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 <p> 侍卫们将板车套到一匹马的缰绳上，后边紧接着又牵出来十几匹马来。</p><p> 方才说话那名侍卫指了指后头的马，冷笑道：“大都督，拉您的这匹，可是咱们这里最好的头马，他一跑起来，后头的马跟得可紧了。”</p><p> 扎图尔还来不及反应，只听一声响亮的马鞭声划破肃静，通体漆黑的头马已然飞奔而出。他赶忙抓住那截救命的麻绳，奈何马跑得太快，他整个人悬空起来，身子一下一下颠在车板之上。</p><p> 祁襄此时已经站在了看台的正前方，她穿着缀满布条的萨满巫师的衣裳，戴着一顶红色鬼面具，头顶挂着一丛狼尾随长长的发辫一同飘舞在风中，她打着腰上挂的兽皮鼓，贴着鼓点，高声念着无人能听懂的咒语。</p><p> 马群绕着练兵场狂奔，马蹄踏过方才被诛杀之人的残碎尸骸，绷起一地血肉，除了风的呜咽，只听见扎图尔的身体一下下撞在车板上的声响，还有他越来越微弱的呼救声。</p><p> 【肆拾壹】真身现“意思就是，我总……</p><p> 十数匹骏马驰骋在练兵场上，扎图尔终于耗尽了最后的力气，从板车上滑落下来，后头的马紧跟而上，铁蹄踏过他老迈的躯体，将他的骨血融入尘土之中。</p><p> 茉失里全程冷漠地看着，直到马群又在练兵场上绕了好几圈，才下令叫停。侍卫们将马匹牵下去，茉失里默默起身，朝场中走去。</p><p> 经过祁襄身边，她说：“烦请祁先生，宣读悼文。”</p><p> 她步伐稳健，径直走向父亲的尸身，她低头看着陷在泥土中，面目全非的人，嘴角露出一抹残酷的笑：“请阿父安息，您现在应该已经与我那可怜的阿娘团聚了吧？她没能给您生下儿子，只能由女儿为你们尽孝了。”</p><p> 她向走到身后的祁襄点了点头，她从怀中掏出一封悼文，用蒙文深声情并茂地念诵起来……</p><p> 念罢悼文，祁襄在指尖点燃一团火，软薄的信纸瞬间燃为灰烬。她伸手一扬，将指尖的尘埃撒向空中。</p><p> 至此，茉失里为都城中的首领和贵族们精心准备的“表演”圆满落幕，全场鸦雀无声，观众们面上如梦初醒，一个个噤若寒蝉。</p><p> 茉失里毫不留恋地走回自己的座位，将父亲的尸首留在身后的枯草地上。她朝众人道：“今日诸位可都看明白了？若你们忠于大汗，自当有赏，若你们背叛大汗，这就是前车之鉴。”</p><p> 众人纷纷跪下，叩首高呼：“属下必当忠于大汗，忠于太妃，绝无二心！”</p><p> 祁襄，萧允墨和萧敬虞跟随茉失里离开了练兵场，回到自己的营帐前，太妃的神情总算有了些许松弛。</p><p> “祁姑娘。”她叫住祁襄，“你随我来，我还有事与你相商。”</p><p> 两个男人的眼光齐齐落在太妃脸上，什么也没说，却仿佛有千言万语要问。</p><p> 茉失里淡淡一笑道：“二位殿下请放心，不过说一些女儿家之间的悄悄话，左右与你们没干系，不必紧张。”</p><p> 萧允墨尴尬地别过头：“太妃误会了，祁时安实在没什么规矩，只是怕唐突了您。”</p><p> “我们蒙古女人不比你们中原女人，要守这么多规矩，祁姑娘在我看来，很是知书达理，殿下的担心实无必要。”</p><p> 祁襄冲萧允墨做了个鬼脸，跟着茉失里进了营帐。帐中弥漫一股芬芳，侍女们迎上来替她更衣。</p><p> “先带祁姑娘到后面沐浴更衣，一会儿出来，替她用牛乳净手，染个好看的指甲。”茉失里吩咐道。</p><p> 祁襄连忙推脱：“那个……伺候沐浴就不必了，我不习惯有人看着我洗澡……”</p><p> “那你们将姑娘送进去便出来吧。”茉失里喝着茶，并未多问。</p><p> 祁襄泡了澡，换了身衣裳，在侍女的簇拥下靠在铺着兽皮的软榻里，只觉浑身轻飘飘，好不惬意。</p><p> 茉失里坐在一旁瞧着她，目光柔和。两人就这样静静坐了好一会儿，茉失里冷不丁说出的话完全出乎祁襄的意料。</p><p> “有件事我怎么也没想到……花间公子，竟然是位姑娘家。”</p><p> 祁襄着实吃惊，却还是保持了相当的镇静，她指尖轻轻颤动，正在替她按摩的侍女们停下看她，她抿唇微笑，朝她们颔首致意，侍女们继续手上手上的动作，她则俏皮地歪了歪头，问茉失里道：“太妃是如何知道的？”</p><p> “你给我回过两封信，里头的汉文用了截然不同的字迹，但蒙文的部分，虽然字并不多，字迹却相同，与你那日写给我们的名字，和悼文上的字，也是一样的。我想，许是你并不经常写蒙文，所以才忽略了。”</p><p> “啊，确实。”祁襄点点头，“是我太不小心了……抱歉，想必让太妃失望了吧。”</p><p> “怎么会失望？名动天下的江湖第一谋士是我们女人，这才长脸呢。祁姑娘真叫人佩服。”</p><p> “太妃过誉了，我只会动动嘴皮子，您杀伐果断，回都城不过三日，就既严惩了逆贼，又威慑了群雄，实乃巾帼英雄。”</p><p> 茉失里咯咯笑出声：“再这样互相吹捧，与那些自大的男人们也没什么两样了。”</p><p> “能一样</p> ', ' ')('\n <p>么？我们女人就是太谦虚了，才总叫人小看了去，我觉得，大可以再往高了捧一捧。”</p><p> 茉失里笑得更开怀了，片刻后，她稍稍敛容，看进祁襄慵懒的眼眸：“花间公子这重身份，你们大齐那二位殿下，恐怕并不知情吧。”</p><p> 祁襄打了个哈欠：“尊贵的殿下们自然不必知道草莽小人物的身份，说到这儿，还劳烦太妃替我保密。”</p><p> “我定会替你守好这个秘密，只是我有一事不明白，还请祁姑娘赐教。”</p><p> “太妃请讲。”</p><p> “以寻花阁如今在江湖上的地位，祁姑娘为何还要屈居怀王之下当一个幕僚？”</p><p> 祁襄浅笑：“因为我需要借助怀王的力量，来查清一件事。”</p><p> “请问祁姑娘所说之事，与怀王想查的事，是否是同一桩？”</p><p> “正是。”</p><p> 茉失里沉吟片刻，又道：“原本你们所问之事，会影响大齐与蒙古结盟之谊，我并不准备据实相告，但花间先生于我有恩，二位王爷为救我儿亦不惜以身犯险，因此，我会拿出手里有的证据，还请祁姑娘——不，先生您，能为和谈再尽一分绵力。”</p><p> 祁襄肃然道：“齐蒙之盟乃是惠及两地百姓的千秋大业，我定然会尽心竭力，协助二位殿下与您顺利结盟。至于太妃担忧之事，实则并无必要，私通大齐逆犯的，是已故的答瓦汗，如今蒙古的主人是您，逝者犯的错，自然不能算到您头上，还请太妃大可以放心。”</p><p> 这时，侍女们拆掉了裹在祁襄指尖的桑叶，露出染就的指甲，她的指甲并未像茉失里的那样染成鲜亮的红色，只用蔻丹浅浅染了一层，十瓣玉甲</p><p> 呈现通透的暖橘色，每瓣仅有前端一点浅浅的绯红若隐若现。</p><p> 茉失里牵起她的手，细细看了看道：“你时常要扮男装，这样既雅致也不突兀。”</p><p> 祁襄也翻转着双手，满意地说：“没想到染指甲竟如此有意思！”</p><p> “你没染过指甲么？”</p><p> “我从小在男孩堆里长大，哪知道这些。”</p><p> “你没有姐妹？”</p><p> “只有一个弟弟，而且，我很小的时候，父亲犯了事，全家都下了狱，我自小就在怀王殿下身边伺候，这些女儿家的玩意儿，确实没试过。”</p><p> 茉失里神情复杂，一时无言，祁襄朗然一笑道：“太妃不必同情，你也瞧见了，如今祁襄不再是任何人的奴隶，自由自在，畅快得很！”</p><p> 从茉失里处出来，祁襄悠悠转回了萧允墨的营帐，这两日她没再能让两位王爷将就一张床，只得乖乖住在了怀王殿下这里。</p><p> “做什么去了？这么半天才回来？”他在案上翻着书，眼睛都没抬一下。</p><p> 她走到桌案前，伸出手指，去翻他的书页：“殿下看什么书呢？”</p><p> 他烦躁地推开她的手，却又骤然顿了顿，终于抬起头：“你什么时候染了指甲？”</p><p> 祁襄故意把手举到他面前，得意地笑着说：“就刚才，太妃娘娘的侍女给我染的，殿下觉得好不好看？”</p><p> “好看。”他低头继续看他的书。</p><p> “殿下好敷衍……”</p><p> 祁襄还没收回手，就被萧允墨一把拉了过去，她一个没站稳，向前倾倒，他在她腰上一揽，把她抱到腿上。他抓起她的一只手，说：“这样就不敷衍了，襄儿可满意？”</p><p> 祁襄本想挣扎，奈何这日心情实在舒畅，干脆将脑袋靠到他胸前，懒洋洋道：“今日见了好多血，有些乏了。”</p><p> “乏了就去床上歇着。”萧允墨将她横抱起来，往床榻走。</p><p> 他将她放在床上，自己也开始脱外袍，看着一脸困惑的祁襄，他面不改色道：“我也见了血，和你一样乏。”</p><p> 祁襄抓起自己的被子，往床铺深处钻了钻：“殿下，男女授受不亲，我俩每日睡在一处，实在不成体统。”</p><p> “哦，我怎么记得有人说过，她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体统’二字？”</p>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