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 <p> 说这句话时,秦相宜嘴角绽开了笑容,晃人心神,倒让人直接想到了雪天与她一同在屋檐下煮大红袍的场景。</p><p> 贺宴舟目光逐渐幽深起来,她没有一句话是在跟他说的,可他全都刻进了脑子里。</p><p> 她甚至一眼也没有看过他,她在认真的、专心的,尝试与另一个男人相处。</p><p> 贺宴舟终是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酒,再独自举杯,倒入了喉间。</p><p> 他今日若是没有跟着庭阳兄过来,怕是还不能知道,王庭阳跟她的今晚,早已是被人安排好了的局,一开始就是抱着心思的。</p><p> 他倒是多余了。</p><p> 他不仅多余,他还平白小了一辈。</p><p> 贺宴舟将温酒倒入喉咙里,心里忽的涌上了一丝不甘。</p><p> 原来她会那种眉眼弯弯的笑啊,原来她也有俗愿啊,原来她真正愿意向一个人讨好卖乖的时候,是这般模样啊。</p><p> 可他伸手拽了拽她的衣摆,等她回身来理一理他。</p><p> 她转过身面向他,眉目温婉:“宴舟,怎么了?”</p><p> 她似乎是这才察觉到今日忽略了他,转过身来时,一双眼里尽是蕴含着询问与关怀。</p><p> 这一刻,贺宴舟感觉自己的心仿佛停止了跳动,她对他的关怀,还是对晚辈的那种关怀。</p><p> 她的声音很温柔,她并不是对谁都这么温柔,贺宴舟以为她活在天地之外,从不敢轻易攀附与冒犯,他一直以来都在小心翼翼地、谨敬万分地尝试走进她,为她对他的独一无二的笑容与关怀感到沾沾自喜。</p><p> 可是今天他知道了,她的俗愿,她的笑容并不只为他一人而绽开,他所求之不得的,有人正心安理得地接受着。</p><p> 秦相宜对他很有耐心,尽管对方现在盯着她一句话也不说。</p><p> 她从一旁端了一壶茶过来给他:“你在这儿白白地喝什么酒呢,喝茶吧。”</p><p> 萧司珍道:“相宜,你就这么惯着他,咱们都喝酒,就他一个人喝茶。”</p><p> 秦相宜避开了他的视线,道:“他不一样。”</p><p> 这句“他不一样”,听起来真的很像是在照看自家的小辈。</p><p> 王庭阳对秦相宜没什么不满意的,他心里也完全能接受她和离妇的身份,就是……那岂不是以后贺大人也得管他叫姑父了。</p><p> 这么想的话,更是实在没什么不能接受的。</p><p> 就是现在贺宴舟接收到王庭阳的视线时,能感觉他双目中夹杂着一丝对晚辈的关爱。</p><p> 贺宴舟听话地将酒换成了茶,在所有人都目酣神醉的时候,唯独他的眼睛一片清明,在黑夜里发着光,而光的终点在秦相宜身上。</p><p> 酒足饭饱之时,这场本是为秦相宜相亲而筹办的聚会也到了该结束的时候。</p><p> 萧云意有责任让几位客人都平安到家,两位男子倒是不必担心,唯有秦相宜。</p><p> 萧云意眸子在贺宴舟和王庭阳之间扫了扫,还是决定让今天的事情办到位,将秦相宜一把塞给了王庭阳。</p><p> “庭阳先生,老将军府你知道吧,就在东街的末尾处,劳烦你送相宜一程了,也当是提前认认门。”</p><p> 说到这,萧云意还眨了眨眼。</p><p> 王庭阳还怪不好意思的,虽说今天相处下来还行,但谈到那些还早着呢。</p><p> 王庭阳的马车,还是刚到京城时贺宴舟给他一手包办的,现在秦相宜倒是坐进去了。</p><p> 她今日喝酒没个节制,也不知是怎么了,往常再怎么也会克制着些的。</p><p> 现在脑袋正闷着疼,整个人挨上车壁就巴不得闭眼睡了,一双眼迷蒙地又看了贺宴舟一眼,他站在她的轿子外面发着呆,模样还怪可爱的。</p><p> 她便就那么单手支着侧脸,视线放在他身上,眼尾懒懒地扫他:“宴舟,姑姑就先走了,明天见。”</p><p> 她的嗓音泛着甜腻的温柔,拖着长长的腔调。</p><p> 许是她今日实在是再没精力维持仪态,往常那紧紧勾勒着脖颈线条的衣领,此时悄然豁开了一道口子,也没有多的什么,就是那两条泛着红的、透着光的锁骨,脖颈处若隐若现的线条,令他张了张嘴,什么话也没能说出口。</p><p> 他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的呼出来,待胸腔里的呼吸全部呼尽时,他的肩膀似乎也垮了下来,那些意气风发,此时也像个笑话。</p><p> 秦相宜回到府里,一路走到春霁院,月光下,她的脚步虽带着酒后的迟钝与乏力,但大体上是轻快的。</p><p> 回到春霁院里坐下,懒懒躺在摇椅上,她也不得不松了口气。</p><p> 看来自己就快要有家了呢。</p><p> 她伸手拔下头上的簪子,今日倒也不是她没有刻意打扮,只是对于像王庭阳那样的人吧,她知道自己什么样子才能引起对方的兴趣。</p><p> 她又突然咯咯笑起来,若是贺宴舟,她便要穿上一件鲜艳的衣裙去见他才行,他是那种,需要人把对他的心思摆在他眼前的人。</p><p> 只是可惜,她就算对他有心思,也一定不会摆出来。</p><p> 千松放好了热水,出来叫她:“姑</p> ', ' ')('\n <p>娘,可以沐浴了。”</p><p> 春霁院修得偏僻,是独属于她一个人的小院子,她站在露天的月光下,周围是用竹子修起来的三面围墙,有风吹过时,竹叶哗哗作响。</p><p> 千松帮着她一件一件地脱下繁复衣裙,她的着装必是恪守礼制的,交领大袖直裾袍、三重交领的衬裙、腰间宽阔的鹤纹束带和约束礼仪的禁步。</p><p> 直至脱下最后一件衬裙,她那具被束缚在重重交领里的身体便从脖颈处沿下缓缓显露出来。</p><p> 千松皱眉看着她脖子以下的背部:“姑娘身上的伤疤养了将近一年了,印记虽说消下去些了,但看上去还是不好看,姑娘若是筹备好了要嫁给新姑爷,在那之前还得再想想办法治一治才行。 ”</p><p> 秦相宜抬步迈进浴桶,将自己整个身体泡进温水里,抱着胳膊垂眸道:“时间拖得太久了,很多疤消不掉便罢了。”</p><p> 她的眸子倒是淡然,千松却替她担忧:“姑娘虽说不在乎,但将来新姑爷看了,指不定得怎么想呢。”</p><p> 秦相宜道:“你说到这个,倒是提醒我了,王庭阳此人,我还得再观察一阵子再说。”</p><p> 她一只手抬起来撑在浴桶边上,抵着头望天,微醺后的夜晚,她的声音温柔极了:“千松,你说我这算不算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p><p> 千松将她的头发拆下来,披散在她的后背,拿出木梳子一下一下地梳理整齐:“姑娘这次挑选婚事,便是再谨慎也不为过的,姑娘也别太自责了,当初年纪轻,看不清人是正常的,何况那个姓裴的,就连老爷当初也对他满意得不得了呢。”</p><p> 看错人的事情,还真怪不了当时只有十多岁的秦相宜。</p><p> 秦相宜歪了歪脑袋,她从小到大的头脑并不算聪明的,不然也不会被裴清寂那个衣冠禽兽给骗了,当初嫁给他时,她心里可是幸福开心得不得了呢,以为自己必是嫁给了真爱。</p><p> “那我现在都这般年纪了……应该不会看错人了吧。”</p><p> 她对这一点保存质疑。</p><p> 千松道:“姑娘今日去赴宴没带着我,我也没见过那位庭阳先生,还真是不好说,不过我觉得,起码贺公子肯定是个好人。”</p><p> 千松边说还边点了点头,秦相宜闻言也点头肯定道:“我也觉得,虽说我对自己的识人能力还没有什么信心,但我就是知道,宴舟他肯定是个好郎君。”</p><p> 说完她又垂下头:“就算知道他是好人又有什么用呢,我又不会嫁给他。”</p><p> 一说到这,她又不免要为秦雨铃可惜起来,不过,那个事情贺宴舟要她别管,可现在两家的事情这么摆着,他接下来怎么做都是个错。</p><p> 一想到这,外头又起了脚步声,秦相宜与千松对视了一眼,便知道是秦雨玲又在往后门溜了。</p><p> 为什么秦雨铃的动静总是躲不过她去呢?因为秦相宜所居住的春霁院恰好挨着府上后门。</p><p> 此处晚上并无家丁看守,可以说是让人来去自如。</p><p> 要不是东街的治安本就很好,秦府必定是要遭贼的。</p><p> “水已经凉得差不多了,姑娘出来吧。”</p><p> 千松举起一张大棉布巾子,在秦相宜迈出浴桶的时候就将她裹住,将一身的水珠擦干。</p><p> 旁边放着一篮子的各式药膏和凝露。</p><p> “现在没有精力去管铃儿了,随她去吧。”</p><p> 秦相宜擦干身子后,站在树底下,千松拿起药膏涂抹在她身上有伤疤的地方。</p><p> “姑娘,府里后门一直是这么个松懈的状态也不行啊,那岂不是谁也能出入了,甚至都不用翻墙的。”</p><p> 晋江文学城独发</p><p> 秦相宜道:“先管好咱们自己院子, 我也管不了那么多。”</p><p> 千松将秦相宜全身上下都护理好,敷上了厚厚的凝露,又将她裹紧了层层叠叠的衣物里。</p><p> “秋日天凉了, 姑娘当心些。”</p><p> 翌日,卯时, 太和殿前两列官员肃穆而立, 在秋日里天亮得越来越晚的深重晨露里, 日复一日赶赴这一场并没有皇帝本人在场的朝会。</p><p> 贺宴舟与王庭阳并排而立,抛开出身不谈,他二人在官场的地位相近。</p><p> 比起昨日和以往对王庭阳的欣赏,贺宴舟今日默默打量的, 是他作为男人的样子。</p><p> 身长八尺, 面容俊朗, 体态儒雅,文人气质……父母双亡。</p><p> 待秉笔太监出来代皇帝宣了旨以后,王庭阳就正式有了京官的身份。</p><p> 贺宴舟望着地面出神, 直到王庭阳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脸色一片大好:“贺大人,今后咱们就齐心协力,共襄盛举了。”</p><p> 贺宴舟想办法让王庭阳被调到京里来,本也是出于一片为国为民的赤诚之心,眼下事情已成, 他也不得不展开笑颜:“庭阳兄, 还望关照啊。”</p><p> 贺宴舟是世家出身, 王庭阳却是民间一步步考上来的, 贺宴舟自认为,许多事情还得向王庭阳请教。</p><p> 为官之道、混迹朝堂他或许懂得更多, 但怎么实打实地为百姓做点事儿,让上头的政</p> ', ' ')('\n <p>策真正惠及下去,这是他们两个需要打配合的事儿。</p><p> 为此,贺宴舟也不得不多次提醒王庭阳:“庭阳兄,在朝堂上切忌乱说话,许多事情需要绕道而为,朝堂上的事情由我来争取,你无需多开口,凡事咱们私下来商量。”</p><p> 王庭阳甫一从基层升上了中央,也深知其中多有盘根错节他不能解之道,眼下又听了贺宴舟的提醒,更不敢贸然行事了。</p><p> 两人初步拟定了后续的合作方针,待辰时的暖阳升起来时,心情一片大好。</p><p> 走到宫门口,贺宴舟正要跟他告辞,话一开口,又生生止住了。</p><p> 这要他如何去说。</p><p> 好在王庭阳先开口了:“我赶着去衙门报道,就先走一步了,贺大人,再会。”</p><p> “再会。”</p><p> 贺宴舟停在宫门前,就像以往的每一天那样,等着那顶棉布帘子轿的到来。</p><p> 宫门口常年值守的侍卫纪达,光是这个场面就见了好多次了。</p><p> “贺大人,今天下朝下得早啊。”</p><p> “还行,皇上也没别的吩咐了,不外乎是些寻常事。”</p><p> 宫里的侍卫口风严,更不敢把宫里发生的事情说出去,只是纪达每天这么看着,忍不住也想跟贺宴舟寒暄几句。</p><p> “贺大人,京中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你跟秦家长孙女议亲的事情,也难怪你每日这么护着她姑姑。”</p><p> 贺宴舟瞥了他一眼:“纪达,你少说点话。”他不爱听这个。</p> ', ' ')