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陈涣之不用。他从来就不必特意给谁面子。<br/> 吃完饭,陈涣之就去了他书房里忙,埋头在图纸堆里,一直到房门被敲出三声响。<br/> 书房是有很强私人属性的地盘。一般来说,他关上门独自在内时,曲疏月从不会来打扰。<br/> 他抬头看了眼时间,快开宴了,他太太是来提醒他的。<br/> 陈涣之关上电脑,站起身走出来,打开门时,眼前陡然一亮。<br/> 曲疏月换了件纱质的白绸长裙,一字领的样式,她的头发绾起来,精致的锁骨上盛着串珍珠项链。<br/> 她捏着裙摆,稍稍歪斜了一下上半身,那副纯然模样,宛如枝头欲坠的白玉兰。<br/> 曲疏月歉疚的笑:“呃,到时间了好像。”<br/> 像是有点抱歉打扰到他。<br/> 陈涣之注视着她,喉结微滚:“好,走吧。”<br/> 祝家的园子在京市的东城,旁边是一座王府,汉白玉的西洋门上挂了牌子,一道铁栅栏的窗口,进去参观要买票。<br/> 祝弘文结婚时,曲疏月人还在国外,并未随爷爷来祝贺。今天这一趟,算头一遭过门送礼,以陈家儿媳妇的身份。<br/> 暨叔把车开到园门口,在两对敦厚沉实的威武石狮子旁,陈涣之先下了车。<br/> 他利落系好西服的尾扣,打开车门,朝里伸出一只手给疏月。<br/> 她把手放在他掌心里,很快就被牢牢握住,借着他的力道走下来。<br/> 两扇红漆门大开着,隔着一方色泽苍翠的太湖石,听见里头丝竹之声。<br/> 曲疏月挽着他,提了裙摆走上台阶时,一瞥眼,瞧见陈涣之领带松了。<br/> 她停下来,拽了拽他的手臂,陈涣之回头,也没说一句话,就看着她。<br/> 庭院内站着几个公子哥儿,就这么远远的,看着这两口子对视几秒后,曲疏月盈盈笑着,伸手给他理好了领带。<br/> 她缩回手,平直的垂落,怨怪了句:“出门那会儿,你是怎么系的?”<br/> 陈涣之挪开目光,轻咳一下:“我随手打的,不是你一再提醒我,赶时间嘛。”<br/> 那当中有几个是刚从国外回来的,和陈涣之从小在一个院儿里长大。<br/> 只是没赶上吃杯喜酒,因而并不认得新娘子,有的甚至不晓得他结了婚。<br/> 沈宗良手里擎支烟,眉眼被白雾朦胧罩着,笑起来不似凡人:“涣之都结婚了?”<br/> 还是唐纳言做足了礼,风度翩翩的,向众人介绍了一番:“这是曲家的大小姐,疏月,现在是涣之的太太。”<br/> 唐沈两家历来是风头盛的,和声名鼎沸的陈家不相上下,大院里从来分不出高低。<br/> 陈涣之再目中无人,也不敢在他们两个面前拿大,微微点头致意。<br/> 这二位教养极好,也不跟其他人似的,一味在外面胡来。<br/> 这几年,曲疏月也只在这样正式的席面上,恭敬和他们打过两个简单的招呼。<br/> 今天也不例外,知道他们哥儿几个有话要说,曲疏月笑着让了让:“我先去看看宝宝。”<br/> 陈涣之点头,嘱咐说:“礼都带上了吗?”<br/> 曲疏月说带了,再朝他们略一欠身,穿过八角门走了。<br/> 等人离开,沈宗良才给陈涣之打发了支烟:“好一个曲小姐啊。”<br/> 弯弯曲曲,九转回肠的柔婉,像眼前这汪池水。<br/> 陈涣之接了,又借了沈宗良的火点燃,偏头吸上一口。<br/> 他缓缓朝外侧吐个烟圈:“我听说,过了年,四哥就要去江城主持局面了。”<br/> “江城是个好地方,老爷子做过一阵子父母官。”沈宗良吁了口烟,一身轻松,不像个快赴任的模样: “这不,趁着我人还在京中,什么场合都愿意差遣我。”<br/> 唐纳言 知道他那点心思,故意点了一句:“怕不是因为沈伯父待过吧。”<br/> 陈涣之虽从不多话,但对身边这些哥们儿心中陈年的旧疾,也有五六分的数。<br/> 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个钟且惠,多少年了他都放不下。<br/> 沈宗良微勾了下唇角,笑着向唐纳言道:“小齐是不是回国来了?”<br/> 陈涣之听的一愣,旋即失笑:“这有些人,是一点亏都吃不得!”<br/> 唐纳言手里夹了烟,眉目清隽的站着,水光粼粼间,神情并无半分变化。<br/> 他永远是一副宁静而镇定的样子。哪怕此刻谈起的,是正和他别苗头的妹妹,他爱而不得的具象。<br/> 唐纳言淡笑一下:“回来了,我爸妈张罗她相亲呢,忙得很。”<br/> 这下真捅他心窝子了。<br/> 沈宗良不好再说,把话题引到陈涣之身上:“还是涣之好,年轻轻的就结婚了,省了多少事。”<br/> 不料,新郎官也一副有苦难言的样,深吁了一口烟:“哪就那么容易了。”<br/> 唐纳言闻言抬头,问起缘由来:“怎么,曲院长家的大孙女,涵养好是出了名的,还不合你的意?”<br/> 陈涣之略仰起下巴,望见湛蓝天边咕咕唧唧的,飞过一群家养的白鸽。<br/> 他笑得奇怪:“她就是涵养太好了。”<br/> 她就是涵养太好,从来不肯说一句半句的是非,让人永远不知道,她心里都在悄悄琢磨什么。<br/> 第33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