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仔细听，隐隐含着几分委屈，像月色下悬在青草枝叶上的露，柔弱得教人心怜。<br />\n只一息，陆齐铭心神骤乱。<br />\n她轻言细语的几句话，竟比剜除子弹时的阵痛更让他无措。<br />\n他想自己是着了魔。<br />\n道歉的话语分明已卡在喉间，出口时却面目全非，变成一句：“那你能不能，让我做你真正的男朋友？”<br />\n“……”<br />\n副驾席的车窗玻璃映出钱多多侧脸的剪影：眼眸微微睁圆，唇角的弧度也僵住，素净白皙的颊泛起薄红，娇艳如樱花初绽。<br />\n她整个人都呆住了。<br />\n“钱多多，你应该能感觉到，我对你很有好感。”陆齐铭语气平静，瞳孔深处却浮动着胶片般的噪点，只有用力握住方向盘，才能不暴露指尖的轻颤，“从第一次见到你开始，就喜欢你。”<br />\n这场告白很突然，直令钱多多无所适从，甚至不知该作何反应。<br />\n身旁的男人说完那番话后，静默两秒，轻问：“吓到你了？”<br />\n钱多多大脑宕机，面红耳赤，木呆呆地摇了下头。<br />\n“我倒觉得轻松。”<br />\n陆齐铭平静地说，“这些话在我脑子里反复演练了不知道几万次，终于说出口。”<br />\n第39章<br />\n汽车挡风玻璃外, 路灯灯光隔得远，光影模糊, 被深沉夜色晕开几团毛茸茸的金色光圈。<br />\n热风凝成的雾气在车窗上形成一层透明的膜。<br />\n须臾的死寂。<br />\n几秒后, 钱多多回过神，心跳瞬间快了好几拍。<br />\n陆齐铭之前对她有好感，她当然知道。只是, 面对他初识时的示好，她态度坚决, 一连拒绝他好几次……<br />\n心口噗通噗通。<br />\n钱多多两颊的温度越来越高, 手掌心沁出细密汗珠, 心头诸多情绪蛛网似的交织, 只觉心慌意乱。<br />\n她慌得不敢再看他, 眼神很快便错开，望向车窗外，故作镇定, 思考着要如何回话。<br />\n霓虹灯飞速闪退，光带拖出流星般的轨迹。<br />\n驾驶室内，陆齐铭沉默不发一语，安静地等待。<br />\n心思微转间，竟生出种诡异的错觉, 仿佛他正在军事法庭上等待一个决定命运的宣判。<br />\n她轻易一句话，甚至都不需要说话, 仅仅一个眼神便能左右他人生，定夺他生死。<br />\n陆齐铭极轻地抿了下唇。<br />\n看似心如止水，握住方向盘的修长指节却依稀泛白，棱角分明的下巴太显眼，完美掩盖住脖颈上的喉结。<br />\n没有人看见陆齐铭喉结上下起伏的幅度, 没有人洞悉他内心竭力掩藏的忐忑，和惊涛骇浪般疯狂汹涌的悸动。 <br>\n\t\t\t', '\t')('\n又过了大约十秒钟。<br />\n钱多多看着窗外深吸一口气吐出来，清清嗓子，终于尝试着开口。是一个轻而柔缓的问句。<br />\n她问他：“你们军人都是这样吗？”<br />\n闻言，陆齐铭眉眼间的神色细微一凝，侧眸看向她。街灯光影在女孩素净的侧脸上流转，她脸颊嫣红，唇瓣轻咬，乌黑的发丝也泛起光泽，像散落在无边沙漠的星。<br />\n“什么？”陆齐铭低问，嗓音出口略带一丝哑。他不太懂她这个问句的含义。<br />\n“是不是所有军人都像你这样，执着坚持，”女孩顿了下，又声音轻柔地继续，“遇到任何困难都不会放弃？”<br />\n陆齐铭眸色沉几分，没有接话。<br />\n一旁，钱多多闭眼定了定神，终于鼓起勇气般，调转视线望回他：“世界上好女孩多到数不清。我之前拒绝了你那么多次，换成其他男生，应该早就放弃了。你为什么要继续喜欢我？”<br />\n陆齐铭静了静，下一秒，竟意味不明地勾了下唇。<br />\n钱多多捕捉到男人的淡笑，轻皱眉心，感到不解：“我这么认真地在问你，你笑什么？”<br />\n陆齐铭还是不说话。<br />\n他把着方向盘又将车往前开出数米，一脚刹车，靠边停下。<br />\n钱多多下意识转动脑袋，四下张望了一番。<br />\n这条路她以前没走过，周围街景陌生，马路沿上一个行人都没有。加上这会儿实在太晚，连路边的商铺都全部打烊，只有两只流浪的野猫慢悠悠走在老居民区的围墙上，忽而纵身轻跃，跳进小区，喵喵几声消失踪影。<br />\n夜晚容易催剧人类的各种情绪。<br />\n本来，钱多多只是有点窘迫心慌，这会儿陆齐铭忽然把车停在这么个地方，她慌乱的情绪瞬间便被无穷尽放大。<br />\n车厢内寂静无声。<br />\n她心脏狂跳，能清楚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声声、一阵阵，速度之快，频率之高，几乎跟古时两国交战前击的战鼓有一拼。<br />\n咕咚。<br />\n钱多多悄然咽了口唾沫。<br />\n就在她紧张到手指都快发颤时，身旁的男人冷不丁出声。<br />\n“你问的这个问题，”陆齐铭看着她，嘴角的浅弧缱出一丝微不可察的自嘲味，语气淡淡，“其实我也想知道答案。”<br />\n钱多多眸光突的一闪，愣住。<br />\n“在你之前，我没有喜欢其他人的经验，和你有关的所有，具象的抽象的，对我来说都是第一次。”陆齐铭沉黑的眸注视着她，“因为你的出现，我开始接触到一个全新的世界。”<br />\n“你身上的活力与新奇让我向往。同样的，你，也让我向往。”<br />\n话音落地，车厢里又是一阵静。<br />\n钱多多晶亮的眼睛看着他，好一会儿才慢半拍地点头，回道：“能……能给你传达到这些，让你的生活发生一些正向的变化，我很为你感到开心。”<br />\n陆齐铭又平静地说：“也是因为你，我才知道人的情感彩色多元。”<br />\n钱多多不太理解，顿了下，问他：“什么意思？”<br />\n“以前我一直觉得，我这个人很无趣，念书那会儿就没什么爱好，后来考上军校参加工作，环境跟性格双方面作用，我的生活变得更加单调，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不是在搞项目，就是在出任务，偶尔闲下来，也只能靠运动打发时间。”陆齐铭说，“无趣到，连情绪都不会有太大的起伏和变化。” <br>\n\t\t\t', '\t')('\n钱多多端详着陆齐铭的面色，察觉什么，连忙换上副安慰的口吻，道：“这应该也跟你们的职业有关系。”<br />\n陆齐铭：“是吗。”<br />\n“对呀。”钱多多回答，“之前炊事班的同志跟我说过，狙击手握枪的时候，连心跳频率都会影响最终射击的精度，你情绪没有变化，可能是长期训练的结果。不是因为你本身无趣。”<br />\n陆齐铭视线笔直落在钱多多脸上。<br />\n她说话的语速很平缓，一双眸清澈晶亮，闪动着银河点点，这副煞有其事、连自己都深信不疑的态度，颇有说服力。<br />\n他唇畔再次勾起一道弧，问她：“钱老师说这些，是想安慰我？”<br />\n被一语道破心事，钱多多瞬间有点窘。<br />\n她尬住，旋即又干咳一声清了清嗓子，笑着强调：“不是。我是真的觉得，你挺好的。”<br />\n“那要不要试试看？”<br />\n“……”<br />\n陆齐铭黑色的眼睛注视着她，面色平静，左手食指却不动声色地微蜷，“和我交往。”<br />\n言简意赅的四个字，语气如常，随出风口的暖气一起灌入钱多多耳朵，让她耳朵尖都烧起来。<br />\n车厢形成密闭环境，两人距离不远，钱多多能闻到陆齐铭身上清爽的沐浴露味道。<br />\n不是浓郁的花香，而是类似杉木或雪松。<br />\n一丝又一缕，钻进她鼻息，在这一分这一秒，被晕染出某种蛊惑人心的魔力。<br />\n钱多多再次低下头，纤细十指无意识捏紧束缚身体的安全带。<br />\n怎么办？<br />\n要答应他吗，尝试着与他交往？<br />\n虽然她确实也对他抱有一些好感，但……<br />\n想到这个男人的工作性质，钱多多倍感烦恼。她纠结而又彷徨，不知该如何选择，不禁轻合双眸，抬手揉了揉太阳穴。<br />\n赵静希不久前才劝过她，说和陆齐铭交往，她不吃亏。最坏的结果也就是睡完分手，没什么大不了。<br />\n可钱多多如果和赵静希持相同感情观，她不会单身到现在。<br />\n城市与夜都无比静谧，车内气氛为妙。<br />\n突地。<br />\n“陆齐铭。”钱多多轻声唤了句。<br />\n以往，她总是习惯于称呼他为“陆队”或者“陆先生”，鲜少这样连名带姓地喊。<br />\n陆齐铭应她：“你说，我在听。”<br />\n“我对待感情的态度很认真，在这一点上，我相信我们是一样的人。”没敢直视他双眼，钱多多睫羽垂得低低的，眼神慌张乱扫，不经意便落在他腕骨上的疤痕上，声音不自觉更低，“我们如果就这样在一起，坦白说，有点欠缺考量。因为万一之后我们……”<br />\n“你不用有心理负担。”<br />\n突兀而又自然地，陆齐铭轻声将她打断。 <br>\n\t\t\t', '\t')('\n钱多多懵然地抬起眼帘，望向他：“什么？”<br />\n“用我们军事术语来说，你可以把我当成一个野外军演的临时搭档。” <br>\n\t\t\t', '\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