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响之后，天地希音。<br />\n李钧眼中只剩下一片混沌黑暗，涣散的瞳孔中看不到任何一点神志存在的痕迹，只有本能驱使着他的身体不断往前挥拳。<br />\n百拳千拳万拳<br />\n一场不知何时才是尽头的出拳，李钧如同开天辟地的远古神祇，不眠不休，硬生生在无边的黑暗中砸出一颗颗火星，在无声的死寂中砸出了一声声镜面破裂般的清脆声响。<br />\n“死！！！”<br />\n怒猿举拳，轰碎了坠地的残月！<br />\n武夫举拳，洞穿了人间的仙君！<br />\n一个几乎只剩白骨的拳头，打穿了道人的胸膛。<br />\n“以肉身轰碎神念独行革君，真是一条荒唐的序列啊！”<br />\n沧桑沙哑的话音就在面前响起，李钧却将仅存的精力全部放在了视线中浮出的黑色字体上。<br />\n【获得精通点】<br />\n这既是盖棺论定的判词，同样也是令人振奋的收获。<br />\n终于死了！<br />\n可还没等李钧彻底松开这一口气，就被一股突然袭来的巨力直接扇飞出去。<br />\n张希极从半空飘落而下，就落在那处摇摇欲坠的残破屋檐下。<br />\n他低头看着坐在地上的老人，眼中有怨恨、茫然、不舍，林林总总，复杂难言。<br />\n“为什么你就一定非要我死？”<br />\n张希极缓缓开口，竟带着一丝无奈和委屈。<br />\n第696章 假神仙，真小人<br />\n“为什么一定要我死？！”<br />\n一句带着颤音的质问，透着说不尽的辛酸。<br />\n这样的话，本不该从张希极这样的道门天君口中说出。<br />\n身为新派道序的源头之人，他何曾需要过别人给出的理由和解释？<br />\n可如今到了满盘皆输的地步，张希极除了一条弥留的孤魂和满腔的怨憎之外，心头只剩下这个解不开的疑惑。<br />\n直到此时，张希极依旧还是不懂眼前这个垂暮老人到底想干什么。<br />\n远处，白衣染血的袁明妃搀扶着脱力昏厥的李钧，用目光制止了蠢蠢欲动的邹四九。<br />\n“扭扭捏捏，拖泥带水，输不起也赢不了，拿不起又放不下，真他妈的可笑。”<br />\n几乎被拆成废铁的马王爷仰面瘫倒在地上，一只暗淡的红眼中传出不屑的骂声。<br />\n“不甘心？”<br />\n张峰岳昂首看着面前正在徐徐变淡的身影，轻声开口。 <br>\n\t\t\t', '\t')('\n“怎么可能甘心？换做是你，你能甘心？”<br />\n老人问道：“再不甘心，你也已经死了，何必流连不去？”<br />\n张希极厉声喝道：“那也要死个明白！”<br />\n“老夫早就说过了，序列就不该存在.”<br />\n“少拿这种话来糊弄我！”<br />\n张希极表情变得狰狞，怒道：“无论是天下分武，还是三教争雄，本天师与你张峰岳之间最多算有阵营之争，从没有任何半点私人仇怨！甚至在道序新旧一战中，还让你们儒序白白捡了天大的便宜，坐稳了三教头把交椅。到现在你居然还用这种话来敷衍我？”<br />\n“哎”<br />\n张峰岳重重叹了口气，眼中泛起的无奈就像是早已经将一句话重复了千次万次，却依旧不被人所理解接受。甚至还要被当成搪塞的借口和欺骗的谎言。<br />\n“你是不是已经找到了晋升序一的仪轨要求？对，一定是如此。”<br />\n张希极猛地恍然，如同洞穿了张峰岳隐藏心底的秘密，脸上露出一抹兴奋和癫狂。<br />\n“所以在新派道序‘四山一宫’内斗正烈的时候，你才会选择冷眼旁观，从始至终没有插手，目的就是为了误导我，让我以为自己没有被发现，从而展开你的布局。”<br />\n“张崇诚、张崇源、良公明、浮黎、葛峰火你早就看透了这些人心里想要什么，又在惧怕什么。所以你与其浪费精力逐一拔除他们，倒不如索性等我亲手将他们全部铲除。”<br />\n“如此一来，你就可以等到所有新派传承尽归龙虎之后，再将龙虎山一网打尽，好踩着我的尸体登上神位？对不对？！”<br />\n张希极的话音一声高过一声，最后竟锐利如刀，刺得人耳膜生疼。<br />\n连串激烈的质问被袁明妃听在耳中，顿时眉头微皱，眼底流转着眸光意味难明。<br />\n邹四九的脸色也在此刻变得有些难看，一头凌乱的头发，从发梢位置开始悄然变红。<br />\n“六十载草蛇灰线，一甲子布局谋算。三十年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张峰岳，你足够阴险，也确实足够歹毒！”<br />\n自忖看透真相的张希极埋头发出几声自嘲的苦笑，看似已经得到了释怀，坦然接受了自己的失败。<br />\n可那一身怨憎恨意却分明没有半点疏解的迹象，在下一刻变得更加汹涌浓烈。<br />\n“可本天师看你现在这副苟延残喘的模样，怕是一样没有成功破序吧？”<br />\n张希极猛然抬头，眼中尽是嘲讽和讥笑。<br />\n“如此一番殚精竭虑，呕心沥血诓骗世人，甚至不惜害死自己的学生和门徒，到头来却依旧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张峰岳，你足够可恨，也确实足够可怜。”<br />\n张希极放声大笑：“这条路本天师是让开了，那又如何？你一样也没有机会继续往下走。迟早都得是黄土一捧，白骨一具！”<br />\n可出乎道人预料，面对如此嘲弄和挑衅，老人的脸上却依旧没有半点怒色。<br />\n张峰岳把一截衣袖抓在手中，仔细拂干净身旁残破石阶上堆积的灰尘，看着张希极轻声开口：“你是马上就要远行的灵魂，我是黄土埋了半截身体的将死之人，不用这样争锋相对，坐下来聊吧。”<br />\n“还在装模做样，日复一日顶着一张虚伪的面具，你是真不嫌累啊。好，本天师倒要看看你还能有什么话说！”<br />\n张希极冷哼一声，虚幻的身影如同一缕清风落在老人身旁。<br />\n这片荒凉的废墟之间，一截残破不堪的屋檐下，儒道两序的源头之人并肩而坐。<br />\n身为佛序源头的袁明妃站在远处遥看着这一幕，心中没来由多了一丝难言的感慨。<br />\n昔日辉煌的三教，此刻却如同头顶这片黑沉沉的天幕，即将被一道从远山肩头跃起的天光乍破。 <br>\n\t\t\t', '\t')('\n“张希极，在你看来，老夫桩桩件件都是为了一己私欲。可老夫问你，我为什么一定是要为己？”<br />\n“不为己，还能为了谁？”<br />\n张希极嗤笑一声，语气戏谑：“难不成是为了天下苍生？”<br />\n“是啊，就为了天下苍生。”<br />\n张峰岳轻轻点头，神情异常郑重。<br />\n“你们儒序套上了这张为民的皮，终其一生都拔不下来，连你也是如此，从老到少个顶个都是伪君子。”<br />\n张希极肩头不动，头颅却豁然右转，直勾勾的盯着老人，眼底竟露出了一丝慌乱。<br />\n“张峰岳，如果你是为了破入序一而杀我，我死的心服口服。但是到现在你还拿这种话来骗我，有必要吗？”<br />\n“老夫没有骗你，我的身上从始至终也只有这一层皮。”<br />\n老人缓缓问道：“这个答案很难接受？”<br />\n“本天师一生为己而争，你现在却告诉我，我居然是因为那群蝼蚁凡人而死，如此荒谬的理由，你让我怎么接受？”张希极狞声道。<br />\n张峰岳喃喃自语：“或许确实是很荒谬，所以谨勋他才会到死也不愿意去懂。”<br />\n“如果你当真决心要绝天地通，为什么当年不去阻止黄粱建成？”<br />\n“我曾以为可以依靠黄粱梦境改变世道现状，梦中能够得偿所愿，那现世就不会欲壑难平。”<br />\n张峰岳眼中露出淡淡的迷惘：“可惜，我错了。”<br />\n“那你为什么要庇护衰败的法序？还给他们一成权限建成黄粱律境？”<br />\n“我曾以为可以依靠律法匡正扭曲的人心，约束从序者的言行，可我也错了。”<br />\n“那你为什么留着这座溃烂生疮的王朝？甚至给他朱彝焰鞍前马后当了十三年的帝师？”<br />\n“我曾以为可以依靠皇权重整河山，消弭序列争斗，各序各司其职，共谋发展。可惜，我还是错了。”一番对话，是在回答生死仇敌的逼问，也像是在说给身后的刘谨勋，以及远处的袁明妃等人听。<br />\n可却更像是在说给老人在自己说给自己听。<br />\n说给曾经身为新东林书院山长，意气风发写下‘大儒序’的张峰岳听。<br />\n说给曾经身为大明帝国首辅，以一己之力威压天下的张峰岳听。<br />\n也是说给如今众叛亲离，黄土掩身，却掩不住满手鲜血的张峰岳听。<br />\n八千里路云和月，老人脚下从不是康庄大道，一帆风顺。<br />\n而是步履维艰，踉跄前行。<br />\n“这也是错，那也是错。这么多条路，你居然全都看错了。”<br />\n“哪里来什么数艺，只不过是做错的事情太多。”<br />\n“没想到连你张峰岳也会迷茫？倒真是稀罕啊。”<br />\n张希极冷笑不止，口中话锋陡转：“可在我的眼中，分明看到是你如何一步步磨砺锋芒，直到今天终于把刀架在了我们的脖子上！”<br />\n“你不阻拦黄粱建成，是因为如果没有黄粱出现，那新派道序不会因此崛起，就不会有人挑头拉开天下分武的序幕。也不会有老派覆灭，更没有佛门自绝！” <br>\n\t\t\t', '\t')('\n“你出手庇护法序，是因为如果律法崩溃，法序死绝，那你就少了把足以威慑各家门阀的利刃。”<br />\n“你没有覆灭大明王朝，是因为如果王朝彻底崩塌，儒序就将失去赖以晋序的依仗。而且一旦乱世爆发，纵横序将是一个难以解决的麻烦，而且那些衰败的序列也有再次死灰复燃的可能。”<br />\n“张峰岳，你说你自己只有一张皮，可为什么我始终看不清你到底是人是鬼？”<br />\n道人一字一句依旧锋利，咄咄逼人。<br />\n可不知从何时开始，他身上的那股强烈到如同实质般的怨憎戾气，已经缓缓消弭散去。<br />\n“也可能在我这种鬼的眼睛里，这世上根本就没有活着的人。”<br />\n张希极蓦然笑了起来，“而且我也不愿意有人活着，否则跟他们比起来，我岂不是太过龌蹉不堪？” <br>\n\t\t\t', '\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