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瘦俊秀少年，经常靠着满是爬山虎的墙吸烟，或者塞着耳机听歌。<br />
短袖白衬衫在阳光下洁白炫目，手臂很白，浓睫落下两排阴影。<br />
他仰头吐着烟，安静又有点冷酷。<br />
他普通话流利，很有教养的样子，带她去吃肯德基，拉着她的手过马路。让人安心。<br />
喜欢他的姐姐不少。<br />
她从这些女孩子的嘴里听说他的事情，然后跟她们一起懵懵懂懂地仰望。<br />
似乎从那时候开始，她就已经，把自己放在尘埃里的角度，远远仰视林笙…<br />
深深知道，彼此的距离。<br />
太荒唐了。<br />
长大后，她也爱上了他……<br />
可现在她只是个，十几岁的高中生啊…<br />
干妈他们会怎么想。爸爸妈妈他们肯定会很生气、很震惊吧。<br />
她默默消化着苦恼与羞耻。<br />
然后努力集中注意力，写卷子。<br />
--<br />
年节期间的干休所，用大红色装扮得很传统。<br />
林笙坐在客厅的木质沙发，旁边林振国拄着拐杖，眼神严厉，胡秀先在一旁看着，免得爷孙两个闹出问题，眼看老爷子刚出院还没几天。<br />
沉默持续很久。<br />
林振国忍着脾性，苍老的眼睛慢慢往那边一瞟，问道：“初几走？”<br />
“后天。”<br />
“后天？”<br />
林笙没有抬头，语气很淡。“嗯。”<br />
林振国盯一眼孙子那冷冰冰、不进油盐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忍耐着脾气：“人家皎皎哪儿不好？家室、外貌、性格，哪点不优秀。一片真心等你这么多年，你倒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弄得我在老关面前下不来台！”<br />
林笙不说话。<br />
胡秀先给丈夫抚了抚背，安抚说：“激动个什么，当自己还年轻啊，心脏不要了？”<br />
“还不是给这些不孝子孙给气的。”林振国重重呼出一口气，拿起老式茶盅喝了口浓茶，重手放茶几上，“说句话！”<br />
林笙抬起眼皮，“您保重身体。”<br />
“想我多活几岁那就给我把家庭定了！”林振国道，拐杖在地板一拄。<br />
“我不喜欢她。”<br />
“现在还谈‘喜欢’？”老爷子气急了，“你不喜欢的不娶，喜欢的也不娶，你想干什么？感情谈着玩、耍一辈子流氓？？”<br />
林振国站起来，拄着拐杖在客厅走了一圈，棍子冲林笙一指，“你看看你，马上28了，晃眼就三十，还一点沉下心的想法都没有。大丈夫成家立业，整天漂在外面像个什么！”<br />
毕竟七十好几，一生气呼吸都发颤。<br />
胡秀先忙劝抚丈夫，回头道：“不想你爷爷再进医院，就少说点顶撞的。”<br />
林笙眼皮眨了下，鼻子呼出一口气，从茶几上摸了烟点燃，就默默听着。<br />
老两口相扶着，重新在沙发坐下。<br />
紧绷的气氛里，四个人谁都不说话。<br />
孙子薄情。<br />
以前老两口就让人悄悄调查过，他交往的女孩里也有不错的，就等着他带回来见家长。<br />
但无一例外，没多长时间就分开了。没一个长久的。<br />
从林笙小时候，老爷子就觉得，男子汉大丈夫就不该长这么俊，相貌太惊艳真不是什么好事。流于表象，不容易成才。<br />
大多数长得好看的男人都是庸才、浪子。他最瞧不上那种徒有其表的酒囊饭袋。<br />
所以对林笙是严格上更加严格。家里人丁单薄，就一个孙子，必须不能败了。<br />
况且林振国职位高，多少人看着他，他生性要强，绝不能让人看笑话。<br />
好在林笙争气，确实优秀聪明，长得漂亮但特别能吃苦，作风一点不娘。<br />
可他什么都好，就是那点薄情孤傲的个性，真的让人头疼。<br />
感情生活一团糟。<br />
眼看身边的同事朋友的儿子孙子都安安心心结婚生子，自家这个，不但没想法，还翅膀越来越硬、不羁得很。<br />
快到而立之年，还一点恋爱结婚的想法都不见。<br />
老两口也是着急。<br />
林家不是喜欢吵架的家庭，行动永远比口头快。<br />
林振国最后只说：“当年允许你出国的条件，28岁前结婚。你给我好好掂量掂量。军令如山，你虽然不在部队但从小应该听得不少，不需要我再费口舌！好自为之吧！”<br />
他重重一哼，进书房摔上了门，动静震得客厅里的胡秀先都抖了一下。<br />
年纪大了，她头发白得只剩发根还有些灰，长长叹一口气，看了孙子好一会儿，语气稍软：“你是不是，在外头又有女人了？”<br />
林笙抬起眼皮。睫毛下眼睛，平静冷淡。<br />
“要真是有喜欢的女孩，带回来看看也行。”胡秀先说，“你爷爷也是为你着急。我们年纪大了，是没多少年好活了。有生之年，还是让我们安心看你定下来，啊？”<br />
林笙垂下眼睛。很久，才应了一声。<br />
客厅的钟摆，轻轻晃动。<br />
刚点燃的烟，在烟灰缸里被摁灭，林笙口吻很淡，“我知道了。”<br />
“你知道就好。”<br />
胡秀先叹息，看一眼书房紧闭的门，小声地问：“你爸爸什么时候回来？过年回来过吗？”<br />
林笙摇头，“他接了鹃姨去北方过，我没去。”<br />
胡秀先暗暗叹息，多说一句都觉得累，就挥挥手，示意林笙可以离开了。<br />
林笙站起来，拿了外套出门。<br />
听见开门的动静，胡秀先看着孙子高大英俊的背影，无声地叹。<br />
——如果可以选择，她真的宁愿孙子平庸一点...<br />
-<br />
保时捷从干休所大门开出去，林笙从后视镜看见门口站岗的军人。眼神略微麻木。这种场合每年他习惯了。<br />
唯一差别就是，两个老人似乎越来越老。<br />
林笙漫漫地开着车，往自己买的房子去。<br />
医院的工作早辞了，所以他换了个地方住。本来他也不是规规矩矩的上班族。不是大部分医生那种保守、规矩的性格。<br />
当年学医的动机很简单。<br />
他问了个年长的大哥，什么专业学的时间最长，离家最久。<br />
那个人说，出国学医吧。<br />
年节期间，出行的车辆多，密密麻麻地排一马路。空气里有微尘和尾气的气味。林笙无动于衷。<br />
保时捷开得很慢。<br />
缓行的时候，他手放在车窗，随意往旁人行道一瞥。正好看见一个女生从便利店买东西出来。<br />
她扎着低马尾，牛仔裤和黑色棉服外套，很素净的打扮，就是普通的小女生。<br />
书包拉链上的毛绒兔子，随着步伐有节奏地晃。<br />
微风吹起她耳边和脖子根的碎发，在那片白净的肌肤上摩挲。<br />
说不出的..<br />
温柔。<br />
林笙慵懒疏冷的眼睛，一点点深下去。<br />
徐写意买了一排笔芯出来，往公交车站走。<br />
作业真是太多，刚才在杨冰冰家一起写卷子，居然写到笔芯都没了。只好先走了。<br />
她在人行道上走，丝毫没有察觉到，后面有车辆默默地跟着。<br />
第57章 chapter57<br />
开春这几天气温变暖，衣服减得快， 感冒的人很多。<br />
不知道他是不是也被传染。<br />
林笙开着车， 头有点晕， 隔着两三米的距离耐心地跟着。<br />
人行道上的女孩，走在阳光虚晃的空气里。<br />
头发和衣服都是素净的黑色，耳朵的肌肤白净如瓷， 背影有点纤弱。<br />
有和阳光一样， 自然生长的气息。<br />
徐写意步子不疾不徐， 在神色匆忙的行人里， 有种不骄不躁。<br />
林笙看着那背影， 呼吸长了一下。<br />
这个女孩明明对他动了心，却还是能够舍弃。年纪小， 却是够心狠的。<br />
没想到。<br />
到头被只小雁啄了眼。<br />
上山的公交车车站就在前头十来米，可女孩走着却莫名停下来， 就站在那儿出神。<br />
林笙眉头动了下。<br />
车里这个角度看不见徐写意的表情。<br />
只看见女孩子逐渐埋下脸， 单薄的背影， 似乎沮丧。<br />
后面的车在闪远光灯，催促停下的保时捷。<br />
林笙没有理。<br />
黑瞳看着那， 变深。<br />
徐写意垂着眼皮， 脚尖前人行道的方块灰砖在视线里逐渐模糊。<br />
旁边陌生人来往， 偶尔有个人奇怪地看她一眼。她轻轻吸了下发酸的鼻子。<br />
——怎么办，连走路都会不能专心了……<br />
背后忽然一声汽车喇叭惊扰，随即有人叫她。<br />
“写意？”<br />
微微惊吓之后，徐写意急忙用袖子擦去眼泪， 茫然地回头。<br />
马路边停了辆白色宝马轿车，棕色卷发的女人从车窗探头，摘掉太阳镜。<br />
付晓茵红唇勾起笑：“宝贝儿，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呢？”<br />
然后她微微吃惊，“呀...这谁欺负你啦？”<br />
徐写意忙又擦了下眼睛，摇头。
短袖白衬衫在阳光下洁白炫目，手臂很白，浓睫落下两排阴影。<br />
他仰头吐着烟，安静又有点冷酷。<br />
他普通话流利，很有教养的样子，带她去吃肯德基，拉着她的手过马路。让人安心。<br />
喜欢他的姐姐不少。<br />
她从这些女孩子的嘴里听说他的事情，然后跟她们一起懵懵懂懂地仰望。<br />
似乎从那时候开始，她就已经，把自己放在尘埃里的角度，远远仰视林笙…<br />
深深知道，彼此的距离。<br />
太荒唐了。<br />
长大后，她也爱上了他……<br />
可现在她只是个，十几岁的高中生啊…<br />
干妈他们会怎么想。爸爸妈妈他们肯定会很生气、很震惊吧。<br />
她默默消化着苦恼与羞耻。<br />
然后努力集中注意力，写卷子。<br />
--<br />
年节期间的干休所，用大红色装扮得很传统。<br />
林笙坐在客厅的木质沙发，旁边林振国拄着拐杖，眼神严厉，胡秀先在一旁看着，免得爷孙两个闹出问题，眼看老爷子刚出院还没几天。<br />
沉默持续很久。<br />
林振国忍着脾性，苍老的眼睛慢慢往那边一瞟，问道：“初几走？”<br />
“后天。”<br />
“后天？”<br />
林笙没有抬头，语气很淡。“嗯。”<br />
林振国盯一眼孙子那冷冰冰、不进油盐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忍耐着脾气：“人家皎皎哪儿不好？家室、外貌、性格，哪点不优秀。一片真心等你这么多年，你倒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弄得我在老关面前下不来台！”<br />
林笙不说话。<br />
胡秀先给丈夫抚了抚背，安抚说：“激动个什么，当自己还年轻啊，心脏不要了？”<br />
“还不是给这些不孝子孙给气的。”林振国重重呼出一口气，拿起老式茶盅喝了口浓茶，重手放茶几上，“说句话！”<br />
林笙抬起眼皮，“您保重身体。”<br />
“想我多活几岁那就给我把家庭定了！”林振国道，拐杖在地板一拄。<br />
“我不喜欢她。”<br />
“现在还谈‘喜欢’？”老爷子气急了，“你不喜欢的不娶，喜欢的也不娶，你想干什么？感情谈着玩、耍一辈子流氓？？”<br />
林振国站起来，拄着拐杖在客厅走了一圈，棍子冲林笙一指，“你看看你，马上28了，晃眼就三十，还一点沉下心的想法都没有。大丈夫成家立业，整天漂在外面像个什么！”<br />
毕竟七十好几，一生气呼吸都发颤。<br />
胡秀先忙劝抚丈夫，回头道：“不想你爷爷再进医院，就少说点顶撞的。”<br />
林笙眼皮眨了下，鼻子呼出一口气，从茶几上摸了烟点燃，就默默听着。<br />
老两口相扶着，重新在沙发坐下。<br />
紧绷的气氛里，四个人谁都不说话。<br />
孙子薄情。<br />
以前老两口就让人悄悄调查过，他交往的女孩里也有不错的，就等着他带回来见家长。<br />
但无一例外，没多长时间就分开了。没一个长久的。<br />
从林笙小时候，老爷子就觉得，男子汉大丈夫就不该长这么俊，相貌太惊艳真不是什么好事。流于表象，不容易成才。<br />
大多数长得好看的男人都是庸才、浪子。他最瞧不上那种徒有其表的酒囊饭袋。<br />
所以对林笙是严格上更加严格。家里人丁单薄，就一个孙子，必须不能败了。<br />
况且林振国职位高，多少人看着他，他生性要强，绝不能让人看笑话。<br />
好在林笙争气，确实优秀聪明，长得漂亮但特别能吃苦，作风一点不娘。<br />
可他什么都好，就是那点薄情孤傲的个性，真的让人头疼。<br />
感情生活一团糟。<br />
眼看身边的同事朋友的儿子孙子都安安心心结婚生子，自家这个，不但没想法，还翅膀越来越硬、不羁得很。<br />
快到而立之年，还一点恋爱结婚的想法都不见。<br />
老两口也是着急。<br />
林家不是喜欢吵架的家庭，行动永远比口头快。<br />
林振国最后只说：“当年允许你出国的条件，28岁前结婚。你给我好好掂量掂量。军令如山，你虽然不在部队但从小应该听得不少，不需要我再费口舌！好自为之吧！”<br />
他重重一哼，进书房摔上了门，动静震得客厅里的胡秀先都抖了一下。<br />
年纪大了，她头发白得只剩发根还有些灰，长长叹一口气，看了孙子好一会儿，语气稍软：“你是不是，在外头又有女人了？”<br />
林笙抬起眼皮。睫毛下眼睛，平静冷淡。<br />
“要真是有喜欢的女孩，带回来看看也行。”胡秀先说，“你爷爷也是为你着急。我们年纪大了，是没多少年好活了。有生之年，还是让我们安心看你定下来，啊？”<br />
林笙垂下眼睛。很久，才应了一声。<br />
客厅的钟摆，轻轻晃动。<br />
刚点燃的烟，在烟灰缸里被摁灭，林笙口吻很淡，“我知道了。”<br />
“你知道就好。”<br />
胡秀先叹息，看一眼书房紧闭的门，小声地问：“你爸爸什么时候回来？过年回来过吗？”<br />
林笙摇头，“他接了鹃姨去北方过，我没去。”<br />
胡秀先暗暗叹息，多说一句都觉得累，就挥挥手，示意林笙可以离开了。<br />
林笙站起来，拿了外套出门。<br />
听见开门的动静，胡秀先看着孙子高大英俊的背影，无声地叹。<br />
——如果可以选择，她真的宁愿孙子平庸一点...<br />
-<br />
保时捷从干休所大门开出去，林笙从后视镜看见门口站岗的军人。眼神略微麻木。这种场合每年他习惯了。<br />
唯一差别就是，两个老人似乎越来越老。<br />
林笙漫漫地开着车，往自己买的房子去。<br />
医院的工作早辞了，所以他换了个地方住。本来他也不是规规矩矩的上班族。不是大部分医生那种保守、规矩的性格。<br />
当年学医的动机很简单。<br />
他问了个年长的大哥，什么专业学的时间最长，离家最久。<br />
那个人说，出国学医吧。<br />
年节期间，出行的车辆多，密密麻麻地排一马路。空气里有微尘和尾气的气味。林笙无动于衷。<br />
保时捷开得很慢。<br />
缓行的时候，他手放在车窗，随意往旁人行道一瞥。正好看见一个女生从便利店买东西出来。<br />
她扎着低马尾，牛仔裤和黑色棉服外套，很素净的打扮，就是普通的小女生。<br />
书包拉链上的毛绒兔子，随着步伐有节奏地晃。<br />
微风吹起她耳边和脖子根的碎发，在那片白净的肌肤上摩挲。<br />
说不出的..<br />
温柔。<br />
林笙慵懒疏冷的眼睛，一点点深下去。<br />
徐写意买了一排笔芯出来，往公交车站走。<br />
作业真是太多，刚才在杨冰冰家一起写卷子，居然写到笔芯都没了。只好先走了。<br />
她在人行道上走，丝毫没有察觉到，后面有车辆默默地跟着。<br />
第57章 chapter57<br />
开春这几天气温变暖，衣服减得快， 感冒的人很多。<br />
不知道他是不是也被传染。<br />
林笙开着车， 头有点晕， 隔着两三米的距离耐心地跟着。<br />
人行道上的女孩，走在阳光虚晃的空气里。<br />
头发和衣服都是素净的黑色，耳朵的肌肤白净如瓷， 背影有点纤弱。<br />
有和阳光一样， 自然生长的气息。<br />
徐写意步子不疾不徐， 在神色匆忙的行人里， 有种不骄不躁。<br />
林笙看着那背影， 呼吸长了一下。<br />
这个女孩明明对他动了心，却还是能够舍弃。年纪小， 却是够心狠的。<br />
没想到。<br />
到头被只小雁啄了眼。<br />
上山的公交车车站就在前头十来米，可女孩走着却莫名停下来， 就站在那儿出神。<br />
林笙眉头动了下。<br />
车里这个角度看不见徐写意的表情。<br />
只看见女孩子逐渐埋下脸， 单薄的背影， 似乎沮丧。<br />
后面的车在闪远光灯，催促停下的保时捷。<br />
林笙没有理。<br />
黑瞳看着那， 变深。<br />
徐写意垂着眼皮， 脚尖前人行道的方块灰砖在视线里逐渐模糊。<br />
旁边陌生人来往， 偶尔有个人奇怪地看她一眼。她轻轻吸了下发酸的鼻子。<br />
——怎么办，连走路都会不能专心了……<br />
背后忽然一声汽车喇叭惊扰，随即有人叫她。<br />
“写意？”<br />
微微惊吓之后，徐写意急忙用袖子擦去眼泪， 茫然地回头。<br />
马路边停了辆白色宝马轿车，棕色卷发的女人从车窗探头，摘掉太阳镜。<br />
付晓茵红唇勾起笑：“宝贝儿，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呢？”<br />
然后她微微吃惊，“呀...这谁欺负你啦？”<br />
徐写意忙又擦了下眼睛，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