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黎无回应该也是一样。<br />\n也不想让黎无回再哭。<br />\n邱一燃擦了擦眼睛，慢吞吞地拖着腿走过去。<br />\n这段路走得很慢，直到她停到黎无回面前，黎无回还是看着她，视线没有移动过半秒。<br />\n邱一燃不敢多看黎无回。<br />\n她低着脸，红着眼睛，把药拆了，按照医嘱，很仔细地给黎无回分好——<br />\n最后一手拿药，一手端水。<br />\n送到黎无回面前。<br />\n这时候，黎无回仍旧还是在看着她。<br />\n她看她显得有些笨的动作，看她手上的药和水，又看她的眼睛。<br />\n来来去去，好一会。<br />\n黎无回轻轻笑了下，最后动作很慢地低下视线，不看她，看她们两个的影子。<br />\n“你先吃药，好不好？”邱一燃有些鼻酸。<br />\n她这样问。<br />\n黎无回侧过脸，红着眼睛笑了一下，像是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狼狈，也用手背擦了下眼睛，然后，沉默地把药和水接过去。<br />\n黎无回先是习惯性地把药咬到嘴巴里面——<br />\n像是下意识想要嚼。<br />\n邱一燃错愕。<br />\n黎无回突然想起了什么。<br />\n她停了半会，很配合地喝了口水，默默吞下去。<br />\n仿佛自己之前吃药，也从来都是用水吞服。<br />\n看见黎无回把药吃下去，邱一燃稍微松了口气，扶了扶自己的膝盖。<br />\n黎无回看了眼她的左腿。<br />\n邱一燃靠着墙，光线打在她们两个身上，让人发晕，也让人觉得迷茫。<br />\n她想了很多事情，想自己要去哪里，想起那两封邮件，想自己要用什么借口陪在黎无回身边，又想黎无回现在在想什么……<br />\n想来想去，她连一件事都没有想完整。<br />\n最后。<br />\n邱一燃看向黎无回，有些勉强地扬了扬唇角，“刚刚，我了解了一下失语症。”<br />\n黎无回歪了歪头。<br />\n意思大概是，然后呢。 <br>\n\t\t\t', '\t')('\n“也问了那个护理师很多问题。”邱一燃说，“然后她跟我说，要多陪你，多听你说话，也要对你有耐心，带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去你想去的地方……”<br />\n“所以黎无回……”<br />\n说到这里，邱一燃深吸一口气，“我打算先不回茫市了。”<br />\n说完这句话——<br />\n她没有敢马上去看黎无回的表情。<br />\n她揪着衣角。<br />\n知道自己现在这种行为很厚脸皮，也因此无地自容。<br />\n但是。<br />\n她是真的没有办法在这个时候，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然后就这么走掉。<br />\n反正已经是前妻了，那么厚脸皮一点，被讨厌多一点，大概也没什么关系。<br />\n想到这里，邱一燃攥紧手指，对黎无回笑了笑，“你要赶走我吗？”<br />\n黎无回静静看着她。<br />\n这段注视很漫长，中途走廊的灯光暗了两次，在她们两个脸上闪烁着，像有什么东西缓慢生长在一起。<br />\n最后，邱一燃呼出一口气，不太大胆地提出请求，<br />\n“还是，你愿意让我先送你回家？”<br />\n邱一燃这么说，其实也已经完全做好被拒绝的准备。她想如果是自己，肯定会觉得这个人反反复复，明明离了婚，现在却还要贴上来。<br />\n但黎无回还是看着她，眼神没有不耐烦，也没有厌恶，更没有她害怕看到的怨恨。她很安静，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br />\n好一会。<br />\n黎无回才拿出手机，打了一行字给她看：<br />\n【我原本是一直住那个酒店的。但今天搬走，现在那些东西应该都还没搬完。】<br />\n邱一燃愣了几秒钟。<br />\n这才反应过来。<br />\n原来黎无回今天跟着回她的套房，是因为打算搬走，所以没有办法回自己的房间。<br />\n而在她仍旧反应迟缓之际——<br />\n廊灯再次熄灭，黎无回在黑暗中看了她一会，像是在思索些什么。<br />\n最后黎无回低头，又打了第二行字，十分平静地展现自己的软弱和迷惘：<br />\n【邱一燃，我没有家可以回了。】<br />\n第63章<br />\n不管别人怎么想, 黎无回都始终觉得，她和邱一燃的开始源自于一场欺骗。<br />\n那个平安夜的邱一燃太珍贵，而黎无回的确不够真心, 为了讨邱一燃的喜欢，说了很多自己曾经不屑一顾的假话。 <br>\n\t\t\t', '\t')('\n有时候她也会想，要是那天晚上，她们换一种更为平等的身份相遇就好了——可以是普通一点的摄影师和模特, 最好两个人都很穷, 差别没有那么大, 也可以只是偶然碰在一起的同车乘客, 两个没有任何利益交缠的留学生。<br />\n或许邱一燃还是会在她喊她之前就回头, 或许她也还是会脸皮厚地去蹭邱一燃的酒喝, 但至少她可以稍微提供坦诚，在那个晚上就跟邱一燃谈论自己的厌恶和喜好，会说自己与母亲的关系很差劲，会谈论到高中时鲁韵那通莫名其妙的电话。<br />\n或许还是会跑去安纳西接吻, 会□□，会去蒙马特像两个疯子一样大声喊我要征服巴黎，可能最后也还是会在圣诞节那天结婚……变成最普通最贫穷的一对爱人, 却也不必时时刻刻都被划分到天平两端。<br />\n后来事情发展到那个地步。<br />\n黎无回也未曾反思过这个想法, 她觉得自己亏欠邱一燃太多，放任天平这端的重量持续加大。<br />\n车祸是其中一个砝码，只是重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比拟。<br />\n以至于黎无回眼睁睁看着天平倾斜，而邱一燃滑落至她这一端, 陷入她所在的低谷。<br />\n而罪魁祸首, 除了她，没有别人。<br />\n黎无回为此痛苦过一万次, 挣扎过一万次，也被折磨过一万次，尝试过很多种方式，都无法让这段关系回到原点。<br />\n直到很久以后的现在。<br />\n有位她曾经十分不信任、也不屑一顾的心理医生对她说——<br />\n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br />\n她出了问题，要发出最大的声音，去请求帮助。<br />\n黎无回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回到原点的方式，比她想象得要简单太多。<br />\n所以。<br />\n她才会对邱一燃发出那一句，我没有家可以回了。<br />\n邱一燃因为这句话愣怔。<br />\n黎无回却因此发觉——这可能是自己这几年来做过最正确的决定。<br />\n廊灯再次熄灭，仿佛一声无声无息的呜咽，所有人和事都在这声呜咽声中倒退，仿佛回到五年前的那个雪夜，整个巴黎被圣诞灯照得暖洋洋的，她们再次站在温暖的篝火面前对视，年轻完整，天真贫穷。<br />\n邱一燃红着眼睛。<br />\n黎无回也红着眼睛。<br />\n但黎无回没有去擦从眼角滑流下来的眼泪，也没有因为回避自己的狼狈和脆弱，而是选择珍惜来之不易的机会。<br />\n她红着眼睛，在手机上打了第二行字，亮给邱一燃看，<br />\n【请你再帮帮我吧，邱一燃。】<br />\n像五年前那样，在我想要喊你之前回头，把我从那辆出租车上带走，带我去温暖的地方，不遗余力地帮我，救我，把没有家可以回的我带回家，也把困在过去中恐惧悲苦的我拽出来，抚摸我，碰触我，再当一次我的家长，最好也还是要像从前一样，用尽全力来爱痛苦的我。<br />\n这不是你最擅长的事情吗？<br />\n黎无回已经在迷宫里走了很久的路，变得累，也变得辛苦，她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好的、正确的求助，但这已经是她近几年来，所容忍自己释放出的最大程度软弱。<br />\n她没有办法说更多。<br />\n因为邱一燃很痛苦地注视着她，面部表情很奇怪，像是已经要哭了却又在很努力地憋着。再严重下去，可能会和她一样患上失语症。<br />\n所以黎无回低着眼，又在手机上打了行字： <br>\n\t\t\t', '\t')('\n【别哭，很丑。】<br />\n她将这句话亮给邱一燃看。<br />\n不知道是不是习惯性很听她的话，邱一燃真的停住所有面部表情。<br />\n她吸了下鼻子。<br />\n像是想要努力朝她笑一笑，却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嗝。<br />\n两个人都因此发怔。<br />\n邱一燃呆呆地动了动喉咙，像是被憋到了，很难看很别扭地抿了下唇。<br />\n黎无回只好又打字：<br />\n【算了，你还是哭吧。】<br />\n邱一燃费力地眨了眨红肿的眼睛，像是对她的前后矛盾感觉到困惑。<br />\n黎无回继续打字给她看：【憋着不好。】<br />\n邱一燃停了半秒，眼泪又从肿得不行的眼睛里跑出来，她胡乱地抬手擦了擦，“我……”<br />\n原来还可以说话。<br />\n黎无回放下了心，又低头想要打字。<br />\n不过这次。<br />\n没等她打完字，邱一燃就忽然伸手过来，抓住她的手腕——<br />\n掌心和腕心相贴。<br />\n像一个最小幅度的拥抱，体温和脉搏在静默中叫嚣着纠缠。<br />\n以至于黎无回突然停住打字的动作。<br />\n她蜷了蜷有些发麻的手指，紧紧盯着邱一燃抓住她的手，忽然发觉原来过去这么久，这个人的手也仍旧这么温暖。 <br>\n\t\t\t', '\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