊主的嗓门很大，吸引了不少人看过来，看这架势，若是解释，指不定还要争论好一番，裴枕心里还想着其他的事情要做，有心想早点赶回去，干脆算了，懒得纠正他了。<br />
*<br />
裴枕踏入他们居住的院落，右边几间房住着乌音和乌鄞，他们的房间此刻灯火通明，想来还在研究怎么剥离冤魂。<br />
右边几间房灯全数没亮，已经酉时了，不知道小神女和卢风以及沈迟去了哪里。<br />
他上了台阶，走到自己的房门前，手放到了雕花的门上，脸上思虑重重。<br />
......<br />
......<br />
房间里面没有点灯，裴枕摸黑翻找着什么东西。<br />
他对自己的行为有些不齿。<br />
堂堂河神，竟然，两度，潜入徒弟的房间。<br />
第94章<br />
裴枕脸一热, 如此鬼鬼祟祟，若是被他的信徒们看到了，简直脸都没地方搁了......<br />
裴枕摸索着，膝盖跪在沈迟的床上, 手臂伸长了, 在床上四处乱摸。<br />
他记得, 好像就在这里的, 就是这个位置。<br />
他往床里面挪了点位置, 靴子搭在床沿, 臀高高翘着，腰身塌陷, 修长的的手往枕头底下一扫, 手上碰到了什么东西, 硬邦邦的。<br />
指头弯曲，勾出那个东西，视力适应了眼前的漆黑, 借着窗户透过来的月光勉强能看清眼前的东西。<br />
那是一个古朴雕花的黑色匣子，庄严肃穆。<br />
裴枕打开, 他担心会像上次那样，沈迟没过一会就要回来了。<br />
于是, 他飞快将六封信拿出来，放到被子上，又将里面的垫着的几沓叠起来的纸拿出来, 没想到，那堆纸比他想象的还要厚的多。<br />
裴枕屏住呼吸，手上出了一点汗，有些潮湿, 捻在纸上，心跳如鼓，总觉得，好像要窥探到什么东西了。<br />
那是好几层随意压在底下的宣纸。<br />
随着第一张宣纸的打开，就像是掀开了此前裴枕一直不愿意触碰的那层遮羞的布匹。<br />
里面的东西赤裸裸，毫不掩饰地展示出来，诉说有多么浓烈。<br />
裴枕眼眸顿时睁大了，烫手一般，他的手抖个不停，直到再也握不住了，手上的宣纸骤然掉落。<br />
那上面，倒没有写什么额外的字，也并不难认，一笔一划都让他十分清楚，他对那几个字也再清楚不过了，<br />
因为......<br />
那上面是他的名字。<br />
无一例外地，全部都是......<br />
裴枕<br />
裴枕<br />
裴枕......<br />
或落笔潇潇，或横竖平整，或完全无拘，没有排版，字体或大或小，或正或歪斜着写，却通篇全是他的名字，把他的名字写满了每一张纸，满满当当，不留一丝缝隙。<br />
不可能，不可能......<br />
裴枕浑身发抖，这是什么意思？<br />
裴枕的大脑一片空白，他狠狠地往下翻，那个匣子其实非常深，除去那几沓厚厚的信封，底下垫了足足有二十二张纸。<br />
裴枕一张张数过去，干脆将底下的纸全数抽出来，将小心叠好的纸全部打开，像是拆开一份隐秘的，独属于他的，时间跨度了六年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