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燕国城门口，有几个大坑，空气里弥漫着腐臭味，越靠近越浓郁。寻耐走过去，看到了无数蝇虫在飞舞，宛如黑色的风暴，密密麻麻，都看不清前面的路，嗡嗡声吵的脑子痛。<br />\n往坑里望去，尸体层层叠叠，都是燕国的百姓。<br />\n对待投降的诸侯国，刘冽给予优待，对于抵抗的，一律屠城，男的15岁以上杀光，女的20岁以上杀光。<br />\n寻耐麻木的看着他们，心中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局。<br />\n这里面，应该有他的妻子。<br />\n寻耐跪下，重重的磕了个头：“夫人，我回来了。”<br />\n穿红黑色军服的人来了，都是刘冽的兵，对寻耐举起了长矛。<br />\n“你是什么人？”<br />\n“这里正在填埋，闲杂人等不准靠近！”<br />\n“站住！让我检查你的身份！”<br />\n寻耐逃跑了，从未如此狼狈，曾经率领千军万马驰骋沙场仿佛是一场春秋大梦，现实的他，失败着，痛苦着，像个慌不择路的老鼠。<br />\n但是！必须活下去！再卑贱，也要活下去！还有事要完成！<br />\n绕到城后面，这里没什么人防守，大战过后，刘冽的兵忙着抢财富抢女人，已经松懈了。<br />\n寻耐手抓住窄窄的石缝，奋力攀爬，到用尽力气才到了顶部，休息一下，又滑下去。<br />\n城中空荡荡的，很多房子的门被砸烂，地上的血干枯成了黑色。墙壁上贴着他的画像，自己已经成了叛国而逃的罪人，不用想都知道这是谁的手笔。<br />\n到了郭淄的府邸，还是没人防守，悠扬的歌声传来，舞女们甩开柔美的长袖，征服者们杯筹交错，好不热闹。<br />\n寻耐远远的看到了郭淄，怀里搂着两个美人，开怀大笑。<br />\n他一定觉得大家都死在草原上了吧。<br />\n寻耐潜伏在黑暗中，等待着，等待着，一直等待着，像发狂的野兽，感觉不到时间，感觉不到痛疼，浑身肌肉紧绷，手抓着一把锋利的小刀，目光始终锁在郭淄身上。<br />\n“哈哈哈，美人来喝了这杯酒，再为本官唱一曲白兰花。”<br />\n“不要嘛，妾已经醉了。”<br />\n“嘿嘿，醉美人本官更喜欢。”<br />\n嬉笑怒骂间，郭淄也喝了很多酒，他摇摇晃晃的起来：“等会儿听你唱，本官去方便一下。”<br />\n寻耐看着他越来越近，终于……门打开了……小刀高高的举起，重重的落下。<br />\n“啊啊啊！”郭淄捂着流血的肚子，惊恐的回头，看到了蓬头垢面的寻耐，那是从地狱里爬回来的复仇恶鬼。<br />\n“你怎么还活着！”郭淄想要逃跑。<br />\n寻耐一把抓住他：“为什么要出卖燕国！为什么要欺骗我！”<br />\n“我没有出卖！燕国必输无疑，我只是给自己找个好退路！”郭淄挣扎着，“又不止我一个官员这样做！我劝过你投降，是你自己不听的！”<br />\n寻耐：“那我的儿子呢！他只有七岁，刘冽应该没杀他！”<br />\n郭淄不说话。 <br>\n\t\t\t', '\t')('\n“我的儿子呢！”寻耐又捅了郭淄一刀，血喷在他脸上，“快说！”<br />\n用尽全力，郭淄推开了寻耐，喋血跑向门口，大喊着：“救命啊！救命啊！这贼人要杀我！”<br />\n寻耐丢出了小刀，正中郭淄的颈部，他身子晃悠两下，死了。<br />\n这个害的整个燕国覆灭的人，就这样死了。<br />\n杀一个人是多么容易啊，可认清一个人却太难了。<br />\n付出的代价太大，以至于，复仇成功的解脱感没有到来了，恐怖的虚无反而吞噬了一切。<br />\n寻耐大口喘着气，忽然想就这么坐在原地，让刘冽的兵杀了他算了。<br />\n但是，想到儿子可能还活着，寻耐爬了起来，他从郭淄身上取下小刀，踉踉跄跄的逃走了。<br />\n街上还是没人，路过一个巷口，往前就是他的家了。有一条老狗倒在那边，死了很久了，身上都是伤，寻耐看到了熟悉的黄色毛发。<br />\n它已经尽全力保护主人了。<br />\n再往前，还有一群狗，它们聚集一起，低着头，像是在分食什么东西。<br />\n寻耐脚无法挪动，他不敢往前了……<br />\n“咚咚咚！”警钟响了，士兵们聚集起来。<br />\n“快抓住他！”<br />\n“别让他跑了！”<br />\n寻耐这才挪动了腿。<br />\n肯定不是我儿子！<br />\n肯定不是我儿子！<br />\n肯定不是我儿子！<br />\n他在心中默念着，没事，爹爹很快就能找到你了！<br />\n到了城墙处，寻耐顺着原路翻了出去，找到了自己的马。现在郭淄死了，已经惊动了士兵，先躲到草原，再找机会进来吧。<br />\n“嗖！”一发箭飞了过来，射中马匹。<br />\n视线忽然天旋地转，寻耐连人带马摔倒向草地。<br />\n他听见了很多狄语……穿羊皮戴毡毛帽的人围着他……<br />\n恍惚间，他看见儿子跑了过来，抱住他的腿，欢笑着，稚嫩的童声清脆如铃：“爹爹，远方有什么？”<br />\n寻耐吐着血回答。<br />\n“绝望。”<br />\n黑暗降临，寻耐失去了意识。<br />\n再度醒来时，太阳消失，逐渐暗淡的天空中星辰若隐若现。寻耐动了下身子，从地上爬了起来，看到两个狄族男子。<br />\n“瞧！这是刚抢来的燕国人，怎么可能死了，你必须付钱！不许耍赖，不然我要去王那里告你！” <br>\n\t\t\t', '\t')('\n“可他伤成这样了，能活几天啊？我只能给你一张羊皮，不能再多了。”<br />\n“一张！哼！算了算了，给你吧，算你运气好。”<br />\n一个狄族抓住寻耐，一个狄族拿出烧红的铁，摁在寻耐的胸口打上烙印。<br />\n“他都没反应！我不想要了！”<br />\n“你印都打了，不能退了。”<br />\n“哎，那我再买一个吧，看他这样子，放不了多久的羊就要死了。”<br />\n两人去看挑其他奴隶。<br />\n“寻耐！”旁边的男子叫着他的名字，猛踹了他一脚，“好啊！刚才没认出你，你个叛徒！害得燕国灭亡，我们全都变成了奴隶！”<br />\n暗淡的双眼突然有了光，寻耐扑抓住男子：“你是燕国人！你知道我儿子在哪里吗？”<br />\n男子讥讽的笑道：“这你还要问啊？你叛国出去的第二天就吊死在城门口了啊。”<br />\n最后一丝希望被硬生生的扯断了，寻耐感觉自己从内向外的崩塌，再无生的念头。<br />\n已经走投无路了……<br />\n微凉的风吹来，带着水草的清香。寻耐看过去，是一片湖，颜色是最纯净透亮的蓝，像天空落在了地上，宁静、神圣、无比美好。<br />\n就死在这里吧……<br />\n寻耐猛的冲了过去，没有任何人反应过来，他赤脚跑过白色的大理石，在湖边纵身一跃，坠了进去。<br />\n冰冷的水灌入口鼻，他没有挣扎，不断下沉，茂密的水草拂过他的面庞，让他想起了妻子的手，他将要陷入湖底柔软的污泥，永久的沉睡下去。<br />\n“爹爹要去哪里？”<br />\n“远方。”<br />\n“远方有什么？”<br />\n“我不知道，但正因为不知道，所以我要去，以后你就不用吃我这个苦了。”<br />\n“夫君，东西收拾好了。路上小心，早点回来。”<br />\n“娘，我不想爹爹离开！”<br />\n“好了，好了，乖，他不止是你爹爹，还是燕国的英雄，让他去吧，很快就回来了。”<br />\n孩童的哭声混杂着老黄狗的吠叫。<br />\n我回来晚了……<br />\n妻子温柔的微笑着：“你看嘛，这不就回来了，你爹爹什么时候说过慌？”<br />\n儿子扑到了他的怀里：“太好了，爹爹，远方有什么？快告诉我！”<br />\n对不起，我不知道……<br />\n突然，一股强大的水流袭来，卷着寻耐的身子不断向前，吐出的气泡碎成无数斑斓，光影杂糅在了一起，他在窒息中上下浮沉。最终，一个巨浪把他推向岸边。<br />\n寻耐奋力的抓着湿滑的水草，不断往前爬，他咳嗽着吐出了水，大口的吸了一口气，如获新生。 <br>\n\t\t\t', '\t')('\n他想起了，还有一个心愿没完成！<br />\n颤抖着站起来，寻耐环顾四周，这是个小型溶洞，前面冒出些洁白的幽光。他踉跄着走过去，是出口。孤月在黑夜中格外明亮，草原还是那么的空旷。<br />\n多变的气候，诡异的疾病，恐怖的未知，这无边无际的世界从未有人真正征服过，所以战争之殇从未愈合。<br />\n既然他奇迹般的没死，那这个无尽的战争循环，就让他来结束吧！<br />\n“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br />\n寻耐跑了出溶洞，跌跌撞撞的摔在地上，又爬起来，对遥远的圆月伸出双手。<br />\n“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br />\n他跪地号啕大哭。<br />\n“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br />\n一个放羊奴，独自用脚丈量草原的故事，从此开始了。<br />\n三十年后，一个年轻人再次从长满青苔的岸边挣扎着爬出来，在前面，有一本记载所有草原秘密的日记，已经静静的等待他很久了。 <br>\n\t\t\t', '\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