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窝在陈亦程的外套里,周边铺满了肉干。生生心疼的把它抱进怀里,小狗无知无觉,不知道自己被抛弃过,周围一圈的肉干昭示的是她的虚伪。<br/> 眼泪不知觉的又啪嗒啪嗒,责任心,还有她有一种当妈妈的惶恐,承担一个生命的惶恐。<br/> 好伤心,伤心到不能自抑,风一吹,她感觉自己身体四处都是漏的。<br/> 陈亦程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的,把他那件面目全非的外套捡起,从里面掏掏果然掏出了包得宝。<br/> 纸巾压在妹妹脸上,等妹妹哭的不再那么激烈。<br/> 生生把额头重重磕哥哥肩膀上,“哥,我还是没有勇气,我是懦夫。“<br/> “还是放回去吧,也许它自己在野外会过得更好。”<br/> 她以为自己真的有能量可以承接一个生命,当温热的肚子再次触碰手臂,无知的天真再次冲击的心脏措手不及。<br/> 她没有大心脏,只有一颗比小狗还要小的。眼泪崩涌,哭的五脏六腑都难受。<br/> 陈亦程轻拍着她的后背,可怜的妹妹,小时候什么都敢带回家,现在一只狗狗竟惹得她要将身体里的眼泪流干。<br/> 生生越哭越烦,止不住的眼泪,她的无能。<br/> “生生抱轻一点。”<br/> 妹妹状态不对,陈亦程想从她手里接过小狗。<br/> 她抱的用力,狗狗扒的使劲,从哪边都没办法,只好一起全抱住。<br/> “乖乖不哭,就当是我捡的好不好。”<br/> 他捂住生生的眼睛,感觉自己握住了两颗水珠宝宝。<br/> “好了现在时间回溯。今天早上柳生生看见了一只小狗,陈亦程秉持着手慢无的原则把它带回家了。”<br/> 对狗狗的愧疚还有滚烫的心脏跳动压的她哭不停。<br/> “生生抱轻一点,它还小。”<br/> 可生生就像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一样,怎么也不敢撒手。<br/> 泪水在哥哥温热的手心下渐渐变小,耳边温柔的男声规划小狗的未来。<br/> 手心里蓬勃心脏的跳动让生生产生一种错觉,她在遗弃一个宝宝。然后被妈咪发现了,压着她重新把宝宝捡回来养。<br/> 这里不是绿化带,这是是女厕所。<br/> 这里不是停车棚,这里是孤儿院。<br/> 遗弃者心里会心安理得给宝宝幻想一个美好的生活,一个凭自己能力绝对无法企及的美好生活,否则哪里会有勇气遗弃。<br/> 愧疚在脑海里转化成虚假的利他叙事,虚构一个没有她会更好的未来来补偿无力的自己,最终在幻想中安然入睡。<br/> 好没用的自己……<br/> 妈妈雄伟温暖的怀抱,女孩子垂头,垂得低低,对胸轻轻喃喃,“妈妈,我错了。”<br/> 哥哥的衣服上有一股雨天的味道,像被反复浸湿再提出来的味道。<br/> 就在此时此刻,她特别特别想知道大洋彼岸的小姨今天穿什么衣服。<br/> 由此,是不是可以推测出妈妈的样子。<br/> 她们身高体形差不多,总是互换衣橱,还被命名为衣橱乘以二计划,她们总和幼小的生生玩认妈妈的游戏。小小孩对脸没有建立起足够的认知,总是凭借简单的气味和颜色认妈妈。<br/> 生生闻着陈亦程衣服的味道,努力辨别和她衣服出了尺码以外的细微不同。<br/> 为什么,陈亦程,不可以是,姐姐。<br/> 不然,她们也可以天天互相换衣服穿,她就可以理所当然的用姐姐的壳子在这个世界上呼吸妈妈的味道。好多乱七八糟的想法,想陈亦程是哥哥,是姐姐,是妈妈。<br/> 生生总会想,如果妈妈和小姨的人生可以一直重迭,现在的她肯定还能见到妈妈。<br/> 她们同步生长的青春期一直能蔓延到现在,妈妈和小姨选了一样的专业,妈妈读研的时候和小姨一样留在日本工作,妈妈最终也去美国做野生动物保护的工作。<br/> 在人生的每一个分叉路口,她都希望妈妈幸福,即使她不会存在。<br/> 她总是喜欢长长久久的看小姨,由此想象妈妈还在会是什么模样。也喜欢细细漫漫的看婆婆,由此想象妈妈到这个年纪的模样。<br/> 哥哥就像一艘巨轮,载着她,载着她的全部。<br/> 他说的,生生什么也听不见,只听得见话语中一颗闪闪发光的真心。<br/> 真心在说,什么东西都可以放他身上,他都承接得住。<br/> 妈妈你有没有嫉妒过自己的妹妹呢。我真的好嫉妒哥哥哦,嫉妒到好像有点喜欢他了。<br/> 好像有点爱…<br/> 哥哥还在用笨拙的方式安慰她,妈妈,哥哥的爱好笨哦,哥哥的爱像一颗闪闪发光的石头,暖得她喜洋洋。<br/> 絮絮叨叨像白噪音一样,直到她的眼泪停下来,声音才随之停下来。<br/> 她想要占有陈亦程的全部,全部全部的爱。吃掉哥哥的爱,肚子里装满沉甸甸的,闪闪发光的,石头。安全感才能袭满全身。<br/> “可是我要考试,我要念书。我出去念书了怎么办,我去东临了怎么办,没有人陪它玩,要不然还是把它放出去吧。”<br/> “可是现在它会有爱它的人类。”<br/> “我们上学去了,婆婆也不在家的时候,它一个人会很孤独吧。”<br/> “它在等爱它的人就不会孤独。”<br/> 陈亦程紧紧把生生抱在怀里,“生生,在所有的等待里这是最幸福的一种。”<br/> “我们没有办法消灭世界上所有的等待,爱你的,在等待你的时光里也是幸福的。”<br/> 最后一点晃荡,也在她一遍一遍的确认,哥哥一遍一遍坚定的回答中泯灭。<br/> “好啦,我们不在家的时候把它送去我爷那,全是走地鸡陪它玩。”<br/> 生生扑哧一声笑出来,“把你爷爷的鸡咬死了怎么办。”<br/> “那就全鸡宴呗。”<br/> 生生哽咽,不成调的语句颤颤巍巍,“我会养好它的对不对。”<br/> “好了,好了,乖乖宝不伤心了。狗狗这么乖,我们爱它,它也爱我们,一定会好好长大的。”<br/> 妹妹哄得差不多,陈亦程从她手里接过小狗,“叫灰灰吧。”<br/> “叫毛灰灰啊,这黑狗你眼瞎啊。”生生细眉拧起,不知道他脑袋里装了什么。<br/> 听见妹妹又张牙舞爪损他,陈亦程神清气爽肉撕成条喂狗狗,“就叫灰灰,来灰灰吃肉肉。”<br/> “不给叫灰灰,黑狗就要叫小黑!”陈亦程是在挑战她的权威吗?!<br/> 他乐得看妹妹趾高气昂,嘴贱逗她,“现在它是我的小狗了,我要叫它灰灰。”<br/> 生生无比委屈的瘪瘪嘴,什么话都咽进肚子了,带着不舍的哭腔,“灰灰就灰灰吧,我现在连一条黑狗偏偏要叫灰灰,做不了主。”<br/> 水漾漾的眸子浸满泪,像杯溢不出边的水,“系我冇用,是我没出息。”<br/> 陈亦程挑眉惊讶的看生生,对于她说出来的语言有一股心痒痒的欣喜。<br/> 很欣慰,妹妹在一点一点长大,各个方面越来越好,越来越优秀,曾经影响她的痛苦会渐渐变淡。<br/> “对啊,真喺食塞米。”哥哥骂得理直气壮。<br/> 生生憋屈却还嘴硬,“那也要叫,柳灰灰。”<br/> 陈亦程漫不经心的笑,试探的问,“我也和你姓好不好,和婆婆姓柳。”<br/> 和妹妹有一样的姓,就像真正的亲兄妹,永远分不开。<br/> 生生一秒应激,姓后面站的继承权…这贱人不会还想从婆婆那争更多吧。<br/> 她开玩笑的说,“柳亦程,像果汁的名字。”<br/> “有你妈妈爸爸的名字不是很好吗,陈程。”<br/> “柳亦程好难听。”<br/> “那好吧,难听我就不叫了。”<br/> “陈程,你港我算唔算它妈咪。”<br/> 陈亦程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说,“做妈咪嘅人,要稳重啲?。”<br/> 说稳重,她的眼泪又要将将落,是她没有挑起一个家的稳重。<br/> 陈亦程赶忙把她的脸揉进怀里,堵住眼泪哄,“不怕啊生生,回家吧,我们回家。”<br/> “晚点回家,想吃夜宵。”<br/> 她生命的重量里加了一只小狗,有一个小生命会因为她活得更好,生活更有盼头了,食欲也好起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