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眼，映入眼帘的首先是暗红色羊绒围巾，渐渐往上，才见许漠正拧着眉，简直像一座黑山，散发着令人紧张的寒冽气息。<br />
“我问你，瞎跑什么。”许漠拽着她手腕，把她往自己的方向带去，“车上还好好的，一下车就被附了体，要冲进来给山神献祭？”<br />
“你才献祭呢！”赵雪妮被他说的背后一凉，刚才的伤心委屈此刻都化为怒气，“你明明就绕道走我前面了，玩什么消失！”<br />
“我就是要看看，不叫你，你能走到多远去。”许漠冷笑，“是不是要看到黑熊才肯停。”<br />
“我要是真遇上黑熊了，你走吗？”她盯着许漠。<br />
许漠不说话。<br />
“……你肯定，”赵雪妮苍白地扯了扯嘴角，“会走的吧。”<br />
“所以你一路都在想这些？”许漠眉毛皱着。<br />
又是熟悉的皱眉，仿佛她思考的一切都很愚蠢。<br />
赵雪妮动了动被许漠攥住的手腕，“你走吧，走，看见我被黑熊吃掉的时候别忘了拍短视频。”<br />
一直沉着脸的许漠忽然扑哧笑了起来。<br />
他这么一笑，赵雪妮更气了。<br />
她挣脱许漠的手，冲他大吼，“我讨厌死你了！”<br />
说完，赵雪妮转身就跑，许漠这次不追了，看着她背影渐渐变淡，才在空旷的林子里笑着大喊，“我，不，走——”<br />
这声音惊起树上几只寒鸦，枝头扑簌落下几缕雪尘，纷纷扬扬洒在许漠发梢。<br />
赵雪妮顿住脚步，以为自己听错。<br />
“我不仅不走，还要主动去黑熊面前，请他先吃掉我。”许漠慢慢走向她，“谁叫我这么大只呢，黑熊吃掉我一个应该就饱了，你呢，跑也可以，留下来看着我也可以。”<br />
“……神经病。”憋了半天，赵雪妮只能想到这三个字。<br />
也忘了是自己挑起这话题。<br />
她听着越来越近的，鞋底踩在雪地上的咯吱声，因为知道是许漠，所以抿唇有了笑意。<br />
可他的步伐响了一会儿，又停在她几步之外。<br />
“你，你要干嘛？”赵雪妮无端有点儿紧张，不敢回头。<br />
许漠轻笑，笑音在空灵的树林里令人皮肤发紧，“你猜。”<br />
“我警告你，不要……不要吓我啊！”赵雪妮握紧埋在袖子里的手，“你到底要干嘛！”<br />
“现在我说什么，你做什么。”许漠低音浑厚，似有不容反抗的威压意味，“赵雪妮，闭上眼睛。”<br />
闭上眼睛。<br />
天地静谧，她的心跳一点一点在耳边清晰。<br />
照做了。<br />
“然后呢？”<br />
“想着我的脸。”许漠说。<br />
赵雪妮闭眼时的睫毛轻颤，眼皮下似有乱跳的钟摆。<br />
照做了。<br />
“……然，然后呢？”<br />
“然后，我想问你。”许漠慢慢地说。<br />
说完便顿在这里。<br />
赵雪妮已经有种心脏被紧紧攥住，并且攥得越来越紧的窒息感。<br />
她屏息凝神，静待许漠，四肢百骸的血液汩汩流向心脏，手和脚都是冰凉。<br />
许漠却故意玩弄她似的，明知她又紧张又期盼，此时什么都不再说，沉默得别有意味。<br />
赵雪妮缓缓睁开眼。<br />
有那么一秒，她腾起一阵冲动，刚想回头去看许漠，就听他涩涩的声音在林子里响起，声音中是沉着抑制后仍在暗涌，几欲沸腾的情潮，嗓子磨砂一样低哑：<br />
“赵雪妮，我食言了……怎么办？”<br />
第17章 17 奖励你，今晚跟我回家<br />
下雪了, 天上飘下来的雪花细碎，在风里打着转儿，静静落到赵雪妮脸上。<br />
那一丁点儿冰凉令她忽然回过神。<br />
她僵着半边身体缓缓转向后面, 许漠站在雾凇树下, 双眼认真又笃定。<br />
“你……你在说什么？”赵雪妮心里擂起小鼓，强压着声线的颤抖。<br />
一晃已经七年，除了最后一次见面, 他们的对话中从没出现过食言二字, 除非……许漠和她想的是同一件事。<br />
可许漠眼底似乎闪过一丝失落。<br />
“食言了，说好不拍照的。”许漠举起胸前相机，蓦然笑了，看向一旁的树, 嘴角淡淡勾着。<br />
她忘了。<br />
而他记得。<br />
“开工吧。”许漠拍拍手掌, “天快黑了。”<br />
黑漆漆的镜头慢慢伸长，对着赵雪妮的脸。<br />
她有点儿无措，把脸边一缕长发挽到耳后，看着鱼眼镜头里的自己，笑不出来。<br />
一想到许漠突然说出的那句话，心里就开始没着没落。<br />
“怎么了。”许漠从镜头后抬眸。<br />
“……不行。”赵雪妮咬唇摇头, “我找不到感觉。”<br />
“嗯。”许漠合上相机盖, “那先不拍了，打雪仗吗？”<br />
赵雪妮一愣。<br />
她好多年没打过雪仗了, 在北京的时候大家都很斯文，搓几团雪球往人身上砸, 不痛不痒聊胜于无。那时就很怀念家乡的冬天，一群人干起仗来，路过的狗都得挨两下子。<br />
但要她一个人跟身高接近一米九的许漠打雪仗。<br />
许漠三两下就能把她埋了……<br />
“诶, 别脑补了。”许漠笑了笑，“逗你玩呢，这儿不是平地，要打也施展不开。”<br />
他把相机装进背包，斜挎在肩，从地上捡了根半米高的树枝，递给赵雪妮，“拿着，带你去个地方探险。”<br />
“干嘛，找黑熊老巢啊？”听说打不了雪仗，她有点遗憾。<br />
如果真打起来，她应该会和许漠拉拉扯扯。<br />
最后两个人一起摔倒在地，满身是雪。<br />
“不是黑熊的。”许漠又笑起来。<br />
快落山的太阳镶着金边，阳光洒在他脸上。<br />
许漠对她眨了眨左眼，“所以，你敢不敢去？”<br />
去啊。<br />
就为这一眼，刀山火海她也去。<br />
白桦树是隐藏在森林最深处的树，赵雪妮跟着许漠走到这片开阔的白桦林时，浅蓝色的天边已经有了一颗很亮的星星。<br />
“那是金星。”许漠走在前方。如此深的雪谷，对他宛如平地，徒步穿越一点儿也不吃力。<br />
他给赵雪妮指着西边的天，“我小的时候，就看着这颗星星判断时间。金星出来了，我家就开饭了。”<br />
赵雪妮手杵树枝，雪地里长久的跋涉让她微喘着气，“你家……你家连时钟都没有吗？”<br />
许漠听见她气若游丝的声音，停下脚步，从头到脚诧异地打量她一圈。<br />
“这才走了几步？”<br />
“……大佬。”赵雪妮学了句广东腔，指着覆盖到自己小腿肚的雪，又吃力地拔出腿，演示给许漠看，“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腿长一米八。”<br />
许漠点点头，“过奖了，歇会儿吧。”<br />
两人停在一颗寒气森森的巨石边。<br />
赵雪妮累了，斜倚着石头想靠会儿，没想到上面又湿又滑，隔着羽绒服都能感觉到凉气。
“我问你，瞎跑什么。”许漠拽着她手腕，把她往自己的方向带去，“车上还好好的，一下车就被附了体，要冲进来给山神献祭？”<br />
“你才献祭呢！”赵雪妮被他说的背后一凉，刚才的伤心委屈此刻都化为怒气，“你明明就绕道走我前面了，玩什么消失！”<br />
“我就是要看看，不叫你，你能走到多远去。”许漠冷笑，“是不是要看到黑熊才肯停。”<br />
“我要是真遇上黑熊了，你走吗？”她盯着许漠。<br />
许漠不说话。<br />
“……你肯定，”赵雪妮苍白地扯了扯嘴角，“会走的吧。”<br />
“所以你一路都在想这些？”许漠眉毛皱着。<br />
又是熟悉的皱眉，仿佛她思考的一切都很愚蠢。<br />
赵雪妮动了动被许漠攥住的手腕，“你走吧，走，看见我被黑熊吃掉的时候别忘了拍短视频。”<br />
一直沉着脸的许漠忽然扑哧笑了起来。<br />
他这么一笑，赵雪妮更气了。<br />
她挣脱许漠的手，冲他大吼，“我讨厌死你了！”<br />
说完，赵雪妮转身就跑，许漠这次不追了，看着她背影渐渐变淡，才在空旷的林子里笑着大喊，“我，不，走——”<br />
这声音惊起树上几只寒鸦，枝头扑簌落下几缕雪尘，纷纷扬扬洒在许漠发梢。<br />
赵雪妮顿住脚步，以为自己听错。<br />
“我不仅不走，还要主动去黑熊面前，请他先吃掉我。”许漠慢慢走向她，“谁叫我这么大只呢，黑熊吃掉我一个应该就饱了，你呢，跑也可以，留下来看着我也可以。”<br />
“……神经病。”憋了半天，赵雪妮只能想到这三个字。<br />
也忘了是自己挑起这话题。<br />
她听着越来越近的，鞋底踩在雪地上的咯吱声，因为知道是许漠，所以抿唇有了笑意。<br />
可他的步伐响了一会儿，又停在她几步之外。<br />
“你，你要干嘛？”赵雪妮无端有点儿紧张，不敢回头。<br />
许漠轻笑，笑音在空灵的树林里令人皮肤发紧，“你猜。”<br />
“我警告你，不要……不要吓我啊！”赵雪妮握紧埋在袖子里的手，“你到底要干嘛！”<br />
“现在我说什么，你做什么。”许漠低音浑厚，似有不容反抗的威压意味，“赵雪妮，闭上眼睛。”<br />
闭上眼睛。<br />
天地静谧，她的心跳一点一点在耳边清晰。<br />
照做了。<br />
“然后呢？”<br />
“想着我的脸。”许漠说。<br />
赵雪妮闭眼时的睫毛轻颤，眼皮下似有乱跳的钟摆。<br />
照做了。<br />
“……然，然后呢？”<br />
“然后，我想问你。”许漠慢慢地说。<br />
说完便顿在这里。<br />
赵雪妮已经有种心脏被紧紧攥住，并且攥得越来越紧的窒息感。<br />
她屏息凝神，静待许漠，四肢百骸的血液汩汩流向心脏，手和脚都是冰凉。<br />
许漠却故意玩弄她似的，明知她又紧张又期盼，此时什么都不再说，沉默得别有意味。<br />
赵雪妮缓缓睁开眼。<br />
有那么一秒，她腾起一阵冲动，刚想回头去看许漠，就听他涩涩的声音在林子里响起，声音中是沉着抑制后仍在暗涌，几欲沸腾的情潮，嗓子磨砂一样低哑：<br />
“赵雪妮，我食言了……怎么办？”<br />
第17章 17 奖励你，今晚跟我回家<br />
下雪了, 天上飘下来的雪花细碎，在风里打着转儿，静静落到赵雪妮脸上。<br />
那一丁点儿冰凉令她忽然回过神。<br />
她僵着半边身体缓缓转向后面, 许漠站在雾凇树下, 双眼认真又笃定。<br />
“你……你在说什么？”赵雪妮心里擂起小鼓，强压着声线的颤抖。<br />
一晃已经七年，除了最后一次见面, 他们的对话中从没出现过食言二字, 除非……许漠和她想的是同一件事。<br />
可许漠眼底似乎闪过一丝失落。<br />
“食言了，说好不拍照的。”许漠举起胸前相机，蓦然笑了，看向一旁的树, 嘴角淡淡勾着。<br />
她忘了。<br />
而他记得。<br />
“开工吧。”许漠拍拍手掌, “天快黑了。”<br />
黑漆漆的镜头慢慢伸长，对着赵雪妮的脸。<br />
她有点儿无措，把脸边一缕长发挽到耳后，看着鱼眼镜头里的自己，笑不出来。<br />
一想到许漠突然说出的那句话，心里就开始没着没落。<br />
“怎么了。”许漠从镜头后抬眸。<br />
“……不行。”赵雪妮咬唇摇头, “我找不到感觉。”<br />
“嗯。”许漠合上相机盖, “那先不拍了，打雪仗吗？”<br />
赵雪妮一愣。<br />
她好多年没打过雪仗了, 在北京的时候大家都很斯文，搓几团雪球往人身上砸, 不痛不痒聊胜于无。那时就很怀念家乡的冬天，一群人干起仗来，路过的狗都得挨两下子。<br />
但要她一个人跟身高接近一米九的许漠打雪仗。<br />
许漠三两下就能把她埋了……<br />
“诶, 别脑补了。”许漠笑了笑，“逗你玩呢，这儿不是平地，要打也施展不开。”<br />
他把相机装进背包，斜挎在肩，从地上捡了根半米高的树枝，递给赵雪妮，“拿着，带你去个地方探险。”<br />
“干嘛，找黑熊老巢啊？”听说打不了雪仗，她有点遗憾。<br />
如果真打起来，她应该会和许漠拉拉扯扯。<br />
最后两个人一起摔倒在地，满身是雪。<br />
“不是黑熊的。”许漠又笑起来。<br />
快落山的太阳镶着金边，阳光洒在他脸上。<br />
许漠对她眨了眨左眼，“所以，你敢不敢去？”<br />
去啊。<br />
就为这一眼，刀山火海她也去。<br />
白桦树是隐藏在森林最深处的树，赵雪妮跟着许漠走到这片开阔的白桦林时，浅蓝色的天边已经有了一颗很亮的星星。<br />
“那是金星。”许漠走在前方。如此深的雪谷，对他宛如平地，徒步穿越一点儿也不吃力。<br />
他给赵雪妮指着西边的天，“我小的时候，就看着这颗星星判断时间。金星出来了，我家就开饭了。”<br />
赵雪妮手杵树枝，雪地里长久的跋涉让她微喘着气，“你家……你家连时钟都没有吗？”<br />
许漠听见她气若游丝的声音，停下脚步，从头到脚诧异地打量她一圈。<br />
“这才走了几步？”<br />
“……大佬。”赵雪妮学了句广东腔，指着覆盖到自己小腿肚的雪，又吃力地拔出腿，演示给许漠看，“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腿长一米八。”<br />
许漠点点头，“过奖了，歇会儿吧。”<br />
两人停在一颗寒气森森的巨石边。<br />
赵雪妮累了，斜倚着石头想靠会儿，没想到上面又湿又滑，隔着羽绒服都能感觉到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