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相同的温度，除了柔软之外，又多了些微粗糙的干燥感，像寒日晨风摩擦皮肤的体验。<br />\n徐寻月最开始只想握祝回的手腕。<br />\n凡是和精神领域相关的活动，进行条件都十分严格，向导哨兵距离越近，肢体接触越多，成功率就越高。<br />\n倒不是非要肢体接触，就算祝回防着他，也可以通过精神攻击突破精神屏障，进入精神世界，挖出对方的情绪、思想、记忆……但那是一种摧毁。<br />\n攻击型向导有太多伤害哨兵的途径，相应的，作为一个向导，他深知精神图景受伤对哨兵而言有多痛苦。<br />\n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那样做。<br />\n至于“万不得已”的标准……<br />\n就看祝回的表现了。<br />\n总而言之，徐寻月当时的确只碰了祝回手腕。<br />\n接下来的一系列反应却如倾倒的多米诺骨牌，从麻烦低效的小面积肢体接触，演变成扰乱思维的大面积肢体接触。<br />\n自他指尖触到祝回皮肤的那刻起，对方的泛红程度就再次提升了一个档次，整个人跟熟了似的，而祝回的眼神又很奇怪。<br />\n一会直白，一会游移，像是在确认什么，又像是在审视什么。<br />\n他长得很像祝回认识的人吗？<br />\n与此同时，徐寻月隐约嗅到一股极其清凉的气息。<br />\n尽管用“清凉”去形容气味并不准确，他却觉得这个词恰如其分。<br />\n那种味道就像他十四岁吃掉的雪，明明已经挑了最干净最蓬松的部分，看着绵软如絮，入口才知道里头的碎冰碴有多扎嘴。等雪好不容易在舌面化开，开始顺着食道滑入胃袋，器官抽搐的感觉又会从腹部返回大脑，直击太阳穴。<br />\n太冷，却解渴，起火的嗓子得到救济，活着的感觉麻木却庆幸，以至于多年后再回忆，也不觉得有那么冷了。<br />\n可回忆只是回忆，徐寻月了解自己的住所，这里不可能突然出现其它气息。<br />\n唯一的变量是祝回。<br />\n此时此刻，祝回呼吸抖得厉害，被触碰的那只手绷得死紧，仿佛正处于某个临界点。<br />\n徐寻月用精神力感知了下他精神屏障。<br />\n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那里依旧严密。<br />\n就在局面尚且称得上僵持的时候，祝回突然朝徐寻月踉跄半步，本就不大的距离瞬间缩短。<br />\n更让人惊讶的是，他在那一刻好像脱了力，大有往地上跪的架势。<br />\n徐寻月不松手的话，要么被他带下去，要么把人扯上来。<br />\n应该松手的。<br />\n把人扯上来可能会亲密接触，即便有把握控场，即便训练多年的身体远超一般向导，也不该让底细不明的高级哨兵和自己这么近。<br />\n万一被祝回伤到，哪怕只伤到头发丝，也是不划算的事。<br />\n心头却闪过一丝怪异又自然的悸动，和那种清凉的味道一样隐约，隐约地叫嚣着：<br />\n【触摸他，占有他，掌控他。】 <br>\n\t\t\t', '\t')('\n【他是你的，他属于你。】<br />\n“……”<br />\n一念之差。<br />\n距离缩减，雪的气息更明显了。<br />\n等所有响动停止后，祝回已经被他拽了上来，两条长腿分开跪在座位边缘。<br />\n他太配合了，上半身和徐寻月贴得极近，被扣住手腕不挣扎，甚至还用另一只手环住了徐寻月的脖子，脑袋压得很低，呼吸吹得人很不自在。<br />\n可就是这样亲密的姿势，他却半跪着，一点没碰到徐寻月的腿。<br />\n满意。<br />\n反感。<br />\n两种情绪同时闪现，以至于徐寻月没在第一时间把人扯开——虽然向导和哨兵的力气不在同一个评价体系里，但祝回搂他脖子只是贴得紧，根本没用力，不至于拉不动。<br />\n接着，他听到了雪狼的碎碎念。<br />\n再然后，他瞥见祝回投在地毯上的、有些扭曲的影子。<br />\n徐寻月：“……”他知道了。<br />\n刚才，是自己那个在和雪狼玩耍的精神体偷摸溜过来，拱了祝回一下。<br />\n说不定还缠了祝回的靴子，让他难以发力站稳。<br />\n怀里的哨兵安安静静，地上的影子犹在乱舞。<br />\n似乎是察觉到徐寻月的视线，过了一秒，影子也不动了。<br />\n【发现坏人和恶意都可以直接攻击，像这种什么都没做的，不能恶作剧。】徐寻月难得教育自己的精神体。<br />\n阴影在精神领域里发出嗷嗷呜呜的奇怪声音，钻进地板溜之大吉。<br />\n……学习新语言的速度还挺快。<br />\n多等了几秒，徐寻月将另一只空闲的手按在哨兵肩上。<br />\n“不准备起来？”<br />\n清凉的气息倏然变浓，仿佛碎雪被风卷起吹来。<br />\n徐寻月这才确定，那种气息是祝回身上散发的。<br />\n掩藏记忆的泥土被松动，他好像知道自己之前忽略的是什么了。<br />\n……结合热。<br />\n结合热是每个向导和哨兵都拥有的生理特性，它会影响思考能力，调动人内心深处的欲望和冲动。<br />\n无论哨兵还是向导，都会在结合热时散发出浓烈的气味信息，即信息素。信息素没有具体的味道，更像某些无形但存在的能量波动，便于向导和哨兵建立链接。越契合的伴侣，受到的影响就越大。<br />\n雪的气息，属于祝回。<br />\n它就是没有味道的，只是徐寻月的记忆为之赋予了独特意义。 <br>\n\t\t\t', '\t')('\n温暖的白噪音循环播放着，过了一会，像是才听清徐寻月的话，祝回缓缓直起身，抬头，眼睛湿湿润润的，有些失焦。<br />\n徐寻月看了半晌，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会在隔着屏幕和祝回对视时想到狼的眼睛。<br />\n瞳孔靠下，是典型的上三白眼，当然会像。只是现在不显凶，反而有点可怜。<br />\n祝回的状态依旧不对，甚至比之前还要过分，连耳朵都变得湿红。那上面的水迹，是哨兵体温将小雪籽融化的证明。<br />\n他的唇倒是干燥，嘴角有一点起皮，或许是来的路上没喝水……<br />\n打住。<br />\n徐寻月觉出自己观察方向的偏移，心中掀起一阵风浪，他联想到不久前祝回的样子。<br />\n没有特意去看，没有特意去想，注意力却过分地停留了。<br />\n现在是帝都时间晚上十一点三十分，一天即将过去，这是他和祝回的第一次正式见面。<br />\n年初的大会，他们虽然出现在同一场合，但那里有信息素屏蔽器，这里是他家。<br />\n在他家里，在他常待的房间里，再加上近距离接触……<br />\n仅仅这些，就能引发一个和他匹配度只有60.01%哨兵的结合热？<br />\n还是这么严重的程度。<br />\n人们将应对结合热的措施分为一级结合、二级结合、三级结合共三类。一级结合的范围是所有表面接触，从碰碰手指头尖到拥抱抚摸；二级结合则包括接吻和边缘行为；三级结合就是身体关系。<br />\n眼下碰都碰了、抱都抱了，手腕还握着、脖子也搂着，祝回的脸却越来越红。<br />\n一级结合显然不够。<br />\n尽管不够，却强行镇定，努力与本能对抗，想和危险的向导保持距离。<br />\n如果没有精神体搞怪，他或许不会落到这样窘迫的境地。<br />\n放在以前，徐寻月不会管处于结合热状态的哨兵，可今时不同往日。<br />\n对合法伴侣毫无指望，不代表对匹配度唯一合格的祝回毫无兴趣。<br />\n那个瞬间的悸动太耐人寻味。<br />\n【他属于你。】<br />\n这个时代，怎么可能？<br />\n可看上去，又有点像那么回事。<br />\n这位年轻、冷厉、战功赫赫的哨兵，此时正满脸通红，思维迟钝，被他主导着。<br />\n一个属于他的哨兵。<br />\n完全、只属于他吗？<br />\n他能对一个被他引发结合热的哨兵做太多，探索、哄骗、诱导……一旦发现些什么——<br />\n希望祝回不是站在他对立面的人。<br />\n徐寻月勾了勾唇，翻过祝回戴着黑色半指作战手套的手，指尖沿着橡胶与手掌的缝隙轻轻插入，在灼热的掌心缓慢摩挲。 <br>\n\t\t\t', '\t')('\n他也戴了手套，是象牙白的手套，向导的经典款式，能将修长的指节全部包裹。<br />\n祝回整条手臂的肌肉都绷紧了，却没有闪躲，只垂眼看向二人相触的手。<br />\n脸又红了一点。<br />\n室内暖气正盛，柴火哔啵的白噪音更显温暖，雪的气息存在其中，本该让人觉得突兀，却不知为什么，反而驱散了那股由温度和空间封闭带来的昏昏欲睡感。<br />\n祝回没能看他们的手太久，因为徐寻月很快就松开了那只作战手套。<br />\n橡胶迅速回弹，重新束缚住哨兵线条流畅的手背，发出一道清脆的声响。<br />\n而哨兵本人则被徐寻月毫无征兆地捏住下巴，一点一点往下带。他的唇被这个动作逼得微微张开，两个人上半身几乎又要贴在一起。<br />\n徐寻月越靠近，祝回就越难以思考，他已经没办法思考了，可浑沌间，却有种被什么盯上、笼罩的感觉。<br />\n危险，危险，危险。 <br>\n\t\t\t', '\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