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简清才清了清嗓子，蓦然出声：“我是你的辩护律师，简清。”<br />\n“我今天来，想问的问题相信警方都已经问过你了，我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我。”<br />\n他看起来并不焦急，态度意外的平和，甚至还笑了声，应：“好。”<br />\n开场十分融洽，简清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材料，一项项核对：“9月18日，也就是事发前，你通过网络平台，购买斧头一把，属实？”<br />\n男生果断地回答：“是。”<br />\n“原因？”<br />\n“李宏宇侮辱我，我当时很气愤，想要杀了他。”<br />\n他说得极其坦然，脸上不见半点情绪的波澜，仿佛在开玩笑般，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多危险。<br />\n简清盯着他看了几秒钟：“他说了什么？”<br />\n闻言，周湖涛哼笑一声，不慌不忙地闭上眼睛，回忆着那段让他一辈子都不会忘了的话。<br />\n“就凭你还想和我争？也不撒泡尿照照，一副穷酸样。别人还能算是癞蛤 | 蟆想吃天鹅肉，你连癞蛤 | 蟆都算不上。”<br />\n“亚亚说了，她就是看你可怜才关照你，没想到你这么自作多情。”<br />\n“想和她在一起？你配吗？！”<br />\n简清面无表情地听着他的复述，笔盖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资料，不知道在想什么。<br />\n男生说完之后，两人之间有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周湖涛摸不准简清的意思，又陷入了当时的愤怒之中，颇有些急躁地看着对面的女人。<br />\n“简律师！他那样践踏、踩碎我的自尊心，你能理解我吗？”<br />\n简清面不改色地垂下眼睑，漂亮的脸蛋不见分毫的动容。半晌，她才扯了下嘴角，却是直接问了下一个问题。<br />\n“杀了人之后，为什么又突然报警？”<br />\n大概是察觉到她冷漠的态度，周湖涛的气焰也弱了些。他紧紧攥着自己的袖子，眼眶猩红。<br />\n“我就是看到他们两个靠得很近，一时冲动。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李宏宇已经倒在那不动了。”<br />\n说着，他猛地抱住自己的头，看起来相当的后悔和痛苦：“当时所有人都在尖叫，亚亚也离我远远的，他们都用惊恐的眼神看着我。我知道自己做错了，可我真的很害怕。”<br />\n他越说越激动，话音都开始隐隐颤抖，仿佛真的悔不当初。<br />\n简清敛了敛眸，水笔在她手中转了一圈又一圈，迟迟未掉。从始至终，她都是这幅淡然自若的模样，完全不为所动。<br />\n“因为害怕而报警？”<br />\n她嗤笑了声，干脆利落地收了笔，下巴微抬，眉眼间落满了从容，漫不经心地一笑：<br />\n“好，那我问你。”<br />\n周湖涛抬眸，眼里闪过一抹欣喜。<br />\n简清掀起眼帘，状似不经意地问：“既然是一时冲动，你为什么会随身携带斧头？”<br />\n男生愣了下，始料未及：“什么？”<br />\n他这般半懵半装傻地逃避问题，简清也不在意。她耐人寻味地笑了下，耐着性子继续。<br />\n“你说他用言语侮辱和威胁你，这些皆是源于你的转述，起不到任何作用。毕竟死无对证，是吧？”<br />\n“你说是因为害怕知错而报警，并不是。相反，你的思绪很清晰。第一时间想到通过自首来减刑，想要占据有利位置替自己辩解，是吗？”<br />\n一连三问，周湖涛缄默不语，空有一双漆黑的眼睛阴测测地看着她。<br />\n拘留所的光线不甚明亮，简清满不在乎地与他对视，不见一点怯意：“周湖涛，别让自尊沦落为你杀人的借口，更不要妄想替自己开罪。你的行为，根本不值得原谅。”<br />\n关于案件的这份资料她已经翻了很多遍，每一次看到都觉得十分残忍。警方记录的案发过程都印在a4纸上，白纸黑字，字字珠玑。<br />\n【周湖涛从背后对李某头部、颈部连砍数斧。之后粗暴地将李某拖倒在地，继续对其头部以及其他部位连砍数斧，致受害人当场死亡。随后周湖涛拨打110报警。】<br />\n一时冲动？<br />\n呵。<br />\n扯淡呢。<br />\n简清把笔合上，不轻不重地往桌面上一搁，不疾不徐地望向周湖涛。<br />\n不比之前的若无其事，男生看起来很生气。即便被拘留了一月有余，仍未有半点反省的举措，甚至还存在侥幸的心理，企图逃过恢恢天网。<br />\n啪。<br />\n手中的资料被她突的合上。<br />\n周湖涛不悦地皱眉，唇角微翘，讽刺道：“简律师这是什么意思？”<br />\n简清没着急回答，先低眸扫了眼手表，待看清时间后，她慢条斯理地开始收拾东西，徐徐起身。<br />\n“我今天坐在这里，这是我的职责所在。而你方才说得那些，能说服的只有你自己。”<br />\n唯一的灯光被女人起身的动作给掩去了一半，那张美到摄人心魂的脸蛋这一刻却写满了复杂的神色，仿佛在看一个可悲之人，意味不明。<br />\n“周湖涛。”<br />\n简清念着他的名字，像是预兆着审判的开始，不带一丝温度，轻启红唇：“从你拎起斧头砍下去的那一刻开始，你就给自己判了死刑。”<br />\n昏暗的光线下，她的眸色愈发深沉，泛着无情的光，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不掩清冷。<br />\n“我会帮你，但我救不了你。”<br />\n第56章 第五十六页 公诉人：梁崇正<br />\n| 第56页 |<br />\n周一早上, 纪梵刚到检察院，虞逢就火急火燎地冲了过来，一把勾住他的肩膀。<br />\n“唉, 你听说了吗？”<br />\n纪梵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什么？”<br />\n虞逢先是环顾了一圈周边，见没人关注他们这边，才刻意压低声音和他悄声道：“最高检的梁崇正检察官这段时间莅临指导我们省检院, 这是他退休前最后一次指导。”<br />\n闻言，男人挑了下眉：“梁崇正？”<br />\n听出他尾音的上扬语调，虞逢眯了眯眼睛，沉声：“你别跟我说你不知道啊！”<br />\n纪梵言简意赅：“我知道, 但不熟。”<br />\n“废话，人虽然是从我们院出去的，但好歹也在最高检待了十五年，十五年前哪有你什么事。”<br />\n“…………”<br />\n纪梵懒得和他浪费时间, 抬步就往办公室走。偏偏身后人不知疲倦地跟着他, 喋喋不休。<br />\n“不过他的收官仗打得是真漂亮。那案子好几个前辈都放弃了, 毕竟对方也是名律师，胜率半半开, 没人敢对上。”<br />\n走进办公室，虞逢一屁股跌坐在旋转椅上, 似是又想起了什么，继续道：“好像他当年也是解决了一个大案子才有机会去最高检的, 我记得那案子还挺有名。”<br />\n说到这里, 他长叹一声：“所以说，有些人生来就有当官的命，羡慕不来。”<br />\n纪梵假意没听出他的失落，面无表情地雪上加霜：“知道就好。”<br />\n“……”<br />\n虞逢抬眸, 看着站在书柜前拿资料的男人，不免调侃了一句：“我说纪梵，你要不也去努力努力整个大案子？”<br />\n纪梵侧目，像是看傻瓜一样睨了他一眼。他翻了翻手中的资料，难得有闲情附和他的白日梦：“那你倒是说说，我去哪整个大案子？”<br />\n没想到他还会给反应，虞逢一个精神挺直了身板，大脑飞快地思索：“就就就，就最近那个什么……放血式杀人案！”<br />\n闻言，纪梵一愣。<br />\n“对！就这个！等结案了你去捞过来。”<br />\n他轻啧了声：“这影响程度，如果拿下了，凭你的实力，去最高检指日可待啊。”<br />\n啪。<br />\n纪梵合上了手中的资料。<br />\n突然陷入沉寂的办公室内响起他略显清冷的嗓音：“我没那个兴趣。”<br />\n虞逢皱了皱眉：“不是吧，你真打算一辈子耗在省检院？”<br />\n似乎觉得这样说有些不妥，他又补了一句：“当然省检院也不错，可你这年纪轻轻的，要实力有实力，应该考虑去更好的空间发展。”<br />\n纪梵将资料重新放了回去，没什么情绪地重复了一遍：“我说了，没那个兴趣。”<br />\n见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算是明确了心中的想法。不知想到了什么，男人突然嗤笑了声，无奈地摇摇头。<br />\n纪梵瞥他：“笑什么？”<br />\n虞逢耸耸肩：“没什么。”<br />\n他向后仰了仰身子，靠着椅背怅然道：“我就是感慨一下，你和纪从霖检察官不愧是父子俩。”<br />\n纪梵拧眉：“什么意思？”<br />\n“字面意思。”<br />\n虞逢拍了拍桌面，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你爸当年风头多盛啊，那是出了名的兢兢业业，连梁检都盖不过，去最高检完全绰绰有余！”<br />\n说到这，他话锋一转，有些惋惜：“就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没去，听院里那些老领导说，是他自己拒绝的。”<br />\n“你看看，现在这么多年过去，曾经的同事混得风生水起，自己却早已退休居家。没准有时候一个人静下来想想，还会后悔呢。”<br />\n纪梵认真地听着，找资料的动作也在无意识间停了下来。想起那个男人，他的眼睑轻轻颤了颤，压抑着眼底的波澜。<br />\n后悔？<br />\n“你想多了。”<br />\n虽然他和纪从霖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心平气和地说过话，但是这并不影响他仍然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br />\n他的父亲，有着和他一样的骄傲。一辈子埋头苦干，致力于检察官事业。匡扶正义，可以说是正义的化身。<br />\n纪从霖根本不屑于这些旁人艳羡的位置，所谓位高权重于他而言，如草芥般不值一提。<br />\n思及此，纪梵垂下眼睑，比之前更加笃定，道：<br />\n“他根本不在乎这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