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苒觉得自己有些过分，语气弱了三分，同她说：“我不是在审问，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何愿意留下来帮我，却又好似与我十分疏离？”<br />\n疏离到能和她同床共枕，却不能一起刷牙洗脸；给她做饭，总是只问她吃什么；而且出去买菜时，从不并肩而行，而是默默跟在斜后方半米的距离……<br />\n“你同我，到底是什么关系？<br />\n房间里鸦雀无声了几秒。<br />\n“算了。”顾苒脱掉防晒衣搭在胳膊上，放下刚才咄咄逼人的架势，变脸似的回到从前温柔优雅的样子：“你先穿上鞋，以后再说也行。”<br />\n不愧人家说侯门似海深。一个看似娇矜贤淑的大小姐，其实也有这样强势的一面。<br />\n林幼书咬了咬嘴唇：“确实不是朋友。”<br />\n房间里奇异地安静下来。<br />\n她注视着顾苒，解释道：“其实，我是你花钱雇来的。”<br />\n顾苒想了一下：“雇来照顾我？”<br />\n“嗯。”<br />\n“那助理姑娘呢？是我的朋友？”<br />\n“不是。”林幼书揪着衣角摇头：“她也是你花钱雇来的。”<br />\n顾苒的眸子黯下来，表情失落极了。原来现代世界的顾苒，混得连朋友也没有；身边最亲近的人，竟还是花银子雇来的。<br />\n“为何之前瞒着不说？”<br />\n“哎呀。”林幼书有些脸红，手不自觉的揪着衣角：“因为我好面子，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在人家家当保姆。”<br />\n“保姆……是个难以启齿的活儿么？”<br />\n“当然是了！”林幼书连连点头：“在我们现代，读书就是为了改变命运，去争取一个体面的未来。要是被人家知道，读了这么多年书，最后去当钟点工保姆什么的……”<br />\n林幼书努努嘴，那样很丢人的……<br />\n顾苒却眉头紧皱：“现如今的民风，竟是比我朝还要腐朽。”<br />\n腐朽？<br />\n林幼书心里打着小鼓点，没想带这种词会出于古人之口。<br />\n顾苒胸前起伏一轮，做了个娓娓道来的准备：“俗话三百六十行，哪一行不是靠双手讨生活？官家为民请命，文者博通古今建言献策，武者披甲上阵浴血杀敌；百姓安居乐业，为农则勤耕勉耘，为商则依律缴税。在其位则谋其政，任其职尽则其责；只论职责，不论贵贱。”<br />\n“保姆，有何丢人？”<br />\n太牛逼了。林幼书收了收下巴，原来古代人出口成章，不是瞎说的。<br />\n好，好，好。<br />\n林幼书一发懵就爱说三个“好”字，边说边点头。一是接收，二是分析，三是赞成。<br />\n顾苒莞尔：“那么，我如今没有银子付给林姑娘，可以赊账吗？”<br />\n“赊……”赊什么帐啊？<br />\n“赊账雇你接着陪我。” <br>\n\t\t\t', '\t')('\n见外了见外了啊！<br />\n林幼书连连摆手：“这两天留下来照顾你全是我自愿的，你昨天说把我当家人来着，继续当！工资什么的先不谈……等顾总穿越回来再说。”<br />\n林幼书被绕懵了，说完才觉着后悔。工资还是得谈……<br />\n改天找安若锦谈吧。<br />\n“林姑娘。”<br />\n“啊？”林幼书连忙抬眼，用目光问她：顾大小姐还有何吩咐。<br />\n顾苒莞尔：“我，饿了。”<br />\n林幼书松一口气：“我去做饭。”<br />\n她也饿死了，饿死她了。<br />\n林幼书炒了碟西红柿鸡蛋，西兰花炒口蘑，菠萝烧排骨，再蒸了半锅米饭。<br />\n都是家常菜，做起来很快。<br />\n简单吃了个晚饭，“速成顾苒”小课堂正式开始。<br />\n林幼书郑重其事地清清嗓子，和顾苒并肩，坐在餐桌前，打开手机，搜索“顾苒”，点开最新一条简介视频，横屏播放一气呵成。<br />\n“认真看，明天要用的。”<br />\n“好。”<br />\n顾苒坐得笔挺，眼睛也不敢眨，目不斜视盯着一方小屏幕，见识铁疙瘩里那个和自己长着一张脸，却活得全然不同的人。<br />\n“顾苒，二十七岁，内地著名模特兼设计师；2015年横空出世，获得‘翼呈’模特之星金奖，同年秋冬登上法国时装周，为‘laurn’品牌代言。<br />\n顾苒默默算了算年纪，小抽了一口气：“她同我这般年岁的时候，已然拿了金子做的奖？”<br />\n林幼书点头，又摇头：“她现在就是你，你就是顾苒。”<br />\n顾苒正欲说话，林幼书“嘘”了一声：“先看完。”<br />\n“2016年进军设计行业，首个作品‘free season’系列登上纽约时装周封面，被誉为内地最年轻的设计天才。2020年，和时装届元老级人物陈丽娜合伙创办‘fpt服装设计工作室’，任品牌模特兼首席设计师……”<br />\n结束了。<br />\n顾苒怔然，心里没了底气，她随手翻了翻安若锦留下的新员工简历，叹声道：“我恐怕，装不成这样了不起的人物。”<br />\n海口夸早了。<br />\n模特顾苒年少成名恣意洒脱，在时尚界风生水起如坐神坛。她设计的衣服大胆奔放，有清新脱俗的，也有风情万种的。看了几个她的t台视频，台风稳健眼神坚毅，有种一脚踏破山河万里的感觉。<br />\n而顾苒儿尚未出阁，甚至连远门也没出过几回。要说做过最大胆的事情，无非是有一次为同侪辩解，被塾里的先生罚了手板，回家又被罚跪了半个时辰。这十九年只学会一个词，叫“守规矩”。<br />\n总之，顾苒像火，而她苒儿像水；水怎么伪装得了火？<br />\n林幼书看出她的顾虑，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道：“没关系，慢慢来就行。今晚先学个三四成，把明天应付过去就行。”<br />\n她本来觉着这是件还比较容易的事情，反正她们一样矜贵，一样体面，是生活在不同时代的一样的人。<br />\n但看完这个视频，她觉着不一样。 <br>\n\t\t\t', '\t')('\n太不一样了。<br />\n林幼书给手机里下载了一个拍照自动转繁体的app，把秦宿泱的简历一张一张拍下来，转成繁体字，递给顾苒：“再看一下这份简历。上面的人明天要见你的，不要露怯。”<br />\n顾苒看看手机，又看看林幼书：“你不带着我看吗？”<br />\n“我明早要交论文，没法和你一起了，你先自己看。”林幼书很无奈地打开电脑，又道：“而且我明早还有课，你得先和安助理去上班，我下课才能找你。”<br />\n林幼书现在就算再好心，也没功夫管顾苒了。<br />\n这两天的计划全部乱了套，原本应该改过两遍的论文，现在只写完一半；下周是这学期最后一周专业课，下下周就要期末考；要是再不开始复习，她担心拿不到奖学金。<br />\n林幼书很不喜欢计划以外的事。<br />\n“那你忙，我不打扰你，我拿去房里看。”顾苒起身，拿着简历和手机上二楼去了。<br />\n看着顾苒的背影，林幼书突然就觉着，除过刚才那番质问以外，她其实挺乖的。<br />\n她很依赖林幼书，但不表现出来；很信任林幼书，即使心里有疑惑，也会听她的话；而且她有种刻在骨子里的礼貌，见到林幼书走过去时，会颔首致意，举止幅度很小很优雅；尤其是被一个御姐长相的人做出来，就更可爱了。<br />\n林幼书很欣慰地笑，提醒她：“记得学一下你的名字怎么写，明天你要签字的。”<br />\n顾苒在手臂里抱着资料和手机，朝她颔首：“记得了。”<br />\n林幼书学习的时候从不看手机，也不看时间；等总结完参考文献，标上姓名学号以后，才注意到已经十二点了。<br />\n安助理发了几条消息给她。<br />\n一是顾苒的一些小习惯：从不吃零食，喜欢喝茉莉花茶，为了省时间，沏好茶以后会丢个冰块进去，咖啡只喝现磨的，办公室里备着咖啡机。平常喷的香水是jadore，重要场合总穿白西装，没有戴手表的习惯，但开会或者谈事情的时候会戴上……<br />\n二是提醒她面试放到下午两点。因为之前看过林幼书的简历，记得她下午两点没课。<br />\n三是公司的地址，【海荣路时代大厦a座18楼】，精确到开车的话从那个停车场下去，坐地铁的话从哪个地铁口出来。但是实在放心不下，又说自己明早八点来华璟书院接顾苒去公司。<br />\n总之事无巨细，看得出来她很称职。<br />\n林幼书提前把书包收拾好，准备奔赴明天的早八；上楼的时候顾苒已经睡下了，房间里留了盏小夜灯，卫生间地板湿湿的，看样子刚洗过澡。<br />\n床对面的桌子上摆了一叠纸，下面是秦宿泱的个人资料，上面是顾苒练习的签名。从正楷到连笔，写了满满五页纸，行云流水。<br />\n看来没有林幼书的照顾，顾苒也挺好的。<br />\n自从把行李拉过来，角落里摊开的行李箱就成了林幼书的临时衣柜。左边是出门时候穿的，右边是在家穿的；左边下头压着见人时穿的一些高档衣服，被她叠起来装在衣裤密封袋里；右边下头压着内衣内裤，井然有序。<br />\n林幼书轻手轻脚翻出来一套小兔子睡裙换上，听见背后顾苒在睡梦里念叨：“秦宿泱……二十四岁……” <br>\n\t\t\t', '\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