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把钥匙放到门口的鞋柜上。<br />
顾陪林一动不动地坐在客厅的椅子上，客厅白炽灯的投影到地上的反光像挽留观众的最后的彩蛋，他全身发冷，脑子里只有像全剧终一样的三个字：<br />
结束了。<br />
终于结束了。<br />
这场令人难受的戏、那些脱离玩味本身的悸动、无厘头的渴望和期待、他时隔多年好不容易再一次心动的结果。<br />
便是这样荒诞地收尾了。<br />
爆发后的万籁俱寂里，陈谌离开的身影像某个发生过的旧式胶片画面。顾陪林觉得这个时候应该要冷笑一声才够有种，便用力一笑，却在嘴角上扬的瞬间尝到了一点咸。他用手抚了一下，竟是泪。<br />
监控器上显示电梯门缓缓地合上，再也看不到陈谌的任何影子。顾陪林想起第一回见到陈谌的时候，在闻江大桥，陈谌把他当成跳江的轻生者，语重心长地和他说了一堆“人生苦短”的话。<br />
是了，他一早就看得很开。<br />
只有自己是个傻子。<br />
在警察局，在汇南街对面，在他家里……他想起陈谌抱着他避开车流的样子，想起他煮过的面，想起他每天检查关窗，想起那些漫不经心的谈话和无意识的真情流露，想起那些笨拙冲动的拥抱……一切的一切，汇聚在最后陈谌离开的背影里，化成一片阴影，然后消失在黑色的走廊。<br />
外面传来像鼓点一样渐渐变大的雨声，从混沌里抽丝剥茧出的意识如惊雷一般，顾陪林意识到那声音，扭头看向窗外。<br />
夏季结束的芜川迎来了第一场声势浩大的雨，雨水铺天盖地袭来，把城市破碎的阴影笼罩在彻头彻尾的湿润里。<br />
那雨落到地面的一瞬，就让一切燥热都消散开，把那些痕迹停留在夏末，也消散在夏末。<br />
然后和着路边的扬尘一起，让一切都消散在空气中，消散在风烟俱寂里。<br />
第二十七章 苦药<br />
陈谌像五感尽失一般走在街上。<br />
来往的行人匆匆而过，街上的雨十分凶猛，一切又陌生又冰冷。他没有打车，而是走了很久走到他住的家楼下。<br />
他走进低矮的小区楼房，雨声掩盖掉他的脚步声，他感觉自己就像个死人。<br />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往上走，强迫自己不去想顾陪林。他真的太累了，需要休息。<br />
这么想着，他脚步虚浮地加快了速度。他一边走一边直直地望着脚下的楼梯，刚爬到五楼楼梯口，却感觉头被生硬地一拽。<br />
下一秒，他听到刘文强的声音：<br />
“回来了？还以为你忘了呢。”<br />
他猛的一下把陈谌的头用力按在墙上，低声说：<br />
“这次看到你在卡里汇了两万，不过什么时候才能把那另外八万还完？”<br />
刘文强一松，对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老规矩。”<br />
旁边那些人朝陈谌走近。<br />
挨打是个熟练活了，受伤也不是什么太稀奇的事，但不知道为什么，陈谌觉得这一次打在他身上的那些拳头和脚，他感觉格外痛。<br />
他死死地咬着牙不发出一点声音，像以往一样。这一顿打来的突如其来又恰到好处，他突然想被打一顿。<br />
刘文强看着他不出声的样子，不怀好意地一笑，然后瞅准时机往他的膝盖上用力一踢。<br />
“啊！”<br />
这猝不及防的一下跟其他落在身上的拳脚都不太一样，陈谌感觉膝盖上传来一股撕裂的痛感，膝盖上仿佛有积水在流动，他抑制不住地喊出声来。<br />
整个楼梯间里的拳脚声、喊声把整个楼闹得乌烟瘴气，上下楼层的人这时候都开门露出一条缝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没有人报警，也没有人上前帮忙——因为这种事实在是少见多怪了。<br />
最后是怎么回事？陈谌也记不太清了，他只记得自己好像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br />
他从昏暗潮湿的楼梯间爬起来，身上没有一寸地方是不痛的。他费劲地掏出钥匙，然后一瘸一拐地走进家里。<br />
家里空荡荡的，这么一小会儿没住，居然看起来像积了一小层灰。他没有管任何事情，直直地走进卧室，然后扑通一声倒了下去，彻底没了知觉。<br />
昏昏胀胀的感觉像是在坐船一样，陈谌感觉喉咙里发出强烈的撕扯感。他中途醒了一次，却发现又已经是晚上了。<br />
难道我睡了一天一夜了？<br />
他意识有点不清明，也没有任何力气，只觉得浑身都烧得慌。他很想喝水，却感觉浑身上下都动不了。他脑袋稍微转了一下，就又觉得十分累，不一会儿又睡着了。<br />
然后再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在医院了。<br />
天色还是昏暗的，像是一个永远都走不出白昼的永恒世界。只有窗外时不时传来救护车的报警笛声，透过厚厚的窗子传进来。<br />
到底还是人间。<br />
那消毒水的味道一阵一阵的，陈谌感觉仿佛穿越了一般，他意识混沌地想：<br />
顾陪林是不是坐在旁边？<br />
然后下一秒，混沌的意识就被一个熟悉的杀猪声拽了回来：<br />
“医生，医生！15床醒了！水也滴完了，快来呀！”<br />
老钱的喊叫声像防空警报一样在整个病房里响起，旁边病床的病人和病人家属纷纷投去不满和警告的表情，但老钱浑然不觉，仿佛看到了在世佛祖一样泪眼朦胧地看着陈谌没有血色的脸，疯狂按着床头的电话铃，朝电话机里的医生嗷嗷叫。
顾陪林一动不动地坐在客厅的椅子上，客厅白炽灯的投影到地上的反光像挽留观众的最后的彩蛋，他全身发冷，脑子里只有像全剧终一样的三个字：<br />
结束了。<br />
终于结束了。<br />
这场令人难受的戏、那些脱离玩味本身的悸动、无厘头的渴望和期待、他时隔多年好不容易再一次心动的结果。<br />
便是这样荒诞地收尾了。<br />
爆发后的万籁俱寂里，陈谌离开的身影像某个发生过的旧式胶片画面。顾陪林觉得这个时候应该要冷笑一声才够有种，便用力一笑，却在嘴角上扬的瞬间尝到了一点咸。他用手抚了一下，竟是泪。<br />
监控器上显示电梯门缓缓地合上，再也看不到陈谌的任何影子。顾陪林想起第一回见到陈谌的时候，在闻江大桥，陈谌把他当成跳江的轻生者，语重心长地和他说了一堆“人生苦短”的话。<br />
是了，他一早就看得很开。<br />
只有自己是个傻子。<br />
在警察局，在汇南街对面，在他家里……他想起陈谌抱着他避开车流的样子，想起他煮过的面，想起他每天检查关窗，想起那些漫不经心的谈话和无意识的真情流露，想起那些笨拙冲动的拥抱……一切的一切，汇聚在最后陈谌离开的背影里，化成一片阴影，然后消失在黑色的走廊。<br />
外面传来像鼓点一样渐渐变大的雨声，从混沌里抽丝剥茧出的意识如惊雷一般，顾陪林意识到那声音，扭头看向窗外。<br />
夏季结束的芜川迎来了第一场声势浩大的雨，雨水铺天盖地袭来，把城市破碎的阴影笼罩在彻头彻尾的湿润里。<br />
那雨落到地面的一瞬，就让一切燥热都消散开，把那些痕迹停留在夏末，也消散在夏末。<br />
然后和着路边的扬尘一起，让一切都消散在空气中，消散在风烟俱寂里。<br />
第二十七章 苦药<br />
陈谌像五感尽失一般走在街上。<br />
来往的行人匆匆而过，街上的雨十分凶猛，一切又陌生又冰冷。他没有打车，而是走了很久走到他住的家楼下。<br />
他走进低矮的小区楼房，雨声掩盖掉他的脚步声，他感觉自己就像个死人。<br />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往上走，强迫自己不去想顾陪林。他真的太累了，需要休息。<br />
这么想着，他脚步虚浮地加快了速度。他一边走一边直直地望着脚下的楼梯，刚爬到五楼楼梯口，却感觉头被生硬地一拽。<br />
下一秒，他听到刘文强的声音：<br />
“回来了？还以为你忘了呢。”<br />
他猛的一下把陈谌的头用力按在墙上，低声说：<br />
“这次看到你在卡里汇了两万，不过什么时候才能把那另外八万还完？”<br />
刘文强一松，对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老规矩。”<br />
旁边那些人朝陈谌走近。<br />
挨打是个熟练活了，受伤也不是什么太稀奇的事，但不知道为什么，陈谌觉得这一次打在他身上的那些拳头和脚，他感觉格外痛。<br />
他死死地咬着牙不发出一点声音，像以往一样。这一顿打来的突如其来又恰到好处，他突然想被打一顿。<br />
刘文强看着他不出声的样子，不怀好意地一笑，然后瞅准时机往他的膝盖上用力一踢。<br />
“啊！”<br />
这猝不及防的一下跟其他落在身上的拳脚都不太一样，陈谌感觉膝盖上传来一股撕裂的痛感，膝盖上仿佛有积水在流动，他抑制不住地喊出声来。<br />
整个楼梯间里的拳脚声、喊声把整个楼闹得乌烟瘴气，上下楼层的人这时候都开门露出一条缝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没有人报警，也没有人上前帮忙——因为这种事实在是少见多怪了。<br />
最后是怎么回事？陈谌也记不太清了，他只记得自己好像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br />
他从昏暗潮湿的楼梯间爬起来，身上没有一寸地方是不痛的。他费劲地掏出钥匙，然后一瘸一拐地走进家里。<br />
家里空荡荡的，这么一小会儿没住，居然看起来像积了一小层灰。他没有管任何事情，直直地走进卧室，然后扑通一声倒了下去，彻底没了知觉。<br />
昏昏胀胀的感觉像是在坐船一样，陈谌感觉喉咙里发出强烈的撕扯感。他中途醒了一次，却发现又已经是晚上了。<br />
难道我睡了一天一夜了？<br />
他意识有点不清明，也没有任何力气，只觉得浑身都烧得慌。他很想喝水，却感觉浑身上下都动不了。他脑袋稍微转了一下，就又觉得十分累，不一会儿又睡着了。<br />
然后再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在医院了。<br />
天色还是昏暗的，像是一个永远都走不出白昼的永恒世界。只有窗外时不时传来救护车的报警笛声，透过厚厚的窗子传进来。<br />
到底还是人间。<br />
那消毒水的味道一阵一阵的，陈谌感觉仿佛穿越了一般，他意识混沌地想：<br />
顾陪林是不是坐在旁边？<br />
然后下一秒，混沌的意识就被一个熟悉的杀猪声拽了回来：<br />
“医生，医生！15床醒了！水也滴完了，快来呀！”<br />
老钱的喊叫声像防空警报一样在整个病房里响起，旁边病床的病人和病人家属纷纷投去不满和警告的表情，但老钱浑然不觉，仿佛看到了在世佛祖一样泪眼朦胧地看着陈谌没有血色的脸，疯狂按着床头的电话铃，朝电话机里的医生嗷嗷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