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今天火葬场了吗/无情眼 第39节
('此言一出，那数名臣子都露出惊色。<br />\n自古以来，天子后宫，设有一后四妃九嫔。<br />\n四妃为贵、淑、德、贤，这戚妃的位分，虽是一般妃位，居身末流，但这“戚”字却是当初皇帝另拟的封号。<br />\n人人都道是陛下厌极了这罪妃，那“戚”与“凄同”音，并不是什么好兆头，想不到今日竟给她改了，改的还是那尊贵无比的宸字！<br />\n宸这个字，可非同一般。<br />\n宸极，代表王位，宸轩，代表帝王的宫室，而紫宸星，更是往往用来比喻君王。<br />\n如《论语·为政》中有句：“为政以德，譬如北宸，居其所而众星共之。”<br />\n这样的封号，比贵妃这个本就在礼制中的封号，隐隐地还要尊贵，已经是莫大地逾越了祖制。<br />\n登时，众臣脸色一变。<br />\n那年长者厉声道：<br />\n“还请陛下三思！戚妃娘娘有罪在身，理应偏居一隅，静思己过，陛下不追究其罪责，册为妃位已是天恩浩荡，怎可赐下如此尊贵的封号？”<br />\n“此为朕之家事。”<br />\n“陛下家事，却更是国事。”<br />\n“朕乃天子，天下之主，朕之决定岂容尔等置喙？”他轻描淡写道，“诸位若是对朕之决策心怀不满，但可效法顾御史。”<br />\n他的目光缓缓地扫过众人：<br />\n“众卿家，有何异议？”<br />\n那几个臣子不再吭声。<br />\n陛下连对生身父亲都能动手，何况他们几个关系不远不近的叔伯？<br />\n他们不会忘记，刚刚就在那含章殿中，陛下颁布了一道什么样的旨意——那藏匿僧人的顾氏全族，无一幸免，皆被诛杀！<br />\n包括陛下口中那，顾御史。<br />\n所以，陛下根本不想听到任何一句劝诫，他的那一番话的言外之意，便是敢阻拦于他者，斩！<br />\n京城各大世家之中，顾家虽算不得什么顶级门阀，但那也是旧日里与谢家有所往来，还结了几门姻亲的官宦世家。<br />\n虽那僧人，乃是千真万确的前朝逆党，证据确凿，藏匿逆党，按律当夷九族。<br />\n但那对世家连根拔起的狠辣，对故人都是那般的冷血无情，还是叫人不寒而栗。<br />\n彼时，他们跪在阶下，余光是那长及垂地的如云衣角。<br />\n男子冕旒下的玉珠轻晃，云纹和龙纹蜿蜒地绣在袍服之上，他端坐明堂，冠袍甚华，清冷高贵，如在烟中雾里，<br />\n却再无一人觉着上边坐着的，是那不食人间烟火的仙。<br />\n他分明是那手执屠刀的鬼！<br />\n那身洁净如雪的白衣，在他们的心中早已笼罩上了一层死亡的阴影，恐怖凄厉非常。<br />\n当那御前太监捧着那长长的的名单，一个又一个死人的名字划过耳边，几个曾与顾家过从甚密的臣子，皆惊惧得大汗淋漓，腿弯都打起战来。 <br>\n\t\t\t', '\t')('\n如今的陛下，早已不是初践祚时，处处受他们掣肘的困兽，而是那逐渐苏醒的虎。<br />\n当初推举他上位的几个老臣，除了他的本家淮阳谢氏，或多或少都遭到了反噬。<br />\n众臣脸色难看，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br />\n在皇帝那不容违抗的威压之下，臣子们齐齐低头，拱手：<br />\n“微臣不敢。”<br />\n而那乌发蓝裙的纤柔身影，悄然地立在男人宽厚挺拔的身影之后。<br />\n她脸色如镜面池水般平静，就好像从头到尾都置身事外。君臣之间没有硝烟的战争，那些风波、尘埃、血腥，不曾沾上她的衣角半分。<br />\n只是那样无声无息地站在皇帝身后，如同一道静谧的影子。<br />\n-<br />\n“谢大人您说，陛下这到底是何意？”<br />\n那长着鹰钩鼻的臣子，正是谢不归的叔父，谢晋将军的次子，谢云起。<br />\n如今他被封为淮南王，领兵部尚书一职，掌管武官选用，在朝中颇有地位，众人都以他马首是瞻。<br />\n“前朝后宫，向来休戚相关，陛下自登位以来，久不入后宫。昨夜却宠幸了那戚妃……听闻今日还赏赐了许多奇珍异宝，方才更是当众赐下封号，实在令人惊疑。”<br />\n“陛下身边无人，后宫空虚，莫不是动了立那戚妃为后的心思？且不说戚妃出身，便说……”<br />\n他们对视一眼。<br />\n谢晋将军当年身死南照，尸骨无存，若谢氏皇帝一朝得势，便立了那仇人之女为后，岂不寒了诸位老臣的心？<br />\n朝中许多武官，都是跟着谢晋将军出生入死过的兄弟，当年南照一行，更是记忆尤深，对那乌烟瘴气、蛊术盛行的蛮族风气十分厌恶，往后若是要对着那玩弄巫蛊之术的异族之人、南蛮王女磕头跪拜，谁能受得了。<br />\n“封后一事绝无可能，难道尔等竟看不出，陛下当着我们的面抬举那妖妃，不过是敲山震虎罢了，”一名臣子冷哼，“你我多少也该收敛一些，陛下到底不是初践祚时的陛下，那一个一个骇人的手段使出来，若不谨言慎行，有几个脑袋够砍的。”<br />\n“下官说得可都是实话，若非破虏将军英年早逝，今日这皇位万轮不到这……狂妄小儿，残暴之君，”<br />\n那起头的臣子压低了声音，说着还瞟了一眼四周，眼神中带着恐惧和慌乱。<br />\n今上任用了一批酷吏，以极刑和告密手段对付政敌。擢选惊羽卫中的精良，在那基于诏狱的基础上建立了“明镜司”，内里种种酷刑令人发指。<br />\n朝堂上弥漫着恐怖气氛。<br />\n今上铁腕治世，斩除奸佞，朝堂风声鹤唳，人人自危，然亦因此，贪官污吏纷纷落马，前朝积弊得以扫除，朝政为之一新。<br />\n谢云起皱眉，却不知如今这局面是好是坏，当初他迎谢净生称帝，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有今日这一出。<br />\n谢家自前朝起便掌管兵权，这谢净生的父亲，也就是他的兄长，当初于即墨城精兵作战时，遭到刺杀，流落至边陲小镇，为一浣衣女所救，与之日久生情。<br />\n后来谢明觉不告而别，此女十月怀胎，诞下一子。<br />\n虽然浣衣女给谢明觉生下了一个儿子，但是谢明觉并不打算认这个儿子，因为他早已娶了长孙氏的女儿为妻，并且与之育有一嫡出长子，便是后来的破虏将军谢知还。<br />\n谢家百年大族，规矩森严，更有祖训，族中弟子成婚之后，不可纳妾、不可豢养外室。是以除了谢明觉，其余几房膝下都是阴盛阳衰，竟无半子，当时整个谢家就谢知还这么一个嫡子，上上下下都爱着护着，宠得跟宝贝疙瘩似的。<br />\n那孩子也教养得极好，打小便文武双全，根正苗红。<br />\n后来谢知还八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一只脚都踏进了鬼门关，谢家这才想起还有个流落在外的血脉，忙差人接回，为他更名谢净生，由族中长老亲自教养。 <br>\n\t\t\t', '\t')('\n很快大家就发现，这半路捡回的庶子，竟是个战争奇才，天生就懂得怎么打仗！<br />\n谢云起还记得，不到十七岁，那模样生得如同谪仙，与武将半点搭不上边的侄儿便上了战场，带着一千精锐，绕过主力，奇袭北凉军后方，在后方找到了敌人的指挥中心。<br />\n一场大战，斩杀俘虏近三千人。<br />\n谁曾想那三千人中，既有北凉王的亲叔叔，还有包括丞相在内的一堆高官！<br />\n那一战，大获全盛。<br />\n战后，谢净生因有违抗军令的嫌疑，被族中施以笞刑，打得皮开肉绽。<br />\n后又上奏朝廷，对他加以表彰，提他为征北将军，统领数千骑兵。<br />\n谢净生非常擅长大纵深穿插作战，这个初出茅庐的少年将军，将“兵贵神速”这一个词，运用到了极致。<br />\n这样的谢净生，绝对是千年一遇的战争天才，年纪轻轻就打出了那年过半百的老将，都难以企及的战绩。<br />\n后来，他率军一举歼灭了毗邻南照的殊来古国，免去边境百姓屡受侵扰之苦，大胜归来，被当时的大桓皇帝加封为“神威”。<br />\n自此神威将军一战成名，声威大震，成了无数将领顶礼膜拜、却难以望其项背的名字。<br />\n想他风头最盛时，多么的英姿勃发、领兵百万，剑履上朝、赞拜不名。<br />\n那样如日中天的存在，却忽然有一天，隐姓埋名，不知所去。<br />\n-<br />\n得知谢净生踪迹的那一日，谢云起驱车前去探望，被小厮领进一个幽静的、满是桃花香的院落，却见那曾驰骋疆场、勇冠三军的神威将军，正挽起袖口，弯着腰给一少女描眉。<br />\n谢云起大惊之下，便是大怒。<br />\n他竟瞒着家族，与女子私相授受，甚至结为夫妇！<br />\n谢净生和那少女，相视而笑，仿佛寻常百姓家的夫妻，只能从他握笔发力的方式，还有那挽起一截衣袖的手臂上的分明青筋，看出他习过武。<br />\n谢云起并未当场发作，而是默不作声地隐藏于暗处观察，见那衣着朴素的郎君给少女发间戴上蝴蝶银饰后，便迈步进了灶房。<br />\n他系着围腰，几缕墨发垂落颊边，朴实无华，却专注如一。<br />\n在砧板上，揉开面团包入馅料，便是一个又一个精巧的小笼包。<br />\n而他净了净手，自水中捞了那活鱼，三两下便制伏了那鲜美的活鱼。<br />\n他开始剖鱼。<br />\n周遭寂静无声，唯有刀锋与鱼身相触的细微声响。<br />\n男子修长的手，以刀尖轻挑，鱼鳞一片片从鱼身剥离，他眉眼低垂，有条不紊，仿佛对这再寻常不过的剖鱼一事有着超乎常人的尊重与热爱。<br />\n真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任那天下大事波诡云谲，他却在这简单而精细的劳作中怡然自得，通身都是世外仙般的超脱与宁静。<br />\n谢云起终于走了进去，说：<br />\n“时值多事之秋，贤侄，你既身为淮阳谢氏子孙，如何能置身事外？需知覆巢之下无完卵。你堂堂八尺男儿，年华大好，正是建功立业的时候，岂能如此不务正业，沉溺脂粉温柔乡？”<br />\n闻言，郎君眼睫一颤，终于有了点反应。<br />\n他缓缓抬头，看着谢云起说： <br>\n\t\t\t', '\t')('\n“麻烦叔父把花椒递给我一下，在你左手边第二个橱柜，你拉开有个贴着红纸的小罐子就是了。”<br />\n他似乎在思量着什么，倏地弯了唇角，带着点低叹的轻笑着说，“她素来口味重，得多放些花椒进去。菜式清淡了，又要挑嘴不肯用饭。”<br />\n谢云起：……<br />\n谢云起僵硬地拿出了那个罐子，看着男子拈了几粒花椒，开始炒香。<br />\n炉上煨着鸡汤，他又去舀了一碗出来，勺子在汤盅边上搁久了，把他玉白的指尖烫得通红，他放下勺子，捏了捏耳垂降温。<br />\n他用汤匙尝着鸡汤的咸淡，倏地一笑，窗外透过的光如水波般在他脸上一晃而过，皮肤细腻洁白，那笑就像是春日渐暖，池中化开的春冰。<br />\n谢云起恨铁不成钢道：<br />\n“不归。你这名字倒是改得有点意思，往后是不打算还家了么，你这样的出身，旁人便是投胎几百次都轮不到，你却轻易便舍了，弃了刀兵，生生浪费了这卓绝的身手。”<br />\n甚至还行起了那最为低/贱不入流的商贾之事。 <br>\n\t\t\t', '\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