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 <p> 闻言我妈抬头看我,神情满是憔悴。</p><p> 我冲她点点头,示意她放心。</p><p> 从我知道自己身世以后,便再也没有出现在舅舅的病房里。</p><p> 有震惊、有茫然…最后怯懦的我选择了逃避。</p><p> 哪怕我深知逃避从来不是解决问题的方式。</p><p> 我张了张口,试图从喉咙里发出点声音,可‘舅舅’两个字突然哽在了喉咙口。</p><p> 他招手示意我走近些。</p><p> “我…”我低了低头,努力组织语言,“我最近工作比较忙,所以没有来看您,对不起。”</p><p> 找着最蹩脚的借口,我几步走到他身边,他这才艰难开口,“没关系,工作要紧。”</p><p> 怎么才半个月不见,他就病成了这个样子。</p><p> 我被眼前这些乱七八糟的仪器刺得眼睛发酸。</p><p> “小宗,外头下雪了是吗?”</p><p> “嗯,雪很大,”我想了想,向他形容道,“就像是……像是小时候吃的棉花糖。”</p><p> 听我这么说,舅舅突然笑了,我不明所以地看向他。</p><p> “你八岁的时候,清江下了场大雪,”说着他像是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中,“当时雪都快没过小腿肚了。</p><p> 你在院子里堆了一排雪人,天黑了还非要叫阿姨们给你搬进屋里。</p><p> 你那时也说,雪像棉花糖。”</p><p> 其实我一点也记不清了,我甚至不明白为什么这么一件小事他都可以记那样久,可仍旧点头附和。</p><p> 我骗舅舅说,我记得。</p><p> “小宗,”他朝我伸出手,“你好像瘦了,工作再忙也一定要注意身体的。”</p><p> 我一路跑着来,所以浑身发热。</p><p> 握住舅舅手的时候,被他手心的温度吓了一跳。</p><p> 怎么医院的空调都只是摆设吗?</p><p> “我就你妈这么一个妹妹,父母死得早,她跟着我这个哥哥受了很多苦…还好后来遇到了你爸,你以后不要总惹她生气,要多孝顺父母。”</p><p> 一贯强势的舅舅,如今虚弱不堪地躺在我眼前。</p><p> 他只要我做顾家的孩子,也只选择用‘舅舅’这个身份要求我。</p><p> “我一定会的。”</p><p> 听到我的承诺,他的手才微微松了些力,“还有你。”</p><p> 他咽了下喉咙,像是有些费力,“等以后结婚,要找个自己喜欢的人。</p><p> 像你父母那样,互相陪伴。”</p><p> 我沉默片刻后摇头,哪怕到这一刻,关于这点我还是不愿说谎,“我可能,没办法结婚。</p><p> 但我,会争取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p><p> 眼泪在那一刻毫无征兆地滚落下来,滴落到了他的手背上。</p><p> 他愣了愣,抓紧我的手,“好,不哭,不结婚。</p><p> 不管别人的看法,你喜欢的…就最好。”</p><p> 我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这么轻易地松口,明明五年前,我和陈九之间…是他亲手把苗头掐断的。</p><p> 眼看他体力逐渐下降,总是说着说着话眼睛就要闭起来。</p><p> “舅舅,你先好好休息,都会好起来的。”</p><p> 我不想他再耗费体力,他看起来真的太累了。</p><p> 他摇头,“我,走错路,罪有应得。”</p><p> 我喉咙干涩,再说不出话。</p><p> “小宗啊,”他闭上眼睛,这次休息的时间稍长,我想要抽出手叫医生的时候,他说,“对不起。”</p><p> 声音越来越微弱,到最后几乎快听不清,我只是反手紧握住他。</p><p> 他对不起我什么呢?对不起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吗?可是活着很好,他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给我一个优渥而健康的成长环境了。</p><p> 不管作为舅舅,还是,这段时间我一直无法承认的亲生父亲的身份,这声对不起都太重了。</p><p> “我在医院做了配型,有机会的,会好起来的。</p><p> 你再坚持一下。”</p><p> 我语无伦次地说道。</p><p> 我敬畏生命。</p><p> 即使无措,在知道身世的第二天,我还是选择跑到医院做了配型。</p><p> 明天就该是拿结果的日子。</p><p> 桌上的仪器突然开始响动…</p><p> 有人推开门走了进来,我不知道被谁推出了病房,医院空旷的过道里,好像只剩我一个人。</p><p> 不断有医生进出着,我麻木地站在原地……</p><p> 很久很久…</p><p> 直到病房里‘滴’地一声长响,打破白昼降临前的寂静。</p><p> 我知道,新的一天就要到了。</p><p> (二更)</p><p> 这场冬雪飘飘洒洒下了一夜,天亮时才终于停了下来。</p><p> 跟着车辆到达殡仪馆的时候,我爸也从清江赶了过来。</p><p> 他看到我,只是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视线落在我身后。</p><p> 我扭头一看,是墨清书和那个孩子,小孩的脸被风吹得煞白,很听话地揪着妈妈的衣角站在一旁。</p><p> “进去吧,外边冷。”</p> ', ' ')('\n <p> 我爸拉了拉我。</p><p> “嗯。”</p><p> 我跟着他往里边走。</p><p> 在等待告别仪式的时间里,我透过玻璃门看到墨清书和小孩仍站在寒风中。</p><p> 即使他们没有结婚,按舅舅曾经的说法,他们也在一起二十年。</p><p> 现在这样的情况,她为什么只带着孩子站在外边呢?</p><p> 还有昨天,她好像也只是站在病房外。</p><p> “妈。”</p><p> 我轻轻喊道。</p><p> 我妈抬头,顺着我的目光看出去,语气里不带任何感情色彩,“你不用管,是你舅舅的意思。”</p>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