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持不再追问：“难受吧？我去给你煮碗醒酒汤。”<br />\n她死死拽着他的袖子，不放他走。沈持去握她的手，忽然被硌了下，仔细一瞧，她袖子下的手臂上缠着一条不知什么材质的鞭子，光看着就觉得抽人很痛，上面还隐有血腥气……他伸手给她解下来：“谁惹你生气了？”<br />\n“你说，段若嫣先前动不动就挑衅于我，”她并不回答他，只是盯着她问道：“半年一小打，一年一大打，如今咱们连他的昭通郡都给占了，她反倒不打了？”<br />\n事出反常。她百思不得其解。<br />\n“不是她不想打，”沈持说道：“而是有人不让她打。”<br />\n史玉皎坐起来，等着他往下说。<br />\n“段清川，”沈持把他同段清川私底下的交易说了：“我和段世子一直有来往，继上次的信后，我前日又让人给他送去四十件甲胄，并三万两白银，这份大礼，足够他料理其他几个弟兄了。”<br />\n怕先前的筹码不足，前天他又遣人给段清川送了甲胄和银子，捎去的话也直白极了——叫你爹别跟我打仗。<br />\n也会让他竭力阻止大理王同我朝开战，夺回鹤州城。<br />\n“你捏着他的把柄，”史玉皎问沈持：“他们必是恨透你的。”说不定起了杀心。<br />\n沈持笑道：“嗯，我知道他们恨我，想要我的命。”看见她面上有忧色，他道：“没事的三娘，我提防着呢，再说了，你看苏将军多谨慎，有他在，他们的杀手进不来鹤州城的。”<br />\n“那今夜你平安，”她问：“鹤州城也不会打仗的对吧？”<br />\n沈持抚着她的手：“不光今夜，近来都当无战事。”段清川拿了他的好处，当能拖住段思仓一阵子。<br />\n因为，段世子在未坐稳世子之位前，还想从他这里捞取更多的好处。<br />\n听到他的话，她的神情一下子舒缓了些，眸子渐渐变得炽热起来。沈持似乎看出些她的心思，他何尝不是同她一样的，不过他不能确定，拿话撩拨她：“今晚不回军中了吧，留下了陪为夫好不好？”<br />\n她拽他袖子的力又加重三分。<br />\n沈持这下确定了，她馋他了，好极了，他也很馋她，干柴烈火，来吧。<br />\n他把人抱到床上，轻吻了一下她的面颊玩笑道：“夫人，为夫今天好累，要不……你动手吧。”<br />\n史玉皎大抵是个心实的女郎，听他这么说，真就抬抬手龙卷风过一般褪掉了二人的外衫，然后打算如他所愿让他躺着享受……可她哪里知道他的狡狯，一旦到紧要时候，他会专挑叫她失去气力的地方突然发狠亲吻，等她迷糊的时候他才反客为主攻城掠地疯狂索要……<br />\n帐里鸳鸯尔侬我侬甜蜜意，帐外卧房连着的书房中，风吹过书桌上的宣纸，哗啦作响，先前沈持笔角飞扬写的字晾干了——<br />\n……此西南之地山有哀牢乌蒙之雄，水有澜沧金沙之异。南诏兴盛在前，直至元世祖革囊南渡，方才为中原所服，虽服但从未归化，元后复又脱离中原王治，大理称雄在后……<br />\n若想彻底归化西南与我朝成为一体，……臣有一计，今次所奏之事暂且起名叫“卫所制”，日后屯兵在鹤州城，可设鹤州卫，卫下设五个所。每所的将士一千一百二十名，每卫的军人计五千六百四十名，卫所外统于兵部，内统于一方守将。每个所的将士分散驻扎屯于耕田较多的县，遇到出兵打仗，守将便召集调动卫所的将士。战事结束后，守将命将士各回到卫所。卫所所有的将士，平日里三成守城，七成耕种……<br />\n卫所的将士愿意携家眷前来安家的，赐银迁徙，家中男丁分给田地，免除田亩税。<br />\n寓兵于农，亦军亦民，镇守一方与屯垦种粮自给自足两不误。他日养兵十万，却不费百姓一粒米。<br />\n……<br />\n四更鸡唱时分，天犹黑得浓重。<br />\n兴宁县军中。<br />\n一人鬼鬼祟祟从外头钻进副将周胜的帐中，低声呼道：“周将军，周将军……”<br />\n“嘶。”周胜身上的鞭伤正灼痛不止，还未入眠，听见是一个叫李栓的百夫长的声音，翻身没好气地道：“说。”<br />\n“姓史的小娘们欺人太甚，”李栓说道：“竟为了一个下贱的军妓抽打将军，唉，将军为史家卖了半辈子的命，真不值啊。” <br>\n\t\t\t', '\t')('\n周胜的手轻颤了下：“嗯，思来忒他娘的不值。”<br />\n“将军这般忠心这身武艺跟着她算是明珠暗投了，”李栓又低声说道：“听说大理国的段大将军出五万两买史小娘们他相好的命，不如咱们……杀了他去领了银子到别处逍遥快活去……”<br />\n第157章<br />\n五万两。<br />\n这泼天的富贵。<br />\n听着是一桩好买卖。<br />\n周胜脑子一转, 满腹狐疑地问李栓：“你怎么知道段氏出五万两银子买沈持的命？”连他都没听说。<br />\n“属下……听，”李栓眼神躲闪：“听说的。”<br />\n周胜坐起来眯缝眼打量他：“听说？”<br />\n李栓一双鼠目眨了两下，把心一横给他交了底儿：“段大将军的人前几天传信给属下, 说……说的。”<br />\n自他们移驻鹤州城后，户部与怀武将军苏瀚两下里都查得太严, 段若嫣的人根本进不了城，只能靠信鸽送信与他联络。<br />\n“你是她的细作？”周胜冷声喝问。他骤然出了一身冷汗, 竟不知自己的军中藏有大理段氏的细作。<br />\n“周将军别说的这么难听，”李栓假笑了声说道：“良臣择主而事, 将军大才, 段大将军求贤若渴已久, 何必吊在史家这一棵树上。”<br />\n“史将军临走时见了几位军中的老人儿，”他又煽风点火：“怕不是叫监视周将军你的吧。”竟还有这等事, 史玉皎哪个小娘们, 她太狠了。<br />\n周胜听了一甩手臂，牵扯到鞭伤又一阵刺痛难忍, 他皱眉咧嘴道：“口说无凭, 你叫我如何信你能和段大将军搭上话？”<br />\n李栓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周将军请看, 上面有段大将军的印信。”<br />\n周胜觑了一眼，沉思片刻，他转而怒喝道：“来人，抓奸细。”<br />\n李栓见他翻脸, 先是懵了一下, 继而扭头撒腿往外跑。<br />\n迎面冲近来的兵士粗鲁地摁住了他。<br />\n周胜：“此人身上有大理段若嫣的来信, 通敌，先绑起来，等着他日将军过来发落。”<br />\n“好你个李栓, ”兵士们听说他与大理国有来往，群情激愤，上来就是一脚：“吃里扒外的东西，竟给大理国当奸细坑自己的同袍……”太叫人恨了。<br />\n李栓很快被打的鼻青脸肿，倒在地上爬不起来。兵士们拿绳子来把他捆得跟粽子似的扔去柴房。<br />\n周胜在心中冷笑：蠢货，明知他被人盯着还来找他说那一番话，瞧吧，但凡他着了李栓的道，一合计杀沈持的事，立马就会传到史玉皎耳中，他没活路了！<br />\n事到如今，他只能先做出忠诚无二心的姿态，麻痹军中盯梢他的人。<br />\n此时，外头的天半明未明，他命人把营地的将士都召集过来，大声怒斥李栓给大理段氏作细作之事，骂他狗彘不如，让手下人引以为戒，一番陈词说得叫人动容。<br />\n“今儿吃了饭，”他如往常一般坐在太师椅上，说道：“把营地的栅栏围上，然后随我布阵操练。”<br />\n军中的几位老将见他这般尽职尽责，心中舒了口气，他们想，到底是史将军多心了，小题大做，为了个军妓专门来兴师问罪，叫周副将难堪。真不该呀。<br />\n遂放宽心，不再时时监视他。<br />\n……<br />\n六月仲夏夜短。 <br>\n\t\t\t', '\t')('\n有了上次的经验，怕史玉皎早上又不声不响溜走，沈持临睡前把她捞在怀里，哪怕他睡沉了，她想走也得叫醒他。<br />\n哪知到了拂晓时分，她嫌他缠得太紧，下意识地动了动手臂……<br />\n天亮后沈持醒来，他觉得身底下又凉又硬，睁开眼一看，哦，原来是掉床了，不知什么时候“挪”到地板上来睡了……<br />\n他一动惊醒了她，四目相对，史玉皎面上飞起红云：“对不起……”她实在想不起里什么时候把他给踹到床底下去了。<br />\n“地上……凉快，呵，”沈持揉揉屁股爬起来去沐浴，看看窗外的日头，他打着哈欠转移话题：“鹤州的日光真好，晴天比黔州府多。”虽然就隔了五十来里地，怪哉。<br />\n史玉皎轻盈地从床上下来，也去洗漱：“这里是山南。”山南水北为阳，无树荫遮挡，日照自然好。所以这里耕田比黔州府多。<br />\n沈持笑着对她作揖：“受教了。”<br />\n片刻后，二人各自拾掇齐整，携手到灶房去吃早点，黔州府调拨来的厨子给做了发糕和白粥，坐下来后，史玉皎才简略地把周胜的事说了：“我今日命泓武将军蔚鑫率部再移驻鹤州城，之后找个由头，将周胜部与蔚将军部合二为一，慢慢夺去他的兵权。”周胜不能再在副将的位置上了，只是乍然换人，只怕引起波折。得不着声色，真伤脑筋。心中有事，史玉皎只吃了三分饱就再没胃口了，放下筷子看着他吃。<br />\n军中的事沈持插不上手，只得一再叮嘱她：“你要小心些。”<br />\n史玉皎点头道：“我走了。”沈持出来送她，悄悄塞给她个油纸袋：“回去再吃些。”方才见她没吃几口，他找来油纸袋打包了三两块发糕，让她带上，什么时候饿了再吃。<br />\n她捏在手里牵着马：“谢了。”<br />\n“沈大人，”兰翠看见他给史玉皎拿的是发糕，说道：“将军不爱吃粘牙的东西。”<br />\n沈持笑笑：“将就些吃，回头我闲下来给你做饭，你爱吃什么，只管告诉我。”许是灾后物资匮乏的缘故，这里的早点除了发糕和稀粥之外没有别的吃食，连水煮蛋没见到。<br />\n“你？”史玉皎微愕：“你还会做饭？”她摇摇头：“就算你会，你哪里有闲下来的时候。”<br />\n沈持也笑：“会有的。”<br />\n等过一阵子安定下来，他要重拾厨艺。<br />\n“回去吧，”史翠轻推了沈持一下：“你也怪忙的。”<br />\n说完，她二人骑马离开。<br />\n沈持目送她们走远，才快步去了临时府衙的正厅，与户部员外郎盛诚明、韩绍二人一道继续统计鹤州百姓的安置状况。<br />\n“……看原昭通郡守白青庐留下的籍册，此地大约有四万人口，”韩绍一边整理户部发放出去的赈灾银子和粮食一边说道：“一场山洪，死亡过半数，唉……”幸存下来的人口数不足两万，真叫人痛心啊。<br />\n“唉，若非我朝户部当即出手赈灾，”盛诚明看着册子上冷冰冰的数字说道：“还不知这些人能不能活下来呢。”<br />\n大理国真是盏黑漆皮灯笼，治下昏庸啊。<br />\n沈持：西南这片土地要粮可产粮，要铜铁有铜铁要金银有金银矿，要盐井有盐井……这么一方宝地在大理段氏的手中可惜了，既然他们无能，那就尽快易主吧。<br />\n……<br />\n白日里泓武将军蔚鑫移驻黔州城，和怀武将军苏瀚互成犄角之势，鹤州的城防如此布置，几乎没有周胜的事了。他知道，他手下的将士要并入蔚鑫部，而他，要被史玉皎换掉了。他在心中冷笑数声，当夜，周胜等将士们都睡着的时候去柴房带走李栓，二人一块儿叛逃到大理国去了。<br />\n清晨，史玉皎才得知这个消息，她一阵眩晕，万幸昨日泓武将军蔚鑫移驻过去，不至于营中无主将，叫他们成了无头苍蝇乱窜生事端。<br />\n她稳了稳心神，与手下的几位将领碰了个面，他们都震惊极了，怒目切齿，发誓定要把周胜和李栓二人追回来千刀万剐。<br />\n谁知周、李二人叛逃到大理国后还要做出更可恶的事来，他们把苏瀚部在鹤州城的布防告诉了段若嫣，当夜，大理国就发兵来偷袭，好在泓武将军蔚鑫移驻的及时，苏瀚将军防守有序，他们没讨到便宜，最后灰溜溜地败走了。<br />\n但在竭力御敌之时，大理国的杀手从小道潜入鹤州城，悄悄摸到了城中临时的府衙处。<br />\n沈持一并户部、黔州府等官吏都下榻在此处。 <br>\n\t\t\t', '\t')('\n杀手潜伏在周围，伺机动手。<br />\n沈持从今日早晨起床开始，右眼皮就跳个不停，心也有些慌，总是走神，他以为是被昨夜大理国的一小股兵力偷袭给吓的，一直在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br />\n就在晌午饭后同僚们小憩时，他忽然听到屋顶“咚”的一声，心道：不好，有人闯到这里来了。<br />\n立即要找个地方躲一下，谁知杀手直奔他这屋来了，在院中的赵蟾桂也反应过来杀手的目标，他往那人身上一扑，从后头抱住杀手：“大人快跑，快跑……”那人一个翻身拧住赵蟾桂的胳臂，把刀搁在他脖子上比划了两下。<br />\n沈持出来站定道：“你们是段氏派来的杀手？”<br />\n那人挟持着赵蟾桂一步步向沈持走来，提起了手里的刀。“你觉得你杀得了我吗？”他看着杀手的刀，避也不避，一副完全不放在眼里的样子。<br />\n杀手被激怒，甩出了手中的刀，直奔沈持的面门而去。 <br>\n\t\t\t', '\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