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买了个长相不错，又很会伺候人的小厮……<br />\n“醒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响在头顶。<br />\n玉来福抬起头，看清那人的脸，扯了个笑出来：“陛下。”<br />\n殷玄探手伸向他的额头，烧全退了，人看起来也清醒了。<br />\n“奴才睡了很久吗……一直睡在您的床上？”<br />\n“嗯。”殷玄应了一声，玉来福病的昏沉不认识人的时候，殷玄还敢上去抱他，如今他醒了，殷玄反生出几分胆怯来。<br />\n想到玉来福就是玉钦，殷玄便没有脸面对他，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br />\n两人安静的有些尴尬，殷玄便转身坐回桌案批折子。<br />\n矮桌是为了照顾玉来福临时搬进来的，就在抬眼能看到玉来福的地方。<br />\n殷玄手里握着笔，半天也没看完一本奏折。<br />\n而玉来福那边也有些煎熬，他恢复神智之后，在龙床上如躺针毡。<br />\n一个奴伎堂而皇之的躺在龙床上，不合礼数，更不合规矩。<br />\n玉来福小幅度的挪着身子，想从龙床上下去，双脚刚一着地，一股撕心裂肺的痛意从尾椎直窜上来。<br />\n玉来福抠住床柱，殷玄眼疾手快的拎住他，眼神责怪。<br />\n殷玄：“折腾什么，床上有刺？”<br />\n玉来福咬断痛声，扯出个笑脸来：“奴才怎么能睡在陛下床上，不合规矩。”<br />\n“一张床而已，谁睡不一样。”<br />\n说话功夫，潘全送了药和午膳进来，看见这幅情景，哎呦一声忙过去将枕头垫起来：“公子怎么这么快就起身了，您那伤得且养着呢。”<br />\n公子……您……？<br />\n哪个您？玉来福轻轻转了转脑袋，也没在殿内看见第四个人。<br />\n不会是在跟他说话吧……玉来福毛骨悚然，阖宫上下，能让潘公公称呼一个“您”的能有几个人？<br />\n玉来福揉了揉脑袋，他是没睡醒还是睡懵了。<br />\n潘全给玉来福垫好了床，要来扶玉来福去软垫上靠着，玉来福一阵惊慌失措：“不……奴才不敢……奴才怎敢……”<br />\n殷玄皱着眉去搀他：“我扶你。”<br />\n这话更要了他命了，玉来福忍着伤便要跪下：“陛下折煞奴才……”<br />\n殷玄蜷了蜷手指，撤出了手，命令道：“朕让你躺好。”<br />\n玉来福只好让潘全扶着，靠在了软垫上。<br />\n平日里殷玄都是亲自照顾玉来福，潘全将东西端进屋里便长眼色的退下了，留两个人单独相处。<br />\n殷玄如前几日一样将药端给他：“先把药喝了。”<br />\n“是。”玉来福接过去，一口喝见底。 <br>\n\t\t\t', '\t')('\n“吃饭。”<br />\n“是。”<br />\n殷玄递给他什么，他便吃什么。<br />\n太医来换药的时候，他就配合的趴下，咬住自己的袖子，抠着床沿，一声不吭的忍着。<br />\n听话，能忍，指东绝不往西。<br />\n跟从前的玉来福一模一样。<br />\n殷玄心里却有种无法言语的难过。<br />\n玉来福清醒后，便跟他有了清晰的界限，时刻谨记着奴伎的身份，好像一道鸿沟将两人分隔开。<br />\n玉来福在清醒之后在养心殿便变得十分不安。<br />\n殷玄批折子，他便提着精神不敢睡，痛不敢吱声，想喝水也不好意思张口，殷玄让他靠在软枕上，他靠累了也不敢说什么。<br />\n殷玄看他盯着茶壶，给他倒了一杯水，玉来福捧过来：“谢陛下。”<br />\n殷玄：“够喝吗。”<br />\n玉来福：“够。”<br />\n殷玄又问他：“还很疼吗。”<br />\n玉来福：“不疼。”<br />\n殷玄用食指蹭去他额头上那层细密的汗珠：“连实话都不肯说。你很恨朕吧。”<br />\n玉来福不知道殷玄为什么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奴才说错了什么吗……”<br />\n“没有，是朕的错。”<br />\n玉来福忽抬起眼睫，怔神的看向殷玄。<br />\n玉来福嘴唇微动，刚要说什么，殷玄将手从他脸上移开，负在了身后，不再随意的碰他：“你跟朕待在一起不自在，朕让人送你回去就是。”<br />\n殷玄吩咐人找张软架，将玉来福送回快绿阁。让许仕安照顾他，或许他还自在些。<br />\n宫婢太监来来回回的将矮桌跟折子全搬回了御书房，殷玄临时放置的物品架也撤了出去，寝殿忽然空荡起来。<br />\n就算潘全不说，只看殿内的东西，玉来福也猜得到这几天是殷玄在照顾他。<br />\n殷玄一身落寞的往殿外走。<br />\n玉来福望着殷玄的背影，有一瞬间，他好像看到了殷玄的自卑和孤寂。<br />\n从小到大，殷玄都是在否定和唾骂中长大。<br />\n殷玄曾问他“朕做错了什么”，问他“是不是你也觉得，朕也应该找个没人的地方，悄悄死掉”。<br />\n这些话其实听得玉来福很难过。<br />\n谣言无形，却众口铄金，积毁销骨。<br />\n殷玄看起来冷漠狠厉，但其实，他缺乏身为帝王的自信。他需要有人托举他一下，但没有人愿意托举他。 <br>\n\t\t\t', '\t')('\n玉来福落在身侧的手指蜷了又蜷，纠结再三，玉来福忽然开口叫住了他：“陛下！”<br />\n殷玄站定脚步，微微侧首。<br />\n玉来福道：“奴才有几句话，思来想去，还是想跟陛下说。”<br />\n殷玄后背蓦的窜上一股冷气，四肢百骸都跟着僵了，很怕玉来福说出恨他一类的话。<br />\n他知道玉钦很讨厌他了，他也恨自己，却还是有些无法承受玉钦亲口把这些说出来。<br />\n如果当初他能多怀疑一些，让人去彻查玉来福的身份，就不会是现在的局面。<br />\n可所有一切都无法挽回了。<br />\n玉钦不想见他，他以后可以偷偷去看他，不让玉钦发现。<br />\n殷玄紧紧的攥着指节，他不想亲耳听见玉钦说那些话，本能的快步逃离。<br />\n玉来福在他身后坚声掷地：“陛下没有错！”<br />\n殷玄逃离的脚步一下子停滞住。<br />\n玉来福认真而坚定：“陛下之前问奴才，您做错了什么吗。那时候奴才没有回答，但是奴才在垂死之时，很后悔那天没有告诉陛下，陛下没有错。陛下无需向任何人道歉，更无需向一个奴才道歉。”<br />\n殷玄仿佛让一道雷钉在了原地，转身对上玉来福苍白清俊的面容。<br />\n玉来福身上有伤，撑着桌子才歪歪倒到的堪堪站起身子，但他的双眼却坚毅如松，仿佛支撑着他的身魂。<br />\n他很想走过去抱一下殷玄，他想那天在浴池，他察觉到殷玄眼泪的时候，就该抱一下殷玄。<br />\n但那时候曾老师刚在他怀里去世，他没有力气去抱别人。<br />\n他其实有些后悔。<br />\n所以今天他很想把这些话告诉殷玄。<br />\n玉来福认真的看着殷玄：“陛下镇压午门没有错，廷杖群臣也没有错，虽然奴才因为老师的死很悲痛，可他们做的是大逆不道的事，若不强权镇压，便是遗留祸根，让后人效仿。”<br />\n“陛下将奴才东厂杖毙，更没有错。奴才杀了狄贵，若杖杀奴才一人能安抚东厂，稳固自身，杖毙死不足惜。”<br />\n殷玄久久的凝视着玉钦，他甚至疼的站都站不稳，说出的每一个字却都掷地如雷，震入耳中。<br />\n“至于陛下出身……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什么蛇子，什么妖孽，都是嫉妒者眼红编出来瞎话罢了，如今君临天下的是陛下，管他们去说什么！”<br />\n殷玄颤声道：“你不相信朕的母亲是妖孽么。”<br />\n玉来福轻笑了声：“陛下，皇宫中还曾传过奴才怀孕，几番说辞听得奴才自己都要信了，可是奴才真的能怀孕吗？流言终归是流言，奴才怀不了孩子，蛇也生不出人来，陛下的生母是巨溪国的公主，血脉尊贵。”<br />\n最后四个字响在殷玄耳边，殷玄周身的寒毛刹那间炸起来。<br />\n血脉尊贵……第一次有人告诉他，他不是异族妖怪，他血脉尊贵。<br />\n玉来福笃定的告诉殷玄：“陛下，你不要听他们的，你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对的。”<br />\n玉来福若是再近一些，就会看到殷玄浑身都在细颤。<br />\n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几句话对于殷玄的分量。<br />\n就在这样一个寂静的时刻，玉来福又一次用他残破的身躯，捧起殷玄破损的心脏，温暖的拥了上去。 <br>\n\t\t\t', '\t')('\n第34章<br />\n“陛下，软架抬过来了。”潘全躬身禀报。<br />\n殷玄恍然回过神，略点了点头：“送他回去，不许亏待。”<br />\n“是。”<br />\n太监架着玉来福，将他搀上软架，送回快绿阁。<br />\n许仕安早就在阁中等他，看到他被送回来这副样子，还是吓了一跳。<br />\n软架落在门口，两个太监架玉来福进屋，玉来福一步也走不得，跟拖着一具会喘气的死尸没什么两样。<br />\n许仕安赶忙掏出银钱打点送人的太监，将太监送走后匆匆回屋，玉来福正倚在靠枕上，脸色煞白的阖着眼，眼泪跟露珠似的顺着睫毛掉下来。<br />\n许仕安拿了帕子去给玉来福擦脸上的冷汗：“来福你怎么样？你别哭啊……” <br>\n\t\t\t', '\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