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即便这样，窦姐，我不想用任何一次不完美的演出，来换这五年。”<br />\n“就算要再多花五年、十年，去发展我在国际音乐圈的地位，那又如何呢？”她挑起唇角：“我是许汐言。”<br />\n世界上再不会有第二个许汐言了。<br />\n窦宸望过去。<br />\n之前她怎么会认为，室内油画般的光晕模糊了许汐言的面容。那样的墨色瞳仁，是任何人看一眼，都会被灼伤的程度。<br />\n那样瑰丽的双眸里，写着窦宸其实一直都知道的四个字：「恣意妄为」。<br />\n窦宸放开了撑在门口的手。<br />\n许汐言踏上不知何时甩落在门口的一双高跟鞋，紧紧牵着闻染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开。<br />\n******<br />\n闻染被许汐言牵着，跟在她身后，终于忍不住说：“许汐言。”<br />\n“嗯？”<br />\n“马上就要去机场，坐十多小时的飞机，你到底为什么要穿高跟鞋啊？”<br />\n许汐言转头看了她一眼：“因为配我今天这一身，好看？”<br />\n闻染轻轻的笑。<br />\n“那你能不能把口罩戴上。”<br />\n“口罩不好看。”<br />\n“好看的。”<br />\n许汐言走在她身前步履不停。<br />\n闻染在身后晃了下她的手：“很好看的。”<br />\n许汐言的拇指和食指，始终在她掌心里微微发抖。闻染按下心中的涩意。<br />\n许汐言终于松口：“我没有口罩。”<br />\n“我有。”闻染从毛衫外套里掏出一只未拆封的口罩。<br />\n许汐言停下来接过，唇角微挑：“你为了把我偷出来，准备得够充分的啊。”<br />\n两人乘电梯下楼，闻染去前台取自己的行李箱，又跟酒店约车去机场。<br />\n她英语口语说得总没那么流利，磕磕巴巴，可面对着摩洛哥肤色不同的前台，心里又有种出奇的镇定。<br />\n前台打电话去帮她约车时，她扭头看一眼。<br />\n许汐言戴着一只黑色口罩，笼着件黑色长款风衣，很利落的款式，玳瑁扣的腰带束紧在腰间，勒出纤细腰线。偏偏这样的凌厉间，又有黑曜石色睡裙的丝缎边从风衣下摆露出来，很光洁的料子，是可以穿出门来的，但总带一分睡裙才有的慵懒。<br />\n交叠在许汐言身上，是极为矛盾的美感。<br />\n她踩一双墨色的细高跟鞋，倚在酒店的大理石立柱上，双手插在风衣口袋，像一朵攀援而上的野蔷薇。<br />\n会从温室花园里出逃的那种。 <br>\n\t\t\t', '\t')('\n闻染收回视线，凝神去听前台挂了电话后给她的回复。<br />\n很快车来了。<br />\n司机帮闻染把行李搬上车，许汐言站在车外，看闻染一脸恨不得赶紧把她塞进车里去、越不引人瞩目越好的样子，有些想笑。<br />\n明明这么胆小的一个人。<br />\n飞了十多小时的航程，来一片沙漠腹地呆了半小时，赶来冒众人之大不韪的带着她逃跑。<br />\n许汐言很难描述这一刻内心的触动。<br />\n两人上了车。<br />\n到这时，两人的手反而放开了，一人守着一边车窗，暧昧的距离。<br />\n闻染心里反复咀嚼着许汐言方才说的两个字——「私奔」。<br />\n这真的很像私奔。只有她们俩，手牵着手，籍着夜色，从众人的世界里逃离。<br />\n固然她们早已过了牵手飞奔的年纪了。<br />\n可此时许汐言把车窗揿开一条细缝，夜风灌进来，带着沙漠独有的气息，淡淡的油橄榄香，卷着人额发不停翩飞。<br />\n这也是一种狂奔，车载着她俩，冲破了无边的夜色，身边是浩瀚的沙漠。<br />\n只有身临其境才能感受那般的震撼，许汐言低低的开口，嗓音似笑似叹：“阿染。”<br />\n“你怎么敢的啊？”<br />\n闻染很平静的望着前方：“其实我只想了一个问题。”<br />\n“什么？”许汐言扭过头来看她。<br />\n“是放弃这次演出，会让你继续喜欢弹钢琴，还是坚持这次演出，会让你继续喜欢弹钢琴？”<br />\n许汐言那边良久无声。<br />\n“你呢？”许汐言伸手，带着疼痛的微颤去触闻染的侧颊，在引司机瞩目前旋即撤离：“你现在有继续喜欢弹钢琴吗？我记得我也问过你的对吧。”<br />\n闻染平复着自己的呼吸，三次以后，转头去看许汐言。<br />\n许汐言一头如海藻般浓密的发，在夜色里翩飞，所有复古的建筑、柔黄的街灯和更远处似海浩瀚的沙漠，都变成明信片一般的布景。<br />\n闻染点点头：“嗯。”<br />\n所以我不远山海的来报答，报答你十八岁时跟我说过的那句话。<br />\n第55章“这是做什么，主人小姐？”<br />\n车顺利开到机场, 闻染和许汐言去登机。<br />\n深夜航班，人不算拥挤。闻染的钱不多，买经济舱, 她问许汐言：“你坐过经济舱么？”<br />\n许汐言如实答：“没有。”<br />\n“我行李箱里有副墨镜，我还是找出来给你戴上吧。”经济舱的人更多更密，闻染明显紧张，觉得口罩还不够。<br />\n“阿染。” <br>\n\t\t\t', '\t')('\n“嗯？”<br />\n“你有没有想过深夜航班我戴副墨镜的话, 反而更惹眼。”<br />\n“……也是。”<br />\n好在候机厅所有人都是一脸倦色, 守在插座边给笔记本电脑或手机充电, 淡淡屏幕蓝光映在每个人脸上，没有人抬眼。<br />\n闻染和许汐言坐在角落的等候椅上, 许汐言抱着双臂，阖眼休息, 暂且摘了口罩，浓密长发垂下，遮住她的大半张脸。<br />\n闻染睁眼望着四周, 有年轻母亲给孩子买了瓶橙汁, 瓶盖旋开来，一股略带涩意的清新味道。<br />\n可会有一人想到，就在这倦怠候机厅的角落, 这个裹着黑色风衣坐在这里的年轻女人, 是一票难求的钢琴家、举世瞩目的瑰宝么？<br />\n为了尽量低调不惹人瞩目, 她们没有任何亲密动作。<br />\n偏偏飞机晚点，闻染心里暗想，以后还是不要买廉价航空了吧。<br />\n可这个“再也”里, 又还包含几次以后？<br />\n她这样奋不顾身为许汐言远渡山海的旅程，又还会有几次呢？<br />\n好在一小时后, 系统广播终于通知她们排队登机。闻染站起来唤许汐言：“走吧。”<br />\n“嗯。”<br />\n两人一前一后往登机口走去，闻染执着登机牌排在前方，许汐言在她身后。<br />\n她们前前后后，都是满脸倦色的旅客。<br />\n此时已是凌晨，夜浓得如墨，跑道边耸立的路灯白炽得刺人眼睛。所有人跟着队伍缓慢的挪动着，没有人说话，包括其中的闻染和许汐言。<br />\n就在闻染盯着玻璃外的一盏路灯瞧时。<br />\n许汐言一只手插在风衣口袋里，另只手绕着她颈间轻轻圈过来。<br />\n扶着她的肩，带着她往后仰。<br />\n闻染就那样被许汐言带着，靠在了许汐言身上。<br />\n这个动作藏着外人不易察觉的亲密，闻染心底震撼，就那样靠着许汐言。<br />\n许汐言偏头，用自己下巴在闻染颈间很轻的蹭了下，鼻息打过来，闻染耳尖一烫。<br />\n“累不累？”许汐言的下巴又移走了，躲避开其他乘客的视线，很低的声音用英语跟闻染说：“外面的路灯好像星星。”<br />\n闻染轻轻的：“嗯。”<br />\n一颗心还沉浸在许汐言刚才轻柔的一蹭里。<br />\n那个动作对许汐言来说，不能叫做浪漫，而是有种不常见的……温存。<br />\n对，温存。<br />\n几乎像是在依赖闻染。<br />\n像是在回应闻染在来机场的车上，对她说出的那句：“是放弃这次演出，会让你继续喜欢弹钢琴，还是坚持这次演出，会让你继续喜欢弹钢琴？”<br />\n像是在以某种言语不能传达的方式，跟闻染说——“谢谢”。 <br>\n\t\t\t', '\t')('\n其实在说出那句话时，闻染甚至并不确信，三年以后，五年以后，当许汐言回忆起这场选在沙漠腹地进行的国际艺协指定演出时，会有一秒钟的后悔吗？会有一秒钟的怪责当时支持她放弃的闻染吗？<br />\n好像中立的不给予意见才是最安全的选择。<br />\n可闻染永远记得，当十八岁的她站在夜风拂动的天桥，望着桥下穿行的车流交织出红白两色璀璨的灯带，对于高考这种或将决定她一生的选择，许汐言也没置身事外，而是问她：<br />\n“是考钢琴系会让你继续喜欢弹钢琴，还是不考钢琴系会让你继续喜欢弹钢琴？”<br />\n登机入座后，闻染从随身的帆布包里，掏出刚才在便利店买的一次性拖鞋，丢到许汐言脚边。<br />\n许汐言笑了笑，用嘴型说“谢谢”，甩掉高跟鞋，踩上去。<br />\n她神经痛发作的这几天应该都没休息好，坐在靠舷窗的位置，等飞机进入平流层后，渐渐睡着了。<br />\n口罩又戴上了，显得一张脸不过巴掌大。原来没有舞台灯光照耀的时候，她也会显得……更真实，也更脆弱。<br />\n闻染肩背直挺挺的，望着舷窗外。<br />\n其实就是一团黑，没任何光线，好似连关闭舷窗的必要都没有。 <br>\n\t\t\t', '\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