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没遇见，随后的两三天，两人也都没见上。<br />
直到下周四的傍晚，潘煜执飞北京-台州的来回航班后坐长空2312返郑。<br />
那天刚好是许言值班，他坐监听席上听张文指挥。<br />
“长空2312，进场控制，左转航向120。”<br />
“左转...进近，”很年轻机长的声音从甚高频里传出来，磕巴了下，“长空2312，我们，嗯，航班上有点小状况，可能需要先下高度。”<br />
第35章<br />
“受伤？”张文问, “伤者情况怎么样？需要救护车吗？”<br />
“应该…不用…吧。”年轻机长的声音很奇怪，飘忽且犹豫。<br />
不需要救护车，情况应该不严重。<br />
张文下意识看向许言, 就是机长的态度奇奇怪怪的。<br />
许言接过话筒：“长空2312, 不用左转, 直接进场, 保持当前航向, 下到高度3000。”<br />
“高度3000, 长空2312。”<br />
“长空2312，机舱情况怎么样？能说一下伤者情况吗？”<br />
“伤者两人，一人眼睛受伤, 一人鼻梁受伤。”副驾的机长估计是没见过这种情况，声音压得很低，“受伤情况因为争执。”<br />
争执上升到动手，这情况就有点严重了。<br />
“需要地面警察协助吗？”<br />
“应该，也不用。”<br />
“……”<br />
听这机长说话，张文都着急的慌。<br />
怎么感觉更奇怪了？<br />
他朝许言使眼色, 学校里学到的危机知识立刻就上头了, 超小声开口。<br />
“主任，会不会是有人劫机？”<br />
“...”许言没说话，动了下话筒，向高空的机长确定情况, “长空2312, 确定不用救护车，也不需要通知警察。”<br />
“对的，长空2312。”<br />
什么都不需要，但操纵飞机的机长又觉得机舱情况需要提前降落。<br />
许言正色, 声音严肃：“长空2312，请通报伤者身份信息。”<br />
“…伤者两人，”沉默了有十几秒钟，很年轻的机长声音才从无线频道里传出来，透着与年纪不符的沧桑，“身份，分别是执飞本次长空2312的责任机长秦贵和乘务员尤一鸣。长空2312”<br />
“！！！”<br />
张文觉得自己耳朵是废了，怎么好端端的就开始幻听了！<br />
“长空2312，”许言不做停顿，“确定是机长和乘务空中斗殴？”<br />
“不算斗殴吧，”执飞的场控2312的副机长何安努力找补，“他们只是稍微有些争、争执，嗯，一neinei的那种..小争执。”<br />
小争执？<br />
还一neinei？<br />
张文和频道里占频的机长以同样频率沉默了两秒，随后发出了相同的尖锐且震惊声音。<br />
“卧槽。”<br />
现在是争执的事吗？他们是都不活了吗？！<br />
机长和乘务员空中斗殴，这他妈还是汉字吗？简直是骇人听闻。<br />
电视剧都不敢这样拍。<br />
太..太炸裂了。<br />
管制室的气氛都有些炸。<br />
许言自始至终都很平静：“长空2312，驾驶舱现在情况正常吗？”<br />
何安是标准的院校生，学校四年，工作五年，自认为锻造了钢铁般的强大心脏，直到今天飞了趟2312，搭班了个傻逼机长和同事。<br />
他现在人都是碎的。<br />
“一切正常，”何安可以勉强把自己缝补起来，“长空2312。”<br />
许言将情况通知地面，调度扇区飞机，规划长空2312降落的最短路径。<br />
“海南3285，郑州进近，雷达看到，进场控制，右转航向150等待。”<br />
“顺丰23，尽快上到高度3300，注意天气。”<br />
“长空3489，左转航向080，下到12。”<br />
“南方2387，保持当前高度，联系郑州进近122.75，再见。”<br />
……<br />
“长空2312，下到高度1800，修正海压1006。”<br />
“高度1800，修正1006，长空2312。”何安停了片刻，又开口，“进近，我们现在可能需要救护车了。”<br />
“什么情况，长空2312？”<br />
“有位乘客心脏不舒服，”何安通报了下乘务长递来的消息，“是名男性，24岁，座位号2d，无心脏病史，目前已供氧，机舱内无医护人员。”<br />
“收到了，长空2312。”许言注视着雷达页面，很平静地问了句，“知道乘客姓名吗？”<br />
“潘…潘煜？！”何安都反应过来了，提了口气。<br />
这名字怎么跟国航的小潘机长一样？<br />
何安提着气很快又松了，没听说过飞行员有心脏病的。<br />
“长空2312，”许言声线极其稳，没有再多问一句，“下到900，可以盲降进近，跑道30l，建立航向道报。”<br />
“下900，可以跑道30l，建立航向报，长空2312。”<br />
谷枫不知道从哪儿凑过来悄声开口：“这不知道的肯定以为机上是潘机长呢。”<br />
“可能还真是。”张文神色复杂，“我有个学姐今天飞的就是长空2312，我看她发的朋友圈说是遇见了潘机长。”<br />
“...潘机长该不会是被那群傻逼直接给气出心脏病了吧？”谷枫咽了咽口水，“我感觉国航的领导可能得提刀来。”<br />
培养个驾驶员可不便宜。<br />
“潘机长这都什么运气？！”<br />
潘煜也想知道。<br />
他自认为是见过世面的人了。<br />
飞机上什么大场面他没见过，但今天这场面他还真没见过。【1】<br />
同航司起落新郑的航班是在下午五点左右，潘煜不想等，买了长空航司的北京到桂林的中转航班，中转地在郑州。<br />
卡着点过检上机，乘务员把他引到座位上坐好，潘煜低头回了条潘爹喊他回家吃饭的消息。<br />
不想回去，但不能已读不回。<br />
草草发了条语音。<br />
潘爹也闲，秒回：“你天天忙什么呢？”<br />
“开飞机、坐飞机、落飞机。”<br />
“...”潘爹不高兴，“合着这飞机离了你还不行了。”<br />
“嗯，”潘煜秒回，“所以，我使命重大。”<br />
潘爹可能是去找降压药了，没再搭理他。<br />
潘煜在空姐的提醒下关了手机，拿了个眼罩，拒绝一切的服务问候，只想安静睡个两小时。<br />
空姐明白，并保证会尽力做到。但长空航空毕竟是个廉价航空，飞机一到平飞层就会有乘务开始讲解各种有的没有的纪念品，声音从帘子后面传来，潘煜还是醒了。<br />
不醒也没办法，隔了条过道的小baby已经开始闹着要小飞机了。<br />
潘煜摘了眼罩坐直，空少很快走来，细心问他需不需要饮品。<br />
“冰水，谢谢。”<br />
“好的，潘先生，马上为您送到。”服务他的空少个子很高，手里带着平板，贴心地帮潘煜把座位前的宣传页薅出来，露出标志性的微笑问他需不需要带点什么走。<br />
“……”<br />
潘煜坐长空航空次数其实挺多的，没怎么细看就能说出他们航司的吉祥物和现在主推的飞机模型，七零八碎的点了一堆。<br />
“都要？”空少意外。<br />
“嗯。”潘煜也很贴心，“到你任务点了吗？”<br />
他们乘务其实没有强制的任务要求，但销售提点肯定也是算工资里的。<br />
经济萧条，谁不想多挣点？<br />
难得遇见这么心好又善良的大老板，空少相当感动，用自己残存的良心含着泪给潘煜推荐了两套护肤品。<br />
“……”<br />
看出来是没多少良心了。<br />
“我用不着这些，”潘煜很有原则地拒绝了，“换个其他的。”<br />
“买块表？”空少不抱希望提了嘴。<br />
“可以。”<br />
“！”<br />
毫不夸张，空少当时想把潘煜连着座位一起搬到最前面，喊着所有乘务过来上三根香。<br />
他们今天飞的不是航班，这他妈得是财神爷下凡的专机。<br />
“您稍等！”<br />
空少忙前忙后围着潘煜转，潘煜付钱也爽快，都没等到下机，直接刷卡。<br />
一笔大单子。<br />
乘务长都过来问候了下潘煜，还给他送了份水果。潘煜没吃，带着飞机模型一起送给了隔着过道的baby。<br />
机舱再度安静下来。<br />
事情到这都很正常。<br />
潘煜低头找了集动画片，满打满算二十五分钟，片尾曲都没放完就听见一声巨响——<br />
刚刚还对他笑成花的空少一拳把一个穿制服的男人打在了地上。<br />
旁边的小baby就站到过道上，拿着飞机模型拽潘煜袖子：“哥哥，快看，有人在打架哦！”<br />
潘煜个子高，又在第二排，一眼就看见了躺在地上人的...肩章。<br />
“？！”<br />
他迅速解开安全带，三下五除二地格挡住空少，把人推给了刚到的安全员。随后，他扶起摔在地上的机长，相当关切。<br />
“眼怎么样？还能看清表盘吧？”<br />
“滚你妈的！”机长青着一只眼，情绪激动，腿脚挣扎着就要往前踹，“他奶奶的我今儿非打死他。”<br />
潘煜钳制住他的胳膊，另只手绕过盖着他的鼻口，强行让他安静下来，顺带着再确定了下他的肩章。
直到下周四的傍晚，潘煜执飞北京-台州的来回航班后坐长空2312返郑。<br />
那天刚好是许言值班，他坐监听席上听张文指挥。<br />
“长空2312，进场控制，左转航向120。”<br />
“左转...进近，”很年轻机长的声音从甚高频里传出来，磕巴了下，“长空2312，我们，嗯，航班上有点小状况，可能需要先下高度。”<br />
第35章<br />
“受伤？”张文问, “伤者情况怎么样？需要救护车吗？”<br />
“应该…不用…吧。”年轻机长的声音很奇怪，飘忽且犹豫。<br />
不需要救护车，情况应该不严重。<br />
张文下意识看向许言, 就是机长的态度奇奇怪怪的。<br />
许言接过话筒：“长空2312, 不用左转, 直接进场, 保持当前航向, 下到高度3000。”<br />
“高度3000, 长空2312。”<br />
“长空2312，机舱情况怎么样？能说一下伤者情况吗？”<br />
“伤者两人，一人眼睛受伤, 一人鼻梁受伤。”副驾的机长估计是没见过这种情况，声音压得很低，“受伤情况因为争执。”<br />
争执上升到动手，这情况就有点严重了。<br />
“需要地面警察协助吗？”<br />
“应该，也不用。”<br />
“……”<br />
听这机长说话，张文都着急的慌。<br />
怎么感觉更奇怪了？<br />
他朝许言使眼色, 学校里学到的危机知识立刻就上头了, 超小声开口。<br />
“主任，会不会是有人劫机？”<br />
“...”许言没说话，动了下话筒，向高空的机长确定情况, “长空2312, 确定不用救护车，也不需要通知警察。”<br />
“对的，长空2312。”<br />
什么都不需要，但操纵飞机的机长又觉得机舱情况需要提前降落。<br />
许言正色, 声音严肃：“长空2312，请通报伤者身份信息。”<br />
“…伤者两人，”沉默了有十几秒钟，很年轻的机长声音才从无线频道里传出来，透着与年纪不符的沧桑，“身份，分别是执飞本次长空2312的责任机长秦贵和乘务员尤一鸣。长空2312”<br />
“！！！”<br />
张文觉得自己耳朵是废了，怎么好端端的就开始幻听了！<br />
“长空2312，”许言不做停顿，“确定是机长和乘务空中斗殴？”<br />
“不算斗殴吧，”执飞的场控2312的副机长何安努力找补，“他们只是稍微有些争、争执，嗯，一neinei的那种..小争执。”<br />
小争执？<br />
还一neinei？<br />
张文和频道里占频的机长以同样频率沉默了两秒，随后发出了相同的尖锐且震惊声音。<br />
“卧槽。”<br />
现在是争执的事吗？他们是都不活了吗？！<br />
机长和乘务员空中斗殴，这他妈还是汉字吗？简直是骇人听闻。<br />
电视剧都不敢这样拍。<br />
太..太炸裂了。<br />
管制室的气氛都有些炸。<br />
许言自始至终都很平静：“长空2312，驾驶舱现在情况正常吗？”<br />
何安是标准的院校生，学校四年，工作五年，自认为锻造了钢铁般的强大心脏，直到今天飞了趟2312，搭班了个傻逼机长和同事。<br />
他现在人都是碎的。<br />
“一切正常，”何安可以勉强把自己缝补起来，“长空2312。”<br />
许言将情况通知地面，调度扇区飞机，规划长空2312降落的最短路径。<br />
“海南3285，郑州进近，雷达看到，进场控制，右转航向150等待。”<br />
“顺丰23，尽快上到高度3300，注意天气。”<br />
“长空3489，左转航向080，下到12。”<br />
“南方2387，保持当前高度，联系郑州进近122.75，再见。”<br />
……<br />
“长空2312，下到高度1800，修正海压1006。”<br />
“高度1800，修正1006，长空2312。”何安停了片刻，又开口，“进近，我们现在可能需要救护车了。”<br />
“什么情况，长空2312？”<br />
“有位乘客心脏不舒服，”何安通报了下乘务长递来的消息，“是名男性，24岁，座位号2d，无心脏病史，目前已供氧，机舱内无医护人员。”<br />
“收到了，长空2312。”许言注视着雷达页面，很平静地问了句，“知道乘客姓名吗？”<br />
“潘…潘煜？！”何安都反应过来了，提了口气。<br />
这名字怎么跟国航的小潘机长一样？<br />
何安提着气很快又松了，没听说过飞行员有心脏病的。<br />
“长空2312，”许言声线极其稳，没有再多问一句，“下到900，可以盲降进近，跑道30l，建立航向道报。”<br />
“下900，可以跑道30l，建立航向报，长空2312。”<br />
谷枫不知道从哪儿凑过来悄声开口：“这不知道的肯定以为机上是潘机长呢。”<br />
“可能还真是。”张文神色复杂，“我有个学姐今天飞的就是长空2312，我看她发的朋友圈说是遇见了潘机长。”<br />
“...潘机长该不会是被那群傻逼直接给气出心脏病了吧？”谷枫咽了咽口水，“我感觉国航的领导可能得提刀来。”<br />
培养个驾驶员可不便宜。<br />
“潘机长这都什么运气？！”<br />
潘煜也想知道。<br />
他自认为是见过世面的人了。<br />
飞机上什么大场面他没见过，但今天这场面他还真没见过。【1】<br />
同航司起落新郑的航班是在下午五点左右，潘煜不想等，买了长空航司的北京到桂林的中转航班，中转地在郑州。<br />
卡着点过检上机，乘务员把他引到座位上坐好，潘煜低头回了条潘爹喊他回家吃饭的消息。<br />
不想回去，但不能已读不回。<br />
草草发了条语音。<br />
潘爹也闲，秒回：“你天天忙什么呢？”<br />
“开飞机、坐飞机、落飞机。”<br />
“...”潘爹不高兴，“合着这飞机离了你还不行了。”<br />
“嗯，”潘煜秒回，“所以，我使命重大。”<br />
潘爹可能是去找降压药了，没再搭理他。<br />
潘煜在空姐的提醒下关了手机，拿了个眼罩，拒绝一切的服务问候，只想安静睡个两小时。<br />
空姐明白，并保证会尽力做到。但长空航空毕竟是个廉价航空，飞机一到平飞层就会有乘务开始讲解各种有的没有的纪念品，声音从帘子后面传来，潘煜还是醒了。<br />
不醒也没办法，隔了条过道的小baby已经开始闹着要小飞机了。<br />
潘煜摘了眼罩坐直，空少很快走来，细心问他需不需要饮品。<br />
“冰水，谢谢。”<br />
“好的，潘先生，马上为您送到。”服务他的空少个子很高，手里带着平板，贴心地帮潘煜把座位前的宣传页薅出来，露出标志性的微笑问他需不需要带点什么走。<br />
“……”<br />
潘煜坐长空航空次数其实挺多的，没怎么细看就能说出他们航司的吉祥物和现在主推的飞机模型，七零八碎的点了一堆。<br />
“都要？”空少意外。<br />
“嗯。”潘煜也很贴心，“到你任务点了吗？”<br />
他们乘务其实没有强制的任务要求，但销售提点肯定也是算工资里的。<br />
经济萧条，谁不想多挣点？<br />
难得遇见这么心好又善良的大老板，空少相当感动，用自己残存的良心含着泪给潘煜推荐了两套护肤品。<br />
“……”<br />
看出来是没多少良心了。<br />
“我用不着这些，”潘煜很有原则地拒绝了，“换个其他的。”<br />
“买块表？”空少不抱希望提了嘴。<br />
“可以。”<br />
“！”<br />
毫不夸张，空少当时想把潘煜连着座位一起搬到最前面，喊着所有乘务过来上三根香。<br />
他们今天飞的不是航班，这他妈得是财神爷下凡的专机。<br />
“您稍等！”<br />
空少忙前忙后围着潘煜转，潘煜付钱也爽快，都没等到下机，直接刷卡。<br />
一笔大单子。<br />
乘务长都过来问候了下潘煜，还给他送了份水果。潘煜没吃，带着飞机模型一起送给了隔着过道的baby。<br />
机舱再度安静下来。<br />
事情到这都很正常。<br />
潘煜低头找了集动画片，满打满算二十五分钟，片尾曲都没放完就听见一声巨响——<br />
刚刚还对他笑成花的空少一拳把一个穿制服的男人打在了地上。<br />
旁边的小baby就站到过道上，拿着飞机模型拽潘煜袖子：“哥哥，快看，有人在打架哦！”<br />
潘煜个子高，又在第二排，一眼就看见了躺在地上人的...肩章。<br />
“？！”<br />
他迅速解开安全带，三下五除二地格挡住空少，把人推给了刚到的安全员。随后，他扶起摔在地上的机长，相当关切。<br />
“眼怎么样？还能看清表盘吧？”<br />
“滚你妈的！”机长青着一只眼，情绪激动，腿脚挣扎着就要往前踹，“他奶奶的我今儿非打死他。”<br />
潘煜钳制住他的胳膊，另只手绕过盖着他的鼻口，强行让他安静下来，顺带着再确定了下他的肩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