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楼的下方，这一声响后，楼上爆发出了小孩的哭声，然后立刻是大人哄孩子的声音。<br />\n那几个青年更大声地笑起来。<br />\n一号皱起眉头，他对这个哭声很熟悉，胖花和土崽如果受惊了，也会这么哭。<br />\n胖花好哄一些，很多时候拍一拍就能接着睡。但土崽并不好哄，他哭得声嘶力竭，有时候彩凤要抱起土崽，走上好一会儿，还得哼着歌，土崽才能安静下来，重新入睡。<br />\n楼上的孩子还在哭，大人哄得很艰难。<br />\n也许是个和土崽一样神经脆弱的小孩。<br />\n而那几个摔酒瓶的青年像是得到了奖励一样，兴高采烈地吆喝着：“哭！哭啊！小崽子就得哭！哈！”<br />\n一号摇摇头：“这样不好。”<br />\n他声音很小，但他的存在早就引起了那几个小青年的注意。<br />\n“干什么的？”抽着烟的小青年轻佻地问他：“混哪个场子的？”<br />\n一号没听懂“场子”和“厂子”的区别，他诚实地回答：“我在鑫鑫印刷厂工作。”<br />\n那几个青年大声地笑起来。<br />\n“是个傻的。”他们讨论着：“穿的倒是挺干净。”<br />\n一号脚上穿了一双很好看的皮鞋，是彩凤赚了钱之后给他买的，二号也参与了挑选工作。那几个青年也注意到了那双来自海市的漂亮皮鞋。<br />\n“欸，蠢猪，把你的皮鞋脱下来。”抽烟的小青年说：“脱了你就可以走了，小爷不为难你。”<br />\n一号看着他们，没有任何动作。经过前几天的经历，他知道自己会激怒他们。<br />\n果然，片刻后，那几个青年气势汹汹地走过来：“什么玩意，给脸不要脸！”<br />\n对面的拳头即将过来，一号满意地发出了一声喟叹：“动物为了生存、繁殖、领地或者有限的资源会对其他动物采取攻击行为。”<br />\n他很高兴这句话再次得到了验证，人类果然是动物，并不是什么更高级的生物。<br />\n一号将他们全都按倒在地上，他的视线移到了他们的好屁股上，他的手指蠢蠢欲动，他想到了当时鲜血飞溅的感觉，十分怀念。<br />\n但他不能再这么做了，他们现在是十分有名的屁股杀手，再次作案的话，会引起注意的。<br />\n一号十分遗憾，但他想到了别的办法，一个十分无害、不会引起注意的解压方法。<br />\n他速度很快，没一会儿，地上多了几个光头。<br />\n“揪头发是一种不健康的解压方式。”一号说：“但揪别人的头发，就健康多了。”<br />\n他径直离开了，几个光头青年从地上抖抖索索地站起来，他们害怕极了，看向了同伴，然后发现他们的同伴丑极了。<br />\n他们想尖叫，但又不敢发出声音，怕刚刚那么揪头发狂魔会返回来。<br />\n最后，他们捂着嘴，悄悄地离开了，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近期他们都不会出来了。<br />\n揪头发的恐惧留在他们的心里，让他们这一生都不敢在天黑了出门。<br />\n五点钟了，一号走到了钱斯明的店铺门口，准备在门口等他。他在门槛上坐下，却意外地查探到店里没人，钱斯明已经出去了。<br />\n太早了，他去做什么？一号思索着，最后他应用了大范围的搜索功能，这个功能会发出比较强烈的磁场信号，他不怎么用。 <br>\n\t\t\t', '\t')('\n片刻后，他便找到了钱斯明的痕迹。<br />\n一号向着那个位置前进。<br />\n一个穿着厚厚环卫工衣服的工人，低着头在扫地，一边扫，一边嘟嘟囔囔：“怎么会有人半夜在路边剪头发啊。”<br />\n扫帚上粘了不少头发，环卫工将扫帚拿在手里，将那团头发揪了下来，扔进了身后的垃圾箱里。<br />\n一双脚站在了环卫工前面，皮鞋很漂亮。<br />\n环卫工下意识抬起头，看到了一号的脸。<br />\n“钱斯明。”一号平平板板地叫他。<br />\n环卫工立刻低下头，口罩外的眼睛躲闪着：“不是我。”<br />\n但他立刻意识到自己说漏了，他不再吭声，低着头继续去打扫卫生，一号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打扫干净这条街道。<br />\n钱斯明拖着垃圾箱向垃圾站走去。<br />\n“你干完活了吗？”一号问。<br />\n钱斯明有些崩溃，但他明白和一号发脾气没有用，于是只能回答：“我还得把这个垃圾站的垃圾整理好，等到垃圾车运走才行。”<br />\n他们两个到了垃圾站里，钱斯明将垃圾桶的垃圾倒进更大的垃圾桶里，然后他将扫帚戳进去，用力地压实。<br />\n这里有六个巨大的垃圾桶，还有几个小垃圾桶。<br />\n大垃圾桶满满的，小垃圾桶都空了。<br />\n钱斯明将小垃圾桶一个个拎到水管下面，挨个冲洗着，乌黑的脏水流到了他的脚下，他下意识往旁边闪，却并没有躲开，脚泡在了脏水里。<br />\n他年纪大了，弯腰其实有些费劲，若是之前，他定会伸出一只手扶着腰，但现在一号在旁边看着，钱斯明忍着痛，尽量体面地将垃圾桶洗好了。<br />\n一号不理解，钱斯明的身体数据在强烈地抗议着面前的污糟环境，而他却违背了本能，继续做了下去。<br />\n这些活干完之后，他们两个也都没有说话，在臭烘烘的空气中沉默着，终于等来了垃圾车。<br />\n垃圾车将大垃圾桶拉走了，放下了六个空的大垃圾桶，钱斯明将垃圾桶放好，又清理了地面，他的工作终于结束了。<br />\n旁边有个公用卫生间。<br />\n钱斯明拿着一个袋子走进去，他在水龙头下洗了手，洗了脸，又用水润了润头发，然后，他拿着袋子进了卫生间。<br />\n过了会儿，从隔间里出来的，就是穿着西装的体面的钱先生了。<br />\n一号不太理解他在做什么，他们一前一后回店里的路上，一号终于问了：“这是你的工作吗？”<br />\n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了。<br />\n钱斯明终于愿意开口了：“对。”<br />\n“我从文化局退休之后，其实工资够用，但总有人来找我卖古董，钱就不够了。”<br />\n“我也想拒绝，但刚有拒绝的念头，我就想起来那张医院的催费单，想起来报纸上那对父子的照片。”<br />\n“我年纪大了，其他工作不要我。”<br />\n“我只能来这里，能挣一点是一点。” <br>\n\t\t\t', '\t')('\n“别告诉其他人好吗？”他诚恳地看着一号：“我一辈子都是个体面人。”<br />\n“我也不想让来卖古董的知道，我是这样赚钱的，我怕他们有心理压力。”<br />\n一号沉默地看着他，数据链路中那个名为钱斯明的颗粒变得越发坚硬了，他的数据流淌得更加凝滞。<br />\n蓝色的光芒颤动着，发出不属于母星的频率。<br />\n“好。”一号听见自己说。<br />\n第29章 撒谎（一更）<br />\n一号和钱斯明一起吃了早饭。<br />\n他认识到一个事实：小老头并没有什么钱。因此早餐钱是一号付的。<br />\n饭后，他跟着钱斯明去银行取了钱，陪他到了医院，将钱给了陈红花。<br />\n陈红花立刻就要跪下了，钱斯明扶住了她。<br />\n陈红花高兴到要哭出来：“够了够了，够做一次手术了。”<br />\n她絮絮叨叨地：“医生说下次手术就清理病灶，如果好的话，就能稳住病情，以后黄鹂只要生活中小心点，就没什么问题。”<br />\n黄鹂躺在床上，她并不那么乐观，忍不住提醒：“妈妈，医生不是说了吗，手术成功的概率不大，得做好二次手术的准备。”<br />\n陈红花瞪了她一眼：“快呸呸呸。”<br />\n母女两个对视着，她们心知肚明，一次手术不成功的话，就算二次手术成功，此后黄鹂也无法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了，她将永远是妈妈的负担。<br />\n更何况，卖碗的钱只能支持到第一次手术。<br />\n虽然被妈妈瞪着，黄鹂仍然说了自己的想法：“妈妈，不然就别治了……”<br />\n小女孩声音很<br />\n小：“你拿着这钱，回家也好，离开我爸去个新地方也好。以后你再生个女儿，还可以起名叫黄鹂。”<br />\n陈红花伸出手，很想拍黄鹂一巴掌。<br />\n但黄鹂脸色蜡黄，陈红花不舍得，她只恨恨地拍了下床边：“妈妈只有一只小鸟，没有别的黄鹂了。”<br />\n钱斯明看着她们，无法替她们做出决定。<br />\n一号的胸腹中生出了一些从未有过的感受，他的手指伸出了细不可见的丝，顺着黄鹂身上的管子探进她的被子里。<br />\n那根丝进入她的身体，迅速地收集她身体的全部信息。<br />\n一号的另一根手指也伸出了两根丝线，它们悄悄地蔓延在地板上，爬到了天花板，然后一路爬行，潜入了医院的各个角落里。<br />\n等到全部信息收集齐全之后，一号终于得到了一个数据。<br />\n黄鹂一次手术成功的概率不足10%。<br />\n只要概率不是0，陈红花便乐观地坚信一定会成功。<br />\n她的女儿，她艰难生下的女儿，乖乖长大的女儿。<br />\n只要概率不是0，陈红花便愿意倾尽一切去抓住那个奇迹。 <br>\n\t\t\t', '\t')('\n但一号不是陈红花，他清楚地明白这个手术成功的概率确实不大，而她们确实没钱了，钱斯明也没钱了，他的退休金还没到，即使到了，也不够第二次手术的花费。<br />\n一号的手指微微颤抖。<br />\n他是完美的一号，他的数据链路完美无瑕，不可能被人类感染。<br />\n他是来探索地球的，在母星做了决策后，他也许会执行占领地球的指令。<br />\n陈红花、黄鹂，和他没有什么关系。<br />\n他只要旁观就可以了。<br />\n但他的手持续抖动着。 <br>\n\t\t\t', '\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