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一燃却仍旧有些不知所措，她看着黎春风的眼睛，觉得这像是自己在一次马拉松比赛中跑反了方向，却有人义无反顾地跟她说——没有人规定只有一个方向可以走，也没有人规定只可以跑着完成马拉松。<br />\n于是她问，“你是说真的？”<br />\n黎春风没有回答，只是捧住她的脸，在黑暗中摸了摸她的眉毛，又淡淡地笑了笑。<br />\n她过来抱她，将脸轻轻压在她肩上，<br />\n“还有，既然你已经走过一次相同的路线，又是她的姐姐，比她大那么多，在一路上要好好保护她、照顾她，不让她受伤。”<br />\n最后，轻轻地问，<br />\n“能做到吗？”<br />\n邱一燃这才彻底确定——黎春风是认真的。<br />\n可是。<br />\n“为什么？”邱一燃有些困惑地问。<br />\n为什么几个小时前，黎春风还那么不相信她，不放心她去做，害怕她受伤……<br />\n而几个小时之后，又改变想法？<br />\n像是某种感应，黎春风拍了拍她的头，反问，“你是第一次知道我喜欢出尔反尔吗？”<br />\n“也不是。”邱一燃说，迟缓地开了口，“就是觉得挺不可思议的。”<br />\n坦白来说，从心里头冒出这个荒诞念头的时候，邱一燃的第一反应也是觉得不太可能——光是这一趟开过来，就已经让她们两个人精疲力尽，中途也还出了很多在出发之前没有想过的问题。<br />\n要是没有黎春风，她自己一个人，能做到吗？<br />\n她觉得肯定做不到。<br />\n但如果是开回去呢？毕竟已经经历过一遍，会不会有更多经验，也有更多勇气？<br />\n这几天，邱一燃偶尔会这样问自己，也想万一，万一她真的做到了呢？会不会给她的三十代带来更多改变？<br />\n于是很多东西在心里生根发芽，慢慢生长。<br />\n她没想过黎春风真的会支持。<br />\n在她因为黎春风改变想法而变得恍惚期间，黎春风又提出另外一件让她意外的事，<br />\n“而且这次也是一样，费用我们各出一半。”<br />\n邱一燃的思绪被拽出来，她有些诧异，不得不问，“为什么你也要出一半？”<br />\n黎春风注视着她，用手指细细描摹她的五官，“因为本来也是我要带你来的。”<br />\n女人温软手指落到唇边。<br />\n轻轻划过去。<br />\n邱一燃抿了抿唇。<br />\n想要开口说话。<br />\n下一秒—— <br>\n\t\t\t', '\t')('\n却被女人竖起的食指拦住。<br />\n她只好闭紧嘴巴。<br />\n“我是发起者，就应该有始有终。”黎春风说。<br />\n停顿了一会，又补充，“就算已经不能陪你再走这一趟路，那也应该对这件事负责才对。”<br />\n邱一燃明白了黎春风的意思。<br />\n但仍旧有些犹豫，觉得自己不该答应，也因此产生更多愧疚。<br />\n想来想去，觉得费用的事情可以到时候再说，但有一件事，她一定现在就说明清楚，<br />\n“我不是想推开你，所以才不让你陪我的。”<br />\n从前她的确做过很多次推开黎春风的举动，或许出自骄傲，又或许出自自卑……<br />\n但这一次。<br />\n两者都不是。<br />\n“我知道。”黎春风给出相当慷慨的回答。<br />\n又过来捏了捏她的耳朵，<br />\n“我知道你是不想耽误我自己的事，不希望有人为了你抛弃什么，牺牲什么……”<br />\n邱一燃接过黎春风的话，<br />\n“我就是觉得，其实我做这件事本来就已经算任性了，所以不想让你来给我买单。”<br />\n“我知道。”黎春风再次重复。<br />\n她轻轻笑了一下，过来拥住了邱一燃，在她脸上轻轻落下一个吻，<br />\n“所以我也和许无意说了，让她以自己的事情为主，不要一时冲动就答应下来。”<br />\n说实话。<br />\n向邱一燃说出这番话时，黎春风自己也恍惚，这怎么会是她说出来的话？她怎么会那么宽宏大量？又怎么会为别人考虑这么多？<br />\n甚至是在跟许无意谈完，在推开卧室门之前。<br />\n黎春风还十分犹豫，在门口站立许久。<br />\n那个时候，她反反复复地问自己，这个决定究竟是不是正确的，还觉得无论自己和许无意讨论到了哪一步，但只要不对邱一燃说出来，就还有退路，还可以反悔……反正这也是她最擅长的事情。<br />\n也觉得，很久以后回想起来，或许这又会是自己做过的，一次错误的选择……<br />\n但。<br />\n当时她看到邱一燃缩在床上的背影，很薄，很瘦，让她想起出发之前，在幼年床上蜷缩着的那个人，也想起在墙边会画下小云朵的那个人……忽然又觉得没有任何办法。<br />\n直到此时此刻。<br />\n她看见邱一燃那双有些湿润的眼睛，说不出来里面是高兴、感动、还是惭愧。<br />\n却突然觉得自己做对了选择。 <br>\n\t\t\t', '\t')('\n“为什么？”<br />\n某个方面，邱一燃和黎春风很像，会在得到宽容之时喜欢询问为什么，也会感觉到很多的彷徨无措。<br />\n她过来拥紧她的脖颈。<br />\n黎春风看她的脸，拇指刮了刮她有些泛红的眼角，很仔细地思考，却轻轻回答，<br />\n“因为我担心你，想保护你。”<br />\n尽管手段并不高明，也总是前后不一，不是完美恋人。<br />\n但。<br />\n“但也还是爱你，想支持你。”<br />\n黑暗中，黎春风轻轻吻住邱一燃的嘴角。<br />\n邱一燃闭眼。<br />\n在这个缠绵的吻里吻到一滴泪，咸，涩，也觉得苦，然后才彻底恍然大悟——<br />\n原来这世上还有一种摸到天花板的方式。<br />\n是爱人的托举。<br />\n第77章<br />\n“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走？”这天晚上, 黎春风又问。<br />\n“还不知道。”邱一燃有些迟疑，说实话如果要真的将那条路再走一次，她自己也没有把握,<br />\n“总之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准备好，对了，现在还要等无意的签证那些都弄好……”<br />\n“知道了。”黎春风打断了她的话。<br />\n邱一燃闭紧嘴巴。<br />\n黎春风望着她，没有再开口。<br />\n就好像是, 虽然黎春风自己可以问, 可以制定好计划, 也可以支持邱一燃的决定, 却不太想听到邱一燃很仔细地计划离别。<br />\n想到这里, 邱一燃有些难过, 只好去抱了抱黎春风。<br />\n黎春风很配合地往她怀里缩了缩，声音很轻地说，“我不会去送你。”<br />\n“啊？”邱一燃没反应过来。<br />\n“客观上，我理解你。”黎春风语气简洁, 但行为很恶劣，还用自己的尖瘦下巴报复性质地戳了戳邱一燃的喉咙，“可主观上, 我还是生气。”<br />\n语气有些孩子气, “因为你又只留下我，所以我不高兴。”<br />\n邱一燃不觉得痛，只觉得痒。<br />\n因为女人头发全都落在她喉咙上，下巴上, 耳朵上, 飘来飘去，像海藻那般浓密地淌在她脸上。<br />\n她没有办法, 也觉得愧疚，是自己曾经做错事，只好接纳这些缠绕在她脖颈处的海藻，也拥住黎春风的脖颈。<br />\n良久，才声音轻轻地说， <br>\n\t\t\t', '\t')('\n“黎春风，你真是的。”<br />\n黎春风不说话，只静谧地缠绕着她，也再次吻了过来。<br />\n邱一燃闭着眼，接住这个吻。<br />\n大概是带了稍许的报复性质，又发生在谈论离别时，这个吻稍微有些用力，夹杂着密密麻麻的，混杂在一起的发丝，像张湿漉漉的大网罩在呼吸里，没过一会，就让邱一燃稍微有些喘不过气来。<br />\n四月份的天气已经足够温暖，呼吸间隙，她感觉自己出了汗。<br />\n也就是在这个时候。<br />\n黎春风捧着她的脸，稍微喘着气与她分开。<br />\n邱一燃缓缓睁眼。<br />\n便看见灰蓝月光下，女人正十分安静地与她对望，不知道是不是皮温变化，那颗在唇边的小痣变得尤其明显，红唇边缘也泛着亲吻过的红。<br />\n邱一燃有些紧张地呼出一口气。<br />\n她没说话。<br />\n黎春风也不说话，只是静默地看着她，过了一会，伸手过来，指腹落到她鼻尖上，拭去她溢出来的薄汗，也落到额头，眼皮，最后是耳后……<br />\n邱一燃动了动喉咙。<br />\n“黎春风。”<br />\n她喊她，想起从前许多次的戛然而止，却也不由自主地蜷了蜷稍微有些僵硬的残肢。<br />\n然后就鼓足勇气向前。<br />\n发丝缠绕着擦过枕头，她想不管不顾地吻上去。<br />\n而黎春风却只是抱住她。<br />\n邱一燃在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里停住。<br />\n女人体温缓缓裹了过来，宽容，温暖，让她好像变成一个被人类体温所拥住的木偶人。<br />\n她呆怔，也有些不知所措。<br />\n而黎春风抱着她，将脸埋到她因为紧张而溢出汗水的颈间，鼻骨抵住她的喉咙，安抚性质地拍了拍她的背，<br />\n“没关系。”<br />\n邱一燃深呼出一口气，沉默了一会，有些固执地对黎春风说，“我没关系的。” <br>\n\t\t\t', '\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