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巧燕嗤了一声，直白道：“跟你能过什么好日子？俺这辈子吃的苦都是因为嫁给了你！”<br />\n贾志文吃惊极了，甚至一时间忘了要生气。<br />\n许巧燕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br />\n这是他记忆中淳朴的小村姑能说出的话吗？<br />\n许巧燕没他那么多小心思，从许大舅手中接过灵灵，把女儿抱在怀里，对贾志文下了逐客令。<br />\n“你走吧，俺家不欢迎你，以后别来了。你要是再敢来俺家，俺一钉耙扎死你！”<br />\n贾志文急了：“我们还没离婚，你不能赶我走！”<br />\n许巧燕头也不回地说：“那就去离！”<br />\n贾志文一时语塞，他之前想好的对策和话术现在全都用不上，城市户口的鱼饵扔下去，许家大鱼居然无动于衷。<br />\n他一时间无计可施，口不择言道：“灵灵是我的女儿，我要带她走！”<br />\n只要捏住孩子，母亲还不是任他摆布？<br />\n然而，这次没等许巧燕回答，许大舅就先骂道：<br />\n“你个种完秧就撂耙子、**里抹油的孬孙！灵灵不是你生的，也不是你养的，你凭什么要带她走！给你脸了，你敢当着俺面说这话！”<br />\n之前撸完袖子没干完的事儿，现在接着继续。<br />\n许大舅操起烧火棍就往贾志文身上抽，直抽得对方原地起跳。<br />\n“养不熟的白眼狼羔子！驴粪蛋子外面光的玩意儿！牲口不如的东西！”<br />\n贾志文被许大舅打得抱头鼠窜，沿着乡间小道一路狂奔，跑得衣服散了，头发乱了，出门时油光锃亮的皮鞋也满是泥印。<br />\n即使被打成这样了，他手里提着的两个袋子也没松开。<br />\n随着他的逃窜，袋里的东西像活鱼似的，扑腾扑腾地在袋口跳动。<br />\n表哥探头去瞧，眼尖地发现袋子里装的是整条的劳动烟，当时眼睛就是一亮。<br />\n表嫂睡眼惺忪地抱着儿子出来，不满道：“大清早吵吵什么呢，把你儿子都吵醒了……大过年的也不让人睡个安生觉……”<br />\n表哥没理她，双眼放光地看向门外贾志文和许大舅离开的方向，毫不犹豫地追了出去。<br />\n表嫂喊他：“哎，你干甚去？”<br />\n表哥头也不回地说：“你别管，俺有事。”<br />\n说话间，表哥已经跑到了小路的尽头，拐过土墙就消失不见了。<br />\n表嫂抱着孩子回屋，嘀嘀咕咕地骂：“一天到晚也不知在折腾啥，屁也不是，还等天上掉馅饼……”<br />\n另一边，许大舅追着贾志文到了村口，正好有辆中巴车停在路边，车上下来了五六个年轻人。<br />\n最先下车的人在看到许大舅后，惊喜地喊：“大舅，你怎么知道我们到了？”<br />\n许大舅一看，正是他念叨了一早上的外甥女，脸上由怒转喜，高兴地喊：“明珠！”<br />\n贺明珠身后是齐家红牵着贺小弟，贺明国和贺明军忙着从车上取下大包小包，两个搬山工艰难地扛起一大堆的东西。 <br>\n\t\t\t', '\t')('\n许大舅顾不上贾志文了，急忙迎上来：“咋拿了这么多东西，家里啥都有，你看看你们，哎呀……”<br />\n在许大舅眼中，贺家兄弟无论年纪多大都是孩子，有大人在，怎么能让孩子扛东西呢？<br />\n他上来就要扛最大的一个包，被贺明珠笑眯眯地拦住了。<br />\n“没事儿，我哥他们有劲儿，扛得动。”<br />\n许大舅还想帮忙，她转移话题，问道：“大舅，你怎么带着烧火棍出门啊？”<br />\n许大舅这才想起贾志文，环顾一圈，这小子已经趁机跑得不见踪影了。<br />\n“算了，大过年的，不说了。走，回家去，你妗子炖了肉，还有猪蹄猪尾巴，可香嘞！”<br />\n一行人进了家，新盖的砖瓦房宽敞亮堂，地面铺了砖，窗户是木框拼接玻璃，人字形的房顶，抬头可见排列整齐的粗壮梁木。<br />\n和之前的土坯草房相比，许家的居住条件是上了一个大台阶。<br />\n许大舅笑着说：“现在大伙儿手头有钱，都盖了新房子，到底比之前住得舒坦。外村的闺女都乐意嫁到咱村，他们都说俺们村的人脑子活，肯下苦力，日子是越过越好！”<br />\n贺明珠听了也很为许家村高兴。<br />\n她和许大舅聊了聊年后蔬菜供应的事，许家村的蔬菜量大质优，矿务局饭店食堂大批量采购，收购价格随行就市，两者间是合则两利的双向奔赴。<br />\n贺明珠还想去和许巧燕聊一聊粉条厂时，却见大舅妈正拉着她说些什么。<br />\n“你咋想的？能去城里干啥不去？以后不用下地还不好啊？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你也要为灵灵想想吧！”<br />\n许巧燕抵触地说：“城里有啥好的，俺就喜欢在村里待着。你别劝了，俺不和贾志文过，年后俺俩就去公社打离婚证。”<br />\n大舅妈恨恨地说：“你个没福气的女子！有福气你不享，不当城里人，要当老农民，笨得你！”<br />\n贺明珠听了个大概，见两人间气氛僵硬，她便上前打圆场。<br />\n“妗子，这是什么了？大过年的可不兴生气啊。”<br />\n贺明珠不是外人，不用担心家丑外扬，大舅妈拉住她就是一通抱怨加诉苦。<br />\n“明珠你评评理，好不容易巧燕男人回来，愿意接她和灵灵去城里过好日子，这傻女子说什么也不去，要在村里当老农民，你说说哪有她这死脑筋的！”<br />\n许巧燕则说：“明珠，你别听俺妈胡说，那男人就不是个好东西，当初说走就走，现在又突然回来，不知道打什么坏主意呢。”<br />\n大舅妈急道：“你管他打什么主意，说破天了，他是你男人，是灵灵亲爹，能干啥坏事？”<br />\n“再说了，这十里八乡的，哪有女人离婚的？说的好听是什么离婚，说不好听了，那不就是让人给休了吗？！”<br />\n许巧燕气道：“妈！你咋能这么说话！”<br />\n大舅妈自知失言，嘟囔一句：“俺不是替你着急吗……哪有结婚的闺女一直住娘家的……”<br />\n许巧燕这下是真被戳到痛处了。<br />\n她赌气道：“那俺不住娘家成不成？俺年后就搬出去住，省得又碍了你眼！”<br />\n大舅妈急得直拍大腿：“哎呀，俺、俺不是这个意思！”<br />\n见母女间越说越僵，贺明珠赶紧说：“妗子，巧燕姐，你们先别吵，听我说一句。”<br />\n大舅妈连忙道：“你说，你说，正好你劝劝她。” <br>\n\t\t\t', '\t')('\n贺明珠没像大舅妈希望的那样，劝许巧燕跟着贾志文进城，而是问大舅妈：<br />\n“妗子，您对贾志文了解多少？”<br />\n“啥？”大舅妈一愣，“俺了解他干啥？”<br />\n贺明珠又问许巧燕：“姐，你知道多少贾志文的事？”<br />\n许巧燕张了张嘴：“他是知青，家是乌城的……”<br />\n说起来荒谬，已经结婚生子了，但除了名字和家乡，她居然对贾志文没有更多的了解。<br />\n就如同后世的电视剧《孽债》，一些知青在面对回城的选择时，可以轻而易举地抛妻弃子，藉由通讯和交通不便，远隔千里，就不需要担心被抛弃者找上门来。<br />\n关于贾志文做什么工作，家里有几口人，现在住哪儿……许巧燕都回答不上来。<br />\n大舅妈不解道：“你问这个干啥？”<br />\n贺明珠说：“您不了解贾志文，巧燕姐也不了解。一个七八年没见过的人，怎么能证明他说的都是真的，而不是在骗人？”<br />\n大舅妈张了张嘴：“他是灵灵的亲爹，不会骗人吧……”<br />\n许巧燕立刻反应过来：“贾志文就不是个好东西！当初他说回城找到工作就接俺和灵灵过去，骗俺爹找公社给他开了介绍信，结果他回去了就寄信过来说要离婚！还要分田分钱！”<br />\n许巧燕越说越气：“当时灵灵才不到一岁，他说走就走，一点也没想过俺们在村里要怎么过！现在家里日子好过了，他又说要接俺们进城。呸！俺才不信！”<br />\n大舅妈被提醒，也想起了多年前发生的事，一时间有些讷讷的。<br />\n“那咋办……可你家里总得有个男人撑腰吧……”<br />\n大舅妈还是农村的老思想，闺女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人，不能一直待在娘家。<br />\n即使女婿不靠谱，但说起来也是家里的“顶梁柱”，哪怕这根柱子已经被虫蛀得摇摇欲坠。<br />\n许巧燕不知该如何反驳大舅妈，毕竟她也是在农村的这套自成闭环的思想体系中成长起来的，某种程度上，对于大舅妈的话，她潜意识里是认同的。<br />\n可正因如此，她才格外挣扎。<br />\n贺明珠不在这套思想体系中，一眼<br />\n就发现了问题。<br />\n她问道：“妗子，巧燕姐是不是个勤快人？”<br />\n大舅妈不明所以，答道：“她是挺勤快的，家里地里都是一把抓，一点也不用人操心。”<br />\n贺明珠又问：“巧燕姐是不是靠自己种粮挣钱养活闺女？”<br />\n说起这个，大舅妈既骄傲又心酸。<br />\n“那可不，这妮子倔，不让俺和她爹帮手不说，还拿钱贴补俺们，比她哥不知道强到哪儿去了。”<br />\n贺明珠最后问道：“巧燕姐把粉条厂办得好不好？”<br />\n大舅妈肯定地说：“好，她是个有能耐的，厂里的人都听她的，一年到头不少赚嘞。”<br />\n随着两人的一问一答，许巧燕渐渐明白过来到贺明珠的意思，眼睛亮了起来。<br />\n贺明珠一拍手：“那不就结了。巧燕姐人勤快，会赚钱，能养活自己和灵灵，还需要哪门子的男人撑腰？她自己就可以顶门立户了。” <br>\n\t\t\t', '\t')('\n大舅妈先是没听明白，等反应过来就楞住了。<br />\n这，这，这……<br />\n怎么感觉贺明珠说的好像还有点道理呢？<br />\n大舅妈结巴道：“可、可她都结婚了……”<br />\n贺明珠轻快地说：“能扯结婚证，就能扯离婚证。过日子指望不上男人，还留着他做什么？家里缺个地主老爷要伺候吗？现在可是新中国，旧社会那一套行不通了。”<br />\n这话说得损，许巧燕没忍住，笑出了声。<br />\n大舅妈嗔道：“你个小丫头，拿话捉弄你妗子呢？”<br />\n贺明珠笑着说：“话糙理不糙嘛，您说我说的是不是这个理～”<br />\n大舅妈无奈地笑：“说不过你们年轻人，你们啊，个个都是‘总有理’。” <br>\n\t\t\t', '\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