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他也笑了，“啥b玩意儿，还不抵燎没了。”<br />\n一阵晨风吹来，带走了身上的热气。两人沉默了会儿，又重新拉开距离。<br />\n“后背内刀口，你瞒我干鸡毛？”<br />\n“不是瞒你。是怕怎么做都错。”<br />\n“31号晚上，你来东城干啥？”<br />\n“找你。”陈熙南坐到他对面，缱绻地叹了口气，“我那天很想你。”<br />\n段立轩扔掉湿透的烟，重新摸了一根点。抿一口憋气管里，半天才吁。<br />\n“跟你说了咱俩不一路人，偏往里搅。搅吧，后背搅稀烂。”他仰头抽着烟，若有所思地半眯着眼，“要不说当初，我就不该心软。早跟你划清界限，也就没这事儿了。”<br />\n陈熙南没说话，低头摆弄着衣襟。这是段立轩的睡衣，上好的桑蚕丝。滑溜溜的，抓也抓不住。酸凉凉的，捂也捂不热。<br />\n可也是薄惨惨的，一滴泪都接不住。他忽地折下腰杆，捂住了脸。手指在发丝里蠕动，像是一只只裸露的贝，在无措地找着自己的壳。<br />\n“哎！大老爷们儿的！”段立轩拿脚拨他膝盖，“没处过对象啊，总整这损出！”<br />\n“二哥…我说真的…你喜欢我吧。替补也成，备胎也成…我珍惜你，一心一意的…拜托你了，喜欢我吧…哪怕只有一丁点儿…不用有余远洲那么多…我只要一丁点儿…”<br />\n哽咽的声音像一簇小火苗，被风吹得摇曳。暗一暗，亮一亮，再暗一暗，说不清的遥远。<br />\n夏天的清晨，冷得可怕。让人动也不敢动。只觉得头皮发麻，肺头抽抽着疼。<br />\n段立轩看不到他的脸，只能看到一柄雪白的脖颈。薄薄的睡衣贴着参差的刀口，咯愣愣地凸着，像两排细密的小尖牙。<br />\n两个来月的日夜相伴。点点滴滴浮上心间，帧帧幕幕分外清楚。<br />\n那样一份明晃晃的喜欢。他知道的。他该知道的。<br />\n只不过他故意不去看、不去想、不去面对。把决定权踢给对方，一次次用玩笑撇清关系——既能换来自己对余远洲的心安，又能把陈熙南留在身边。<br />\n可如果余远洲不该是丁凯复的备胎，那陈熙南又怎该是他的备胎？都活在这个可怜的人世间，谁比谁来的珍贵？<br />\n段立轩胸中弥漫出沉痛的不舍。他知道自己必须要做出选择。<br />\n那个高傲的余远洲死了。因他的疏忽而死。这个高傲的陈熙南不能死。不能被他杀死。<br />\n“还备胎，这话说的我都替你窝囊。”他拍了拍陈熙南的肩膀。手掌滚烫，话却冰凉，“陈乐乐啊，听哥一句劝。上赶着不是买卖，太主动了没人当回事儿。你得要点面儿，知道点好赖磕碜。别跟没处过对象似的，让人瞧不起。”<br />\n“磕碜…你为什么，总说我的爱，是磕碜？”陈熙南抬起脸，眼泪慢慢顺着面颊淌下来，“你是人群里，我唯一想去看的人。你无法衡量，这意味着什么。”<br />\n两人对视着。一个仰视，恳切哀戚。一个俯视，无奈心酸。<br />\n半晌，段立轩沉沉地叹了一声。捻灭烟头，起身去拉衣柜。<br />\n“你后脊骨那道口子，我给你交代。你救我一命，我欠你个人情。这人情你啥时候兑都行，我随时欢迎。但咱俩之间的私交，”他闷头在衣柜里扒拉着，语气淡然又绝情，“就处到今天。”<br />\n呼的一声，劲风把窗纱吹得老高。在两人之间飞舞着抽打，像一幕半透明的墙。<br />\n墙的这边，段立轩绷着脸挑衣服。墙的那边，陈熙南伏倒着流眼泪。<br />\n“二哥。我比不上，余远洲吗？”<br />\n“没有比不上。” <br>\n\t\t\t', '\t')('\n“不，我比不上。”他撑着胳膊起身，慢哀哀地眨着眼睛，“我告诉你我哪里比不上。我没有余远洲悲惨。这是我唯一比不过他的地方。你爱的不是余远洲。你爱的是他的悲惨，是他的需要。但他不会一直悲惨。等他不再悲惨了。二哥，他就不要你了。”<br />\n段立轩没说话。抽出一件黑底银竹的衬衫扔到床上。<br />\n陈熙南心里已经绝望了，但嘴还在滔滔地说着。不停拿手背揩着眼泪，用声音填补着心碎。<br />\n“大概是我太主动了，让你觉得我的感情有点廉价。但我从不是一个主动的人。我只对你这样。我只对你这样过。”<br />\n段立轩仍不言语，又扯出一条抽绳灯笼裤。连同刚才那件衬衫一起，攒在怀里往外走。<br />\n“二哥，你醒醒吧。余远洲他不懂你。他见过多少人心，多少背叛，多少死亡？他的世界里连血都没有。他跟你才不是一路的，他才是那个外人。我懂你。只有我懂你。我就站在你身后，等着你掉头。”<br />\n“行了，别嘟囔了。”段立轩带上房门，声音越来越远，“我回东城了，你就搁这儿休息吧。门自动上锁，走前儿别落东西。”<br />\n陈熙南彻底没了力气，重重地砸进被褥里。脸一条条发热，头一阵阵发昏。<br />\n原来爱一个人，竟是如此卑微的事么。连脚趾都是在鞋里跪着的。向你走一步，再走一步。每一步都痛彻心扉，却又舍不得停。<br />\n棚顶的风扇灯像是旋转木马，被风强推着。你追着我，我追着他，谁也追不上谁，晕沉沉地瞎转悠。<br />\n第35章 葛蔓纠缠-35<br />\n段立宏在小床上打着呼噜，忽然被一手包给砸醒。刚要骂人，就看到他弟那张蜡黄的死人脸。<br />\n“回来了？哎我这腰…你这破玩意不好睡，还不抵打个地铺。”他扶着僵硬的腰，龇牙咧嘴地从小床上起身，“不是说昨儿下午回来？李老四不好办啊？”<br />\n“没啥不好办的。”段立轩坐到余远洲床边，顺手拿起冰箱上的水喝，“进去了，至少二十年。”<br />\n“哎呦！真该！”段立宏幸灾乐祸地笑起来，“那李老四，早我就瞅他膈应。穿的跟鸡毛掸子似的，天天拉小姐跳舞。瞅他那o型腿吧，狗都来回钻了，还跳舞呢。”<br />\n虽说段立轩自己也碎嘴子大嗓门，但他总嫌段立宏聒噪。像是过年早上的鞭炮，没眼眉的瞎热闹。<br />\n“行了，这儿用不上你了。该干啥干啥去。”<br />\n“王八犊子，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段立宏扶着老腰站起来，老头似的蹭到水池边洗脸，“你当我，噗噗，乐意搁这儿，噗噗，跟他妈蹲地牢…”<br />\n俩人正说着话，余远洲醒了。<br />\n“还行不？”段立轩摘掉他颊上粘的头发，“外边儿天挺好，我推你出去走走？”<br />\n余远洲半天没说话。眼睛一睁一眯的，像是在调焦距。<br />\n段立轩以为他是怕丁凯复：“别怕，外边儿谁也没有。二哥不撒手，厕所儿都不去。”<br />\n“二哥。”余远洲斟酌着问，“是不是出事儿了？”<br />\n“妹有。能出啥事儿。”段立轩否定完又有几分心虚，摸着自己的下颌角，“咋了，脸色儿不好啊？”<br />\n“不好。假发也歪了。”<br />\n这句话像电门，噌一下把段立轩给弹了起来。他跳到水池边，一把扒拉开段立宏：“边儿去！”<br />\n看到镜子，他脸都青了。余远洲说歪了都算客气，这根本就是戴反了！脑门秃得像清朝人，后脑勺又乱得像柴火垛。蜡黄的脸上俩黑眼圈，弯翘着半边的眼睫毛。<br />\n失魂落魄。半点解释都没的失魂落魄。<br />\n他气得一把拽下假发，冲段立宏抓邪火：“你他妈瞎啊！这样儿都不跟我说？！”<br />\n“谁知道你戴反了！”段立宏满脸白泡沫，闭着眼睛胡嚷嚷，“我还以为你耍票儿赶潮呢！” <br>\n\t\t\t', '\t')('\n“草！赶啥潮？清朝啊！”<br />\n“本来也穿得跟满清余孽似的，谁知道你赶啥潮。”正说着，段立宏忽然急吼吼地拱开他。抬起水龙头，迫不及待地掬水泼脸，“噗噗噜呸！你这洗脸的啥玩意啊，辣死个人！”<br />\n段立轩瞟了眼水池上的蓝色软管，踢了段立宏一脚：“你虎b啊，这他妈搓裤头子的！”<br />\n“哎我！你有病啊，搓裤头子的放洗面台！”<br />\n“不放洗面台放哪儿？放饮水机顶上，你他妈当奶精冲吧！”<br />\n俩人正骂着，身后传来病床的咯吱声。回头一看，余远洲坐起来了。腰杆使不上力气，手在腿边撑着。<br />\n段立轩愣了会儿，惊喜地大步上前：“啥前儿能坐了？！”<br />\n“就这会儿。”<br />\n“腿有没有劲儿？”段立轩蹲在床边，掂着余远洲的脚，“那咱不坐轮椅，走着下去？”<br />\n余远洲没说话，摸起枕边的金丝眼镜。清晰的视野里，是段立轩一脑袋的疤。尤其是耳朵上侧那个问号似的手术刀口，还残留着狰狞的猩红。<br />\n他抬起胳膊，用食指肚轻轻地摸。<br />\n段立轩没敢抬头。他觉得自己今儿阳气不旺，不敢多看余远洲那双眼睛──深潭似的眼睛，寂寂沉沉。偶尔闪过零星的愧，像浮在水上的尸。<br />\n“别深合计，这跟你没关系。那混社会，谁还不带俩勋章儿？”<br />\n余远洲沉默地在枕头底下摸索，掏出来一枚方形的黄钻戒。 <br>\n\t\t\t', '\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