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t听到一个死字，谢胧只觉得浑身发抖。<br />\n想要和甄灵儿吵，却反而气得说不出来话。<br />\n见谢胧面色煞白，甄灵儿得意洋洋。<br />\n她和谢胧当了那么久的死对头，最知道谢胧重视亲情，便也知道说什么样的话最能戳谢胧心窝子。<br />\n谢家获罪，若是能留一条命倒也罢了，若是真都死了，还不知道谢胧会难过成什么样子。<br />\n“你放心，我不是个小气的人。若是齐郁来日厌弃了你，你来找我，来我家中做一个倒夜香的小丫鬟，也不至于沦为街上的乞丐。”<br />\n甄灵儿说着说着，便笑出声来。<br />\n连带着她带来的侍从仆妇，也跟着笑起来。<br />\n好似已然瞧见了那一幕似的。<br />\n然而人群中钻进来一个小厮打扮的人，急吼吼冲向甄灵儿，却被枕书提刀拦住路。不得已，他只能扯高了嗓子，对着甄灵儿喊道：<br />\n“娘子，不好了！伯爷遣我们来，喊你立刻出发去江南！”<br />\n甄灵儿满不在乎，“你回去说，我晚些再回去。”<br />\n小厮急出一脸汗，近乎哀求看着甄灵儿，“有急事！府里出了急事！”<br />\n“能有什么急事”甄灵儿看都没看小厮一眼，一把拂开要过来劝她的丫鬟，走到谢胧跟前，“我们家家大业大，便是去倒夜香的丫鬟，也比你一个罪臣之女高贵不少，当真不考虑么！”<br />\n枕书手里的刀往下一寸，冷声对甄灵儿道：“闭嘴。”<br />\n小厮却是吓得魂飞天外，也顾不上别的了，哭着喊道：“娘子，府上被查抄了，您就趁现在赶紧跑吧，别在这儿耽搁下去了！”<br />\n这话一出，四周轰地一声炸开。<br />\n甄灵儿身形一晃，嚣张的脸迅速苍白下来，不敢置信地看向那两个小厮。<br />\n因为枕书收了刀，小厮连忙上前，递出胸前衣襟内藏着的书信。<br />\n甄灵儿颤抖着手打开血迹斑斑的书信，迅速一扫而过，整个人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她看了一眼谢胧，下意识扫视四周看向她的众人，转身颤声道：“走，回府。”<br />\n为首的大丫鬟眼疾手快拉住她。<br />\n眨眼间，便带着甄灵儿上了马车，急急忙忙朝着出城的方向去了。<br />\n人群唏嘘不已，也有的溜去报官。<br />\n谢胧有些失神。<br />\n她反应过来，连忙对枕书道：“劳烦拦一拦那几个人。”<br />\n枕书看向要去报官的几人，点头。<br />\n人群逐渐散去，谢胧站在原地发愣，却恍然察觉到什么。她抬起眼朝着人群看去，果然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朝自己走来，走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br />\n青年广袖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视线紧紧落在她身上。<br />\n谢胧整个人僵在原地，怀疑是自己的幻觉。<br />\n她看着对方越走越近，终于忍不住拎起裙摆朝前跑去，如乳燕般投入对方怀中，感觉自己被巨大的喜悦笼罩着。<br />\n对方张开双臂，抱住了她。<br />\n“大兄……”<br />\n谢峥温声道：“这些日子，一个人受欺负了没有！”<br />\n谢胧想要对哥哥笑一笑，眼泪却顺着脸颊如珠子般滚落，哽咽着轻声道：“没有，我这些日子过得很好，只是有些担心爹爹娘亲和哥哥。”<br />\n“今日陛下下旨，将我们无罪释放。”<br />\n“阿娘记挂着你，让我直接过来找你，好叫你少担心些。”<br />\n“我带你去见爹爹娘亲。”<br />\n听着谢峥的话，谢胧更加觉得自己是在梦里了。<br />\n然而她恍恍惚惚的，还是下意识跟着谢峥走，迫不及待地想要去看到完好无损的爹爹娘亲。<br />\n甚至忘了问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br />\n她跟在谢峥身后，亦步亦趋。<br />\n全然没有留意到人潮散去后，站在齐家低矮的院墙下的少年。<br />\n少年仍穿着绯红官服，头上乌纱却不知为何摘去，乌黑的鬓角衬得面色白皙如玉，墨色的眉眼间没什么神采，额前被风吹乱的碎发被汗水打湿，显得有些疲倦。<br />\n他的视线追随着少女的背影，直到对方远去。<br />\n枕书收刀入鞘，径直朝齐郁走去。<br />\n但走近了，瞧见少年漆黑深沉的眸子，不觉顿住了脚步，停留在不近不远的地方，并没有去打扰齐郁。<br />\n一直到日上天中。<br />\n枕书才轻声唤道：“大人。”<br />\n齐郁回过神，淡淡垂眸敛住神色。<br />\n他略一点头，只说：“你回去吧，这几日不必来我这里。”<br />\n枕书问道：“就这么放谢娘子走！”<br />\n齐郁没有回答。<br />\n他径直转身，走到门前推门进去，便合上了那扇门。<br />\n枕书摸了摸鼻子，转身离去。<br />\n-<br />\n直到谢胧重新站在谢家门前，看到了熟悉的亲人，才骤然间从浑噩中醒过神来。她咬唇朝着崔眉妩跑去，扑进母亲的怀中，放声大哭。<br />\n崔眉妩搂着谢胧，也止不住地抹眼泪。<br />\n谢宇眼眶也有些湿润了，却只提起衣摆，说道：“进去说话，在这里哭成什么样子。”<br />\n崔眉妩瞪他一眼，却没和往日般反驳他。<br />\n虽然谢家被查封的物品被还了回来，但下人早已被转卖，只有官府的人将物品撂下，谢家却没法立刻将东西整理好，四处显得十分杂乱破败。<br />\n谢家诸人瞧着这一切，心中多有伤感。<br />\n于是各房也没有聚在一起，分开回了自己院子，与自家妻女商量接下来的日子如何过。<br />\n谢家二房几人聚在房中，谢宇坐在主位，整个人清瘦苍老了不少。<br />\n他枯坐了会儿，转而看向谢胧，“先前竟是爹爹看错了以穆，让你务必不可信他。却没想到竟然是他拿出证据，在朝中几番周旋，才逼得陛下释放我谢氏一族。”<br />\n谢胧愕然看向谢宇，一时之间没想好从何问起。<br />\n崔眉妩则愣了愣，“那孩子性子虽阴沉了些，可那样的出身经历，心思不深沉复杂些，只怕也难活下来。”<br />\n“处境不同，又何必太过苛责。”<br />\n“我并非是苛责他。”谢宇摇了摇头，似乎想要解释，却又觉得索然无味，便干脆看向谢胧，“你可知道他为什么宁可得罪陛下，冒着虢职下放的风险，也要帮我！”<br />\n谢胧当然也不知道。<br />\n若是齐郁当真喜欢她，又为什么不回应她<br />\n若是齐郁不喜欢她，又为什么帮她<br />\n还是说，完全是她自作多情了。这世上的感情那么多，为什么她偏偏那样狭隘，觉得齐郁对自己一定是男女情爱，而不是别的感情呢<br />\n“兴许是……他记挂着与爹爹的师生之情。”<br />\n“又或者，齐师兄本就是正直之人，断然不会坐视爹爹被冤枉。”<br />\n谢胧说得有些不自信。<br />\n谢宇看向崔眉妩。<br />\n崔眉妩牵起谢胧的手，带着谢胧绕过屏风，才轻声问道：“阿胧，阿娘不是逼你，只是问一问你，你这些日子待在齐郁身边，齐郁欺负了你不曾！”<br />\n“欺负”谢胧有些不解。<br />\n崔眉妩神情有些不自然，凑到她耳边，“我是说，男女之事。”<br />\n说完，又有些紧张道：“就算是发生了也不碍事，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只要你平平安安的，没有被那些恶人欺压就好，千万莫要多想……”<br />\n谢胧偷看过的话本子也不少，当即明白过来阿娘的意思。<br />\n她摇了摇头，眼神坦然自若，“不曾，齐师兄始终对我以礼相待，而且很照顾我。好几次我险些被人欺负，都是他即使出现，给我撑腰。”<br />\n崔眉妩愣了一下，看着谢胧出神。<br />\n过了会儿，她才牵着谢胧的手出去，隐秘对谢宇摇摇头。<br />\n谢宇好似才松开一口气，整个人没有那么灰败。<br />\n谢胧这会儿也终于缓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家人真的被放了出来，一家人团团圆圆，没有和梦里一样死得只剩下她一个人。<br />\n她精神好了些，只觉得高兴。<br />\n“爹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br />\n谢宇蹙起眉，似乎在思索该怎么说，沉默一会才缓缓道：“具体的情况，我在牢狱中也不十分清楚，只知道一个大概。”<br />\n谢胧便打起精神来，听爹爹说这个大概。<br />\n“今日早朝，齐郁忽然拿出上奏，将北镇抚司这些日子查出来的‘证据’尽数推翻，将北镇抚司使打得措手不及。又拿出我早些年的文章诗文，与弟子上书做保证，还有一卷密不示人的案宗，逼得陛下不得不下旨释放。”<br />\n“听说陛下以削职贬为庶人为要挟，齐郁也并未退让。”<br />\n说到这里，不仅是谢胧不解。<br />\n就连谢宇，他自恃是了解自己这个弟子的，却也觉得十分意外。<br />\n因为压着不让他下场出头，齐郁应当是对他积怨已深才是。谢家出了事，以他的性情，不落井下石倒也罢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出手相助。<br />\n且是这样，赌上前途也要相帮。<br />\n读书人十年寒窗，都是为了一朝金榜题名，出将入相。<br />\n更何况齐郁此人热心权术，并非淡泊之人。<br />\n谢胧若有所思。\n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