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我是什么？”卓情觉得自己也在抖了，鼻腔酸得发堵，“就算我是条狗你也不能这样侮辱我！”<br />
他的手还抓着对方的头发，卓情后知后觉指间一阵湿滑，心尖一颤，他微微卸了力。<br />
封重洺没挣开他。<br />
他很重地呼了一口气，“你觉得这是侮辱？”<br />
卓情没说话。<br />
“好吧，”封重洺的嗓音轻得像是羽毛，“那就是侮辱。”<br />
和不喜欢的人做这种事情确实侮辱。<br />
当初他被卓情下药的时候也这样觉得。<br />
“我太生气了。”他突然这样说。<br />
卓情懵了。<br />
封重洺什么时候这么直白地表露过他的情绪？<br />
“疼，”他的语气越来越轻，“你轻点。”<br />
卓情隐隐意识到什么，松了手，封重洺就像是失去了支点的木偶，直直倒下来。<br />
卓情被他砸得眼冒金星，当即闷哼一声。<br />
封重洺趴在他身上，炙热的呼吸拂在他的锁骨间，卓情伸手要去推他，听见他忽然喃喃说了句什么。<br />
卓情的表情顿了片刻，不确定地问：“什么？”<br />
“你一直在骗我。”他说。<br />
“我骗你什么？”卓情蹙眉，“你刚才说的不是这句。”<br />
他等了一会，封重洺却像是彻底晕过去了。<br />
卓情隐隐有些烦躁，又要把人推下去。<br />
封重洺的睫毛颤了下，似乎是被他惊动了，又似乎是终于回想起来了，慢慢地重复了一遍。<br />
这次卓情听清了。<br />
他说：“你现在不愿意听话了吗？”<br />
高中的记忆像龙卷风一样冲入脑海，卓情的眼眶有一瞬被冲得发红。<br />
过了许久，卓情终于从那铺天盖地的情绪中挣脱出来，神色复杂地看着彻底失去意识的封重洺。<br />
卓情把人平放好，借着窗外静谧无声的月光，看清了封重洺被血染红了半边的脸。<br />
几秒后，他将视线投向右侧，那里是蜿蜒的楼梯。<br />
只要上去，打碎二楼的玻璃，他就解脱了。<br />
他盯着那个方向看了很久，眼睛用力到恍惚。<br />
他仿若真的踏了上去，用那盏沾着封重洺鲜血的小台灯敲开窗户，攀上窗檐。<br />
耳边已经听到了高处特有的猎猎风声，他却似有所感地，缓缓扭头。<br />
房门口处，有一滩浓艳的、像朱砂一般的血迹。<br />
卓情猛地回过神。<br />
他怔怔地低头，发现自己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捂上了封重洺的头。<br />
他的十指已经变成了黑色，掌心一片粘稠。<br />
掌下那股源源不断的、细小的热流，是血。<br />
这场景似曾相识。<br />
卓情面色惨白，后背一阵酸麻，那刺骨的、仿佛被撕开一般的疼痛再一次出现，他受不住地弯下腰。<br />
山顶的风吹过来了。<br />
他又一次品尝到生不如死的味道。<br />
第54章 他没有选择。<br />
“咣当”、“咣当”——<br />
铁块撞击似的声音持续不断，凌乱而无序，仿佛永远不会停歇。<br />
封重洺挣扎着睁开眼，绵长的黑笼罩住了他，十几秒后，他的眼前才渐渐清晰。<br />
他在一个铁笼子里，被一个十五六岁的小男孩拖着。男孩黝黑干瘪，力气却不小，步子都不带停的。<br />
男孩突然身形一顿，封重洺受惯性直直后仰，后脑一下撞上铁杆子，剧烈的疼痛袭来，他的眼前渐渐开始沉浮。<br />
恍惚中，一张白的像鬼魂的脸从远处飘来，那人越走越近，带给封重洺的熟悉感也越来越浓。<br />
对方似乎和小男孩吵了起来，过了一会，他被对方带走，扔在汽车后座。<br />
那人一直在骂他，骂得太难听了，他从来没听过这么难听的话，眉头一直蹙着。<br />
车停下，对方又甩了他一个巴掌。脸疼，脑袋更疼。<br />
随后，对方突然弯下腰，凑近，视野中出现一双湿润的眼睛，封重洺彻底失去了意识。<br />
他觉得自己睡了很久，仿佛历经了一整个春夏秋冬。<br />
耳边有人在说话。<br />
“……二进宫？”一道颇为懒散的嗓音。<br />
“从拍片的结果来看，医生说老板的大脑至少受过三次以上的外部撞击。”<br />
“嚯，三进宫。”<br />
顾雁恭谨的表情险些维持不住，低着头不吭声。<br />
“又是卓情弄的？”<br />
顾雁略一迟疑，“薛少……”<br />
封重洺的眼皮动了两下，彻底醒了。<br />
他眯着眼，还没能很好适应光线，伸出指尖床头点了一下。<br />
很细微的一声响，面前的二人都很敏锐地听见了，一齐扭头向他看过来。<br />
“一天了，舍得醒了？”薛珩说。<br />
顾雁紧崩了一天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br />
他走到一边摁下呼叫铃，医生们很快蜂拥而至。电话几乎是同一时间响起，是封远之。<br />
他的面色凝重起来。<br />
前天半夜。<br />
顾雁因为工作问题给封重洺去电，意想不到地被卓情接起。<br />
等他到达小洋房，110和120却已经在门口了。<br />
卓情居然用封重洺的手机拨了急救电话。<br />
封重洺满头是血，一动不动地被人抬出来。封远之的消息随之传到他的手机上。<br />
没有质问，没有问责，只是告诉他，如果这件事被媒体方知晓，他将承担一切后果。<br />
最后，卓情被警方带走调查，封重洺则送入医院救治。<br />
顾雁清楚地知道卓情在封重洺心中的地位，在确定封重洺没事后直奔警局。<br />
卓情双目无神地坐在角落，一看到他眼睛亮了，跑过来问他封重洺有没有事。<br />
顾雁原本以为他打急救电话是为了自己，准备了一路恐吓对方的话，居然不是？<br />
“老板没事，”他神色复杂，又说：“早上您就可以出来了。”<br />
听到后半句话的卓情又变成小洋房里警觉的模样，“我不出去，我就在这里。”<br />
顾雁盯他好几秒，叹了口气，难得真心实意地说话：“老板真的很在乎你。”<br />
卓情的表情变得别扭，但总体仍是一副油盐不进的姿态。<br />
顾雁只能先出去，天快亮再把人带走。<br />
卓情一直在反抗，保镖都抓不住他，顾雁就和他说，老板不太好。<br />
他的动作立马停了，顾雁趁机让人把他塞车里去。<br />
把卓情送回小洋房，驱车赶往医院。傍晚，薛少爷不知从哪听到风声来了。<br />
一直到现在——<br />
顾雁推开门，在走廊上接起封远之的电话。<br />
封董事长甚至不愿意问一下老板的情况，一上来就是让他接不住的话，“警察局里那个是谁？”<br />
他能知道昨夜有人进了警局，却不知道是谁么？<br />
顾雁老老实实回答：“卓情。”<br />
“他把人家父亲送进去，还要把人关起来，这是多大的仇？”封远之叹道：“难怪卓家娃娃反咬他。”<br />
顾雁后背的冷汗越冒越多。<br />
电话里传来杯盏摩擦的声音，顾雁把手机死死贴紧耳朵，等待封远之的下一句话。<br />
他知道封远之在思考，对老板的处理，对他的处理。<br />
“媒体那边没漏风吧？”半晌，他问了这么一句。<br />
“没有。”<br />
“你做得好。”<br />
又说了两句让他照顾好封重洺的话，挂了电话。<br />
顾雁在走廊上歇着。<br />
医生们出来了，过了十来分钟，薛珩也出来了。<br />
他站起来，“薛少。”<br />
“嗯，走了。”<br />
顾雁这才回去。<br />
封重洺背靠着坐在床头，额头上缠着一层厚重的纱布，面色比纱布还白。<br />
顾雁走到墙边把空调的温度往上调了几分。<br />
“老板，”他走到封重洺旁边，神色凝重地把前天卓情闹出的大动静说了，最后道：“封董事长已经知道了。”<br />
封重洺对此并不意外的样子，而是问：“他怎么样了？”<br />
顾雁神色一顿。<br />
他跟了封重洺六年了，最近这几个月常常会被对方打个措手不及，而每一次都是关于那个人。<br />
他吃不准这个“怎么样”的定义，想了想道：“正常。”<br />
“什么叫正常。”<br />
顾雁：“……不太想见您的……那种正常。”<br />
封重洺过了几秒才说话，“你是不是不想干了。”<br />
顾雁立马改口，“但卓少非常关心您的伤势，一直在问我。”“一直”这个词夸张了，卓情就问过一次，但他没办法，谁让老板生气了。<br />
封重洺的表情果然微微转霁，“他砸得他当然得关心。”<br />
顾雁连忙说是。<br />
本以为话题终于过去了，老板却忽然说：“我这样是不是、不对。”<br />
顾雁愣住了。<br />
在他的认知中，封重洺向来独断而自信，从不会怀疑自己。<br />
顾雁低下头，“感情这种事，很难说对不对。”
他的手还抓着对方的头发，卓情后知后觉指间一阵湿滑，心尖一颤，他微微卸了力。<br />
封重洺没挣开他。<br />
他很重地呼了一口气，“你觉得这是侮辱？”<br />
卓情没说话。<br />
“好吧，”封重洺的嗓音轻得像是羽毛，“那就是侮辱。”<br />
和不喜欢的人做这种事情确实侮辱。<br />
当初他被卓情下药的时候也这样觉得。<br />
“我太生气了。”他突然这样说。<br />
卓情懵了。<br />
封重洺什么时候这么直白地表露过他的情绪？<br />
“疼，”他的语气越来越轻，“你轻点。”<br />
卓情隐隐意识到什么，松了手，封重洺就像是失去了支点的木偶，直直倒下来。<br />
卓情被他砸得眼冒金星，当即闷哼一声。<br />
封重洺趴在他身上，炙热的呼吸拂在他的锁骨间，卓情伸手要去推他，听见他忽然喃喃说了句什么。<br />
卓情的表情顿了片刻，不确定地问：“什么？”<br />
“你一直在骗我。”他说。<br />
“我骗你什么？”卓情蹙眉，“你刚才说的不是这句。”<br />
他等了一会，封重洺却像是彻底晕过去了。<br />
卓情隐隐有些烦躁，又要把人推下去。<br />
封重洺的睫毛颤了下，似乎是被他惊动了，又似乎是终于回想起来了，慢慢地重复了一遍。<br />
这次卓情听清了。<br />
他说：“你现在不愿意听话了吗？”<br />
高中的记忆像龙卷风一样冲入脑海，卓情的眼眶有一瞬被冲得发红。<br />
过了许久，卓情终于从那铺天盖地的情绪中挣脱出来，神色复杂地看着彻底失去意识的封重洺。<br />
卓情把人平放好，借着窗外静谧无声的月光，看清了封重洺被血染红了半边的脸。<br />
几秒后，他将视线投向右侧，那里是蜿蜒的楼梯。<br />
只要上去，打碎二楼的玻璃，他就解脱了。<br />
他盯着那个方向看了很久，眼睛用力到恍惚。<br />
他仿若真的踏了上去，用那盏沾着封重洺鲜血的小台灯敲开窗户，攀上窗檐。<br />
耳边已经听到了高处特有的猎猎风声，他却似有所感地，缓缓扭头。<br />
房门口处，有一滩浓艳的、像朱砂一般的血迹。<br />
卓情猛地回过神。<br />
他怔怔地低头，发现自己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捂上了封重洺的头。<br />
他的十指已经变成了黑色，掌心一片粘稠。<br />
掌下那股源源不断的、细小的热流，是血。<br />
这场景似曾相识。<br />
卓情面色惨白，后背一阵酸麻，那刺骨的、仿佛被撕开一般的疼痛再一次出现，他受不住地弯下腰。<br />
山顶的风吹过来了。<br />
他又一次品尝到生不如死的味道。<br />
第54章 他没有选择。<br />
“咣当”、“咣当”——<br />
铁块撞击似的声音持续不断，凌乱而无序，仿佛永远不会停歇。<br />
封重洺挣扎着睁开眼，绵长的黑笼罩住了他，十几秒后，他的眼前才渐渐清晰。<br />
他在一个铁笼子里，被一个十五六岁的小男孩拖着。男孩黝黑干瘪，力气却不小，步子都不带停的。<br />
男孩突然身形一顿，封重洺受惯性直直后仰，后脑一下撞上铁杆子，剧烈的疼痛袭来，他的眼前渐渐开始沉浮。<br />
恍惚中，一张白的像鬼魂的脸从远处飘来，那人越走越近，带给封重洺的熟悉感也越来越浓。<br />
对方似乎和小男孩吵了起来，过了一会，他被对方带走，扔在汽车后座。<br />
那人一直在骂他，骂得太难听了，他从来没听过这么难听的话，眉头一直蹙着。<br />
车停下，对方又甩了他一个巴掌。脸疼，脑袋更疼。<br />
随后，对方突然弯下腰，凑近，视野中出现一双湿润的眼睛，封重洺彻底失去了意识。<br />
他觉得自己睡了很久，仿佛历经了一整个春夏秋冬。<br />
耳边有人在说话。<br />
“……二进宫？”一道颇为懒散的嗓音。<br />
“从拍片的结果来看，医生说老板的大脑至少受过三次以上的外部撞击。”<br />
“嚯，三进宫。”<br />
顾雁恭谨的表情险些维持不住，低着头不吭声。<br />
“又是卓情弄的？”<br />
顾雁略一迟疑，“薛少……”<br />
封重洺的眼皮动了两下，彻底醒了。<br />
他眯着眼，还没能很好适应光线，伸出指尖床头点了一下。<br />
很细微的一声响，面前的二人都很敏锐地听见了，一齐扭头向他看过来。<br />
“一天了，舍得醒了？”薛珩说。<br />
顾雁紧崩了一天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br />
他走到一边摁下呼叫铃，医生们很快蜂拥而至。电话几乎是同一时间响起，是封远之。<br />
他的面色凝重起来。<br />
前天半夜。<br />
顾雁因为工作问题给封重洺去电，意想不到地被卓情接起。<br />
等他到达小洋房，110和120却已经在门口了。<br />
卓情居然用封重洺的手机拨了急救电话。<br />
封重洺满头是血，一动不动地被人抬出来。封远之的消息随之传到他的手机上。<br />
没有质问，没有问责，只是告诉他，如果这件事被媒体方知晓，他将承担一切后果。<br />
最后，卓情被警方带走调查，封重洺则送入医院救治。<br />
顾雁清楚地知道卓情在封重洺心中的地位，在确定封重洺没事后直奔警局。<br />
卓情双目无神地坐在角落，一看到他眼睛亮了，跑过来问他封重洺有没有事。<br />
顾雁原本以为他打急救电话是为了自己，准备了一路恐吓对方的话，居然不是？<br />
“老板没事，”他神色复杂，又说：“早上您就可以出来了。”<br />
听到后半句话的卓情又变成小洋房里警觉的模样，“我不出去，我就在这里。”<br />
顾雁盯他好几秒，叹了口气，难得真心实意地说话：“老板真的很在乎你。”<br />
卓情的表情变得别扭，但总体仍是一副油盐不进的姿态。<br />
顾雁只能先出去，天快亮再把人带走。<br />
卓情一直在反抗，保镖都抓不住他，顾雁就和他说，老板不太好。<br />
他的动作立马停了，顾雁趁机让人把他塞车里去。<br />
把卓情送回小洋房，驱车赶往医院。傍晚，薛少爷不知从哪听到风声来了。<br />
一直到现在——<br />
顾雁推开门，在走廊上接起封远之的电话。<br />
封董事长甚至不愿意问一下老板的情况，一上来就是让他接不住的话，“警察局里那个是谁？”<br />
他能知道昨夜有人进了警局，却不知道是谁么？<br />
顾雁老老实实回答：“卓情。”<br />
“他把人家父亲送进去，还要把人关起来，这是多大的仇？”封远之叹道：“难怪卓家娃娃反咬他。”<br />
顾雁后背的冷汗越冒越多。<br />
电话里传来杯盏摩擦的声音，顾雁把手机死死贴紧耳朵，等待封远之的下一句话。<br />
他知道封远之在思考，对老板的处理，对他的处理。<br />
“媒体那边没漏风吧？”半晌，他问了这么一句。<br />
“没有。”<br />
“你做得好。”<br />
又说了两句让他照顾好封重洺的话，挂了电话。<br />
顾雁在走廊上歇着。<br />
医生们出来了，过了十来分钟，薛珩也出来了。<br />
他站起来，“薛少。”<br />
“嗯，走了。”<br />
顾雁这才回去。<br />
封重洺背靠着坐在床头，额头上缠着一层厚重的纱布，面色比纱布还白。<br />
顾雁走到墙边把空调的温度往上调了几分。<br />
“老板，”他走到封重洺旁边，神色凝重地把前天卓情闹出的大动静说了，最后道：“封董事长已经知道了。”<br />
封重洺对此并不意外的样子，而是问：“他怎么样了？”<br />
顾雁神色一顿。<br />
他跟了封重洺六年了，最近这几个月常常会被对方打个措手不及，而每一次都是关于那个人。<br />
他吃不准这个“怎么样”的定义，想了想道：“正常。”<br />
“什么叫正常。”<br />
顾雁：“……不太想见您的……那种正常。”<br />
封重洺过了几秒才说话，“你是不是不想干了。”<br />
顾雁立马改口，“但卓少非常关心您的伤势，一直在问我。”“一直”这个词夸张了，卓情就问过一次，但他没办法，谁让老板生气了。<br />
封重洺的表情果然微微转霁，“他砸得他当然得关心。”<br />
顾雁连忙说是。<br />
本以为话题终于过去了，老板却忽然说：“我这样是不是、不对。”<br />
顾雁愣住了。<br />
在他的认知中，封重洺向来独断而自信，从不会怀疑自己。<br />
顾雁低下头，“感情这种事，很难说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