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帜雍手掌里能清晰感受到乔谅肩膀的骨骼感。<br/> 他也不太清楚,一个朋友在这时候,应该保持怎样的安慰距离,毕竟从前也没有人值得他额外费心。<br/> 地下停车场回荡着他们规律的脚步声,惨白的光线让影子在地板的投影格外清晰。<br/> 江帜雍注视地面碰在一起的肩膀,低低道:“如果邵修友发现自己是邵乐的替身……你会怎么办?”<br/> 乔谅这才明白。<br/> 江帜雍是觉得现在替身和真爱两个人相撞,乔谅才是最会伤心难过的那个人?<br/> 蠢死了。<br/> 这些人的脑回路乔谅确实不太懂。<br/> 他内心讥诮,甚至不耐地啧来啧去,面上却淡淡地说,“也许会分手。”<br/> 江帜雍眼皮一跳,深邃蓝眸看向他。<br/> 乔谅已经把墨镜口罩都拉上,一张脸上不用费什么心思去做表情,心安理得地在遮挡下面无表情。<br/> “找替身这种事情是错的,一段感情本身就无法替代。在去生日宴见到邵乐的时候就应该提分手的,现在总不能一错再错。”<br/> 江帜雍张开嘴却没能发出声音:“……”<br/> 乔谅甚至带点刻毒地道:“不然难道要我把他们两兄弟都玩弄在股掌之间?今天和这个在一起,明天和那个在一起。一个当大的,一个当小的。”<br/> 江帜雍再次:“……”<br/> 其实他总觉得……如果乔谅真的敢提,按照邵乐那种性格也未必不能同意。<br/> 只要乔谅敢说,邵乐就没有同意不了的。他真的纯种恋爱脑。<br/> 邵修友就不知道了,江帜雍和他不算很熟。<br/> 江帜雍冷硬深邃的脸孔很有混血特色,他嘴唇抿直,宽大手掌又在乔谅的肩膀上轻拍了下,低沉嗓音公正无私。<br/> “其实走出一段感情最好的方法是开始下一段感情。”<br/> 乔谅抬眼看他。<br/> 墨镜下微微透出眼睛的样子。<br/> 清凌凌的眼睛漠然无情,连瞳孔都看不明晰。像是随时都会被这双漂亮又危险的眼睛吸入深渊。<br/> 江帜雍被看得呼吸一紧,平静地阐述自己的观点,“也许你应该找一个和他们两兄弟完全不同的人,试着让自己忘记这一段过去。”<br/> 乔谅轻哂,淡淡道,“也许你说得对吧。但我实在没有精力再开展一段新的感情。”<br/> 江帜雍皱眉再看向他,蓝眸都凝沉深邃了些,“你真的这么喜欢邵乐?”<br/> 乔谅都快忍不住发出讥诮刻毒的笑声了。<br/> 他?<br/> 喜欢谁?<br/> 乔谅其实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让江帜雍对此深信不疑。他只是嘴上说了两次,实际上什么都没做过。<br/> 他顺着说下去,轻轻道:“我不知道。”<br/> 然后看向江帜雍。<br/> 风吹过他的鬓角,带起清爽碎短的发丝。话音清冷低迷,似乎带有些茫然。<br/> “‘这么’喜欢是多少,我也无法确定。我只是……总是很想他。”<br/> 江帜雍也真是觉得自己犯贱,居然在酸涩中品味到一点满足。<br/> 也许因为至少乔谅痛苦的时候,他能够陪在身边。<br/> 他沉默站在原地,然后迟疑地,低声询问,“或许……你需要一个拥抱吗?”<br/> 乔谅皱了下眉,“我不明白。”<br/> 江帜雍:“一个朋友的拥抱。人在难过的时候总需要一个拥抱的。”<br/> 他想了想,高高在上的头颅低垂,一双昂贵如同飞鸽衔来的蓝宝石般的眼眸也垂下。<br/> “如果你需要我像邵乐那样抱你,我也可以做到。毕竟我和他身高相仿,也是十几年的朋友。论了解,我不会比任何人差。”<br/> 乔谅墨镜下的眼睛看着他,似乎朝他靠近一步。<br/> 江帜雍呼吸微微顿了一秒,心脏跳得飞快。<br/> 甚至他有些赧然,生怕乔谅也听到他的心跳声。<br/> 在乔谅靠得更近之前,已经下意识地,在这个空无一人的车库,俯身靠近,甚至已经伸出手臂。甚至的甚至,手臂已经被乔谅搭上。<br/> 乔谅的手真的好冷。<br/> 是透骨的冷,透过衣料皮肉传到骨头里,骨头缝都开始发麻。<br/> 他清晰地感受到,乔谅的手指在他的手臂上轻轻点了两下。<br/> 乔谅是想提示他:有人来了。<br/> 然而陷入恋爱的蠢货,无论是富人还是穷人,显然都是一致的,会失去面对危机的基本理智。<br/> 高傲的青年呼吸几乎被拥堵住,他狼狈地说了一连串:<br/> “不只是今天,实际上,如果你想邵乐了,每天都可以来找我。我很、不是,我的意思是,作为邵乐的朋友,我很乐意为你效劳。当然,我很清楚,我们之间的事情,不适合让邵乐或者邵修友——”<br/> “阿雍。”<br/> 这道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的时候甚至荡起回音。<br/> 江帜雍的心跳声在这一瞬间快到顶点。<br/> 他猛地抽回理智回过头。<br/> 邵修友有些疲惫地皱眉看着他。<br/> 今天,荒谬的一切发生得太快太迅速,以至于让他不可思议地笑了起来,“你要不要当着我的面,对我的男朋友,再说一遍?”<br/> 声音低沉,隐隐带了两分阴郁的冷意。<br/> 江帜雍沉稳地凝滞了片刻,他道:“修友哥,你大概误会了什么。”<br/> 邵修友只看着他,沉默,“是吗。我误会了什么?”<br/> 江帜雍:“我和乔谅只是在谈工作。”<br/> 邵修友转头看向乔谅,“是吗?宝宝?”<br/> 乔谅和他对视,轻巧地逃避了这个话题,道:“我好累,想回去了。”<br/> 邵修友顿了顿,看着灯光映照乔谅的脸孔,恍惚中想起乔谅之前还没火起来的时候,某一次人气低迷无人期待的巡演。<br/> 乔谅靠在通道里面,惨白的灯光映照出他深黑的影子。轮廓分明眉骨挺拔,整个人显出一种颓靡疏冷的消瘦,那时候邵修友对他的第一印象就是……好单薄。<br/> 是做乐队的吗?<br/> 看起来不像。<br/> 像是刚从病院里出来,腕骨都还细瘦伶仃。刺青从皮肤往骨头里刺,是缝合他碎片的针。<br/> 前面登场的乐队刚引起热烈的轰动,地面都在随鼓点和欢呼跳动。<br/> 偶然的一眼,乔谅视线瞥向他,黑发在灯光中晃动着,在阴霾中冷冷地盖住那点泪痣。<br/> 静谧得像落单的剪影。<br/> 现在的乔谅,比起那时候要健康许多。<br/> 其实……这就够了吧。<br/> 邵修友抿唇,轻笑起来:“好。”他温和的茶色眼眸看向江帜雍,“江先生,恕不送客了。”<br/> 江帜雍看着邵修友快走几步,把乔谅从他身边带走。手才慢半拍地捂住刚刚乔谅碰过的那一块衣料。<br/> 邵修友开车把乔谅送回去,两个人一路都没说话,直到抵达目的地,导航的机械女音关闭。<br/> 地下车库的灯光在横梁处映照进车里,与车内温暖光线切割开,又在边界交融。<br/> 邵修友的手抓着方向盘,手背指骨上有轻微的擦伤,血已经凝固,只是配合暴起的青筋来看,有些骇人。<br/> 这一次,乔谅从头到尾,没有询问过。<br/> 他还在踟蹰,不知道要和乔谅说什么好,就察觉到乔谅转头看了他一眼,毫无预兆地问:“要分手吗?”<br/> 邵修友攥着方向盘的力度陡然深了一瞬。<br/> 温驯俊雅的青年笑了声,说:“怎么忽然说这个,宝宝。我不觉得我们有分手的必要。”<br/> 他扭头看着乔谅,睫毛底下清润的眼眸,直勾勾注视乔谅轮廓分明的白皙侧脸。<br/> “我们之间难道有什么问题,让你觉得必须要分手才能够解决吗?”<br/> 乔谅:“……”<br/> 他的笨蛋粉丝好像打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br/> 乔谅道:“抱歉。”<br/> 邵修友又疑惑地摇头,温和道:“我也不觉得你有需要和我道歉的地方。”<br/> 乔谅:“我的确还喜欢我的前男友。”<br/> 邵修友呼吸一重,闭了下眼,“……”<br/> 乔谅面无表情地说,“之前见面,我总是忍耐着。所以连带他的朋友,我也很难拒——”<br/> “——好了!”<br/> 邵修友语气难得重了一次。<br/> 在乔谅面前,他就从来没用过这种语气和他说过话。<br/> “对不起,我今天的情绪不太对劲。”但他的嗓音很快平缓下来,“今天太累了是不是?宝宝,先上楼休息吧。”<br/> “咔哒——”<br/> 中控锁被他打开。<br/> 邵修友拉开安全带,下车之后,去打开乔谅那边的车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